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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右屯衛固然立下大功,但這份賞賜卻要恰到好處,過輕,則難酬其功;過重,則人心難服。


    總而言之,正是眼下東宮所麵臨的困境,一舉一動都要格外小心在意,稍有不慎便會引發內部之動蕩,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李承乾知道馬周這是為了右屯衛著想,不想其成為眾矢之的,可思來想去也沒了主意,隻好說道:“諸位愛卿幫孤那個主意吧,如何才能恰到好處?”


    這等時候最是彰顯政治智慧,諸方考量權衡利弊,他還是嫩了一些。


    幾人沉默片刻,蕭瑀捋著胡須道:“玄武門之重要,人盡皆知,所以右屯衛之功,堪稱擎天保駕。以老夫之間,雲麾將軍的官職還是要的,不然不足以酬其功,輕車都尉不妨降一降,便賜予其騎都尉之勳階。如此也好鼓勵高侃再立新功,待到此戰之後,再有新功亦可另行簡拔。”


    唐朝勳階十二轉,對應自正二品至從七品,勳階並無實職,更無實權,隻是一種軍功的等級,並依此予以授官。


    他的意思很清楚,勳階降一降無妨,反正並無實職。但再無實職,也是軍功榮譽之象征,更是朝廷授官之依據,若是眼下便授予高侃七轉輕車都尉之勳階,待到破賊之後大肆封賞,恰好高侃再立新功,又要如何獎勵?


    須知勳階之授予亦要考量出身門第,自八轉上輕車都尉開始便隻能授予勳戚貴族,高侃不過是渤海高氏一個偏支子弟,在人家申國公高士廉門前牽馬墜蹬的資格都沒有的遠房……


    所以如無意外,輕車都尉的勳階便是高侃的上限,若現在一步到位,將來再立新功如何封賞?還不如留下一些餘地,既能給東宮體係之內的武將一個安撫,亦能留下空白,留待日後升遷。


    李道宗頷首道:“宋國公老成謀國,如此甚好。”


    這種權謀智慧,他們的確比不得縱橫三朝屹立不倒的蕭瑀……


    李承乾欣然道:“既然如此,便依照宋國公之建議,如此封賞吧。”


    蕭瑀捋了捋胡子,嘖嘖嘴,覺得有些不大對。按說高侃之功績對於東宮來說幾乎可稱得上擎天保駕。畢竟“玄武門之變”殷鑒不遠,世人皆知玄武門對於太極宮的重要,堪稱“咽喉”亦不為過,以半個軍衛之兵力連續挫敗齊編滿員的左屯衛與三萬叛軍步騎,一己之力戍衛玄武門不失,使得東宮在整個戰略上由被動轉為僵持,再是如何破格封賞亦不為過。


    可是眼下等到太子詔令頒布,認為封賞不足的人一定大有人在,事後再了解到是自己“從中作梗”,故意壓下了高侃的封賞……這不是得罪人麽?


    蘭陵蕭氏雖然與房俊聯姻,但自己在此之前並未徹底站在房俊一邊,時常因為利益的緣故左右搖擺、反複橫跳,房俊雖然麵上一如既往不見半分不滿,可是以其強勢之性格,心中豈無想法?


    再傳出是自己打壓他的人……


    搖了搖頭,心底不禁苦笑兩聲,眼前這位太子雖然軟弱了一些,手段也還稚嫩,但是身為君上那種平衡臣子之間關係的心思卻是與生俱來,談笑之中便給自己與房俊之間釘下一顆釘子,還是這般不著痕跡,全然不會影響當下東宮一係並肩作戰、同心協力的局麵,當真高明。


    厚道人也有小心思啊……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能說什麽呢?


    當即,便有內侍取來太子璽印,李承乾揮毫寫就封賞詔令,加蓋璽印,著令內侍出城傳旨。


    李道宗伸手將詔令攔下,笑道:“軍中武將升遷任免,本是兵部之權責,眼下既然兵部尚書遠在西域,不妨由微臣這個吏部尚書跑一趟吧。右屯衛之功,若僅隻內侍前往宣讀詔書,未免輕慢了一些。”


    蕭瑀抬頭看了李道宗一眼,心中讚許。


    雖然房俊此刻不在長安,就算高侃心中認為是他蕭瑀壓下了右屯衛該得的功勳,有所不滿,卻也不至於影響協力抗敵的局麵,但終究算是一個隱患。此刻雖然局勢僵持,但被動的一方依舊是東宮,稍有差池就可能萬劫不複。


    <style>.show-app2{width:100%;clear:both;disy:block;margin:0010px0;border-radius:3px3px;border:1pxsolid#f2f2f2;}.show-app2-content{float:left;width:70%;background:#dff0d9;font-size:14px;padding:10px0px;color:#3d783f;border-radius:3px003px;line-height:22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cover{float:left;margin:0px10px;height:40px;width:40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float:left;}.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p{margin:0;}@media(max-width:768px){.show-app2-content.show-app2-detail.show-pc{disy:none;}}.show-app2-contentimg{width:36px;height:36px;border-radius:50%;}.show-app2-button{background:#44a048;border-radius:03px3px0;float:left;width:30%;text-align:center;padding:10px0px;color:#fefefe;font-size:14px;position:rtive;line-height:22px;}.show-app2-button:after{content:"";width:8px;height:8px;border-radius:50%;background:#ff6666;position:absolute;top:3px;right:3px;}</style>


