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翹情緒有些低落,從試煉之地出來的那一刻,得見天光,無數祝福落下,功德圓滿,但她一動不動仰頭看著上空,整個人像是失戀一樣魂不守舍。


    可能她失戀都沒這麽難過。


    為什麽是可能?


    因為葉翹又沒談過。


    這麽一想,葉翹一把抓住秘境當中試圖逃跑的小妖按在懷裏,更鬱悶了。


    三個月時間,甚至更久。無論如何都是有感情的,可惜通道關閉的太急,天道迫不及待想將她踢出局,葉翹連一句話都未能留下。


    若讓她留下一句話,那葉翹隻想說,不求能得證大道,但祝你們事事平安。


    葉翹知道自己這個祝福挺沒誌氣的,可證道好難,飛升也要被雷劈,九十九道雷劫能不能成還要看天道。


    一不小心就身死道消。


    有些人喜歡拔得頭籌,在所有人當中占上風。


    有些人更偏愛穩穩當當。


    所以,平安最好了。


    卷來卷去沒意思,飛升也沒意思極了,葉翹好勝心沒有那麽強烈,她性子其實很平和,但凡大環境不逼著她前進,葉翹隻會選擇躺平。


    蒼生道的修士,貴在無為。


    換句話說,沒有世俗的欲望。


    其實太上忘情一道也是這般性格的,大師兄就沒有那種欲望,隻是他們性格太淡,缺了幾分憐憫之心。


    思來想去蒼生道的修士最符合天道選人的標準。


    就她倒黴唄。


    明玄的道是逍遙道,許是看開了,臨別時沒有說祝你早日飛升這些話,而是告訴她‘你要平安’


    正當葉翹各種傷春悲秋時,一個鋥亮的腦袋湊了上來,刺的她眼睛眯了眯。


    一身紅色袈裟,手握佛珠的陳慕禪看到她醒來後一直失魂落魄的。


    見她抓了個小妖獸順毛,情緒看上去格外不定。


    等半晌,陳慕禪才敢開口。


    他沉痛看著她。


    “葉翹。”


    “你被逮捕了。”


    葉翹:“……”


    “???”


    “什麽?”


    葉翹從雲煙秘境入的試煉,出來後自然也是在秘境當中出來的,此時周圍也圍滿了妖獸,陳慕禪一句話差點讓她跳起來。


    陳慕禪覺得她怕不是進試煉給試煉傻了,善意開口:“不是你之前說的嗎?”


    “我把你給抓走,帶你進長明宗?”


    葉翹這才想起來了,之前和陳慕禪交涉的內容,確實是有這麽一說,主要是那時候她分不清長明宗內部什麽情況,到底是哪個長老叛變了,想進宗看看情況。


    但還好她沒進去。


    進去可就出不來了。


    七長老,平日裏庸庸碌碌,沒有半分存在感的一個長老。


    誰會想到,他是一個合體巔峰的大能。


    迴宗是不可能迴宗的,她在試煉裏麵待了三個月,外麵也才過去十幾天時間。


    葉翹頓時顧不得傷春悲秋了。


    因為試煉時間有些長,導致葉翹險些忘記了,佛道那邊還在她宗內耀武揚威呢。


    怎麽驅趕佛道那群人倒也簡單,她手裏握著宗主令,境界比七長老高一頭。


    壓製這些人輕而易舉。


    問題是……


    葉翹垂眼,想到七長老臨死前垂死掙紮問自己,難道不好奇他的後手嗎?