    李道宗親自前往宣讀詔令,顯然是要做一番解釋……


    做事很穩。


    李承乾欣然頷首:“郡王不僅是吏部尚書,更是孤之皇叔,身份尊貴,如若親自前往,更能體現孤之重視,有勞郡王。”


    李道宗忙道:“分內之事,理所應當。”


    當即,李道宗帶著太子詔令隨同李君羨一起前往玄武門,向玄武門外的右屯衛宣讀太子封賞。李承乾見到蕭瑀神情憔悴、疲憊不堪,知道他熬了一宿已然挨不住,讓人帶他去了一側的房間稍事休息,李靖與馬周則起身告辭,前往太極殿處置事務、主持大局。


    待到諸人散去,李承乾方才長長籲出一口氣,拈起茶杯呷了一口。


    李象從後堂蹦蹦跳跳的跑出來,來到李承乾麵前,小手拿起茶壺意欲給父親斟茶。


    李承乾放下茶杯,寵溺的撫摸兒子的頭頂,心中滋味萬千。若是此番兵敗,被叛軍攻陷皇城,自己的太子之位固然不保,性命亦難保全,便是這妻兒家眷亦要慘遭屠戮。


    父皇當年“玄武門之變”成事之後對太子建成、齊王元吉所做的那些罪孽,必將在自己身上重演一遍……


    為人父、為人夫,卻不能保全妻兒家眷,身為男人是何其屈辱?


    太子妃蘇氏緊跟著從後堂出來,上前輕輕打了一下李象的手,嗔道:“茶水都冷了,怎麽能喝?快去一邊玩兒吧,不長眼色。”


    說著,將茶壺中茶水倒掉,重新放入茶葉,又取過水壺注入開水,略微等了一下,給李承乾麵前的茶杯斟滿茶水。


    李承乾笑眯眯的看著,兒子不忿而撅起的嘴,妻子秀美的麵容恬淡雍容,那一雙欺霜賽雪的纖手姿態優雅的沏茶,玲瓏纖細的嬌軀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與茶香混在一塊兒,令他心中寧靜安樂。


    這份幸福,他誓死守護……


    太子妃蘇氏看著李承乾將茶杯放下,執壺續上茶水,忽而幽幽一歎,輕聲道:“還是多虧了越國公呢。”


    “嗯?”


    李承乾一愣,不知妻子何以冒出這麽一句話。


    蘇氏解釋道:“叛軍驟然發動,東宮倉促應戰,最終退守皇城,形成僵持之局麵……可殿下有否想過,當初正是越國公極力主張將東宮六率從父皇手中討來,又加大力氣予以整編,更力薦衛國公主持大局,否則,怕是叛軍起事之處,咱們已經落入賊手,哪裏還有反抗之力?更別說剩下的半支右屯衛硬生生的連續擊潰強敵,力保玄武門不失……這一樁樁一件件,皆賴越國公未雨綢繆,咱們有眼下之局麵,甚至還有反敗為勝之希望,自然應當感激越國公。”


    自從上一次意欲染指東宮權力而被房俊敲打一通,使得她徹底人情了局勢,老老實實待在宮裏不敢幹澀朝政。但也因此使得她有一種“身在局外”的清醒認知,能夠深刻意識到東宮之所以有今日,亦或說太子之所以有今日,皆要仰仗房俊之功。


    對於這樣一位忠肝義膽之臣下,她又豈能不心存感激?原本稍稍升起的那麽一點幽怨,早就消散得幹幹淨淨,心中唯有好感,再無半分不滿。


    而她所言這些,李承乾又豈能不知?


    輕歎一聲,道:“二郎於我,實有再造之恩,今生今世,永不相負!”


    頓了一頓,他續道:“方才宋國公言及將二郎調迴京師,萬裏勤王,孤當場拒絕。且不說孤不能為了儲位而將西域拱手讓於大食與突厥,但說二郎遠征數千裏,兵力處於絕對劣勢,此刻正是殫精竭慮與敵周旋,又豈能忍心令其放棄浴血鏖戰之國土,奔波數千裏返迴長安?”


    太子妃蘇氏感受到太子心中那一份堅持,遂輕輕一歎,扭頭看著窗外依舊飄揚的大雪,幽幽道:“西域環境苦寒,也不知他現在如何了……”


    當初吐穀渾興兵犯境,滿朝文武畏敵怯戰,唯有房俊主動請纓,這份氣魄當得起“偉男子”之讚譽,而女人從來都崇拜強者。


    一枝紅梅在窗外斜斜伸來,枯瘦的枝椏上朵朵淺紅在寒風之中搖曳顫動,迎寒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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