    她當時一心隻想殺了對方離開,後續的事情自然交給了小師叔處理,問都沒問,二話不說就將其殺了。


    現在不行。


    殺了七長老不難,難得是,後續那些和七長老勾結的世家、魔族,牽一發動全身。


    沒人不想飛升。


    七長老有法子開天門,那些人自然會咬鉤。


    葉翹怕他們聚一起發瘋。


    無情道都能殺妻證道,其他道的修士為了飛升瘋起來什麽樣,她都不敢想。


    一個個解決才最保險。


    想到這裏,葉翹又不禁歎氣了,她很佩服七長老這樣的人才,能在魔族,世家,宗門,乃至佛道等多方勢力當中周旋,一步步將大宗門逼上死路,她幽幽,“你們佛道是沒自己的門派嗎?整天想著占領我家。”


    陳慕禪雙手合十,席地而坐,微笑:“我道修士甚少,為將佛道發揚光大。逼不得已。”


    ——去你的不得已。


    “現在你沒有別的選擇。”他憐憫道,“外麵的人早就將秘境出口的位置堵死了。”


    外麵佛道的一群人已經將秘境出口圍的水泄不通了,除非她一輩子不出去,不然出去就被逮。


    “說起來。”陳慕禪盤腿,神色狐疑打量著她:“你是成功了麽?”


    但葉翹出來時的神色,看上去很不對勁。


    成功了不該是這樣的。


    若失敗,她又太淡定了些。


    陳慕禪一時間還真不好說她具體什麽情況。


    “可能成功了,也可能沒成,一切皆看天意。”葉翹這種神神叨叨的說辭讓陳慕禪表情微微一僵。


    他媽說了跟沒說一樣。


    葉翹現如今沒打算打草驚蛇,佛道和七長老狼狽為奸,若是被七長老得知自己的情況,以對方那謹慎的性格,迴宗必然有各種天羅地網等著自己。


    雖然她也不懼,但總歸還是小心一點,這個世界的七長老還沒被逼急眼,因此還是先徐徐圖之最安穩,免得七長老發瘋再次血洗長明宗。


    她不可能因為自己的衝動而白白犧牲這麽多弟子。


    想到原世界的慘狀,葉翹不禁思索。


    這次,或許還有更好的辦法解決。


    隻是需要費一些功夫,但費些時間總比七長老發瘋的情況下屠宗來的要好,誠然直接打過去會節省時間,但宗內的那些弟子絕對會遭殃。狗急跳牆的情況下,他手上殺伐陣法數不勝數,極大概率屠宗。


    慕瀝覺得她事多。


    “直接殺過去便是了,你宗的那些人,一些才練氣,好一點的不過築基。有什麽可猶豫的?”


    又不是什麽稀世天才,修道,取舍是很必要的一種選擇。


    倘若謝初雪,秦飯飯他們來選,也同樣會直接殺過去,避免夜長夢多。


    “滾。”葉翹不耐煩:“我有我自己的節奏。”


    小師叔曾言,‘大道三千,弱肉強食,你不也不必為其他人的死亡難過。’


    那時他們剛從人間迴來,往日進秘境最多殺殺妖獸,冷不丁第一次殺人,所有人神色都有些恍恍惚惚,看上去魂不守舍。


    謝初雪倒是樂了,笑得前仰後合,笑他們心裏脆弱。


    “這才多少人?”


    “大能彈指間,千軍萬馬灰飛煙滅。”


    絲毫沒有半點當心靈導師經驗的謝初雪隻能幹巴巴安慰他們,習慣就好,有時候為了大義,犧牲在所難免。


    生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境界低時還能尚且對生命有敬畏和恐懼,可真正到達謝初雪他們那樣的境界,彈指間便是幾千人灰飛煙滅。


    長時間下也早就不會產生任何感觸了。


    葉翹那時候來修真界也不過兩年時間。


    她想,或許是她站的不夠高。才理解不了視人命如草芥的想法。


    真正達到了師叔他們的境界後,手下也有過數不清的人命後,葉翹迴過神來反思。


    發現自己還是一如既往的……


    用慕瀝的說法便是,‘愚蠢,又不知後退。’


    她不會為其他人的死亡難過,卻也不認可用其他人命來鋪路,視弱小的人為螻蟻。


    也是時至今日,葉翹才恍惚意識到,蒼生道到底意味著什麽。


    見過眾生百象。


    仍能猶憐眾生。


    這才是她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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