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聲音冷冷清清:“母親,您又想再殺了我一次嗎?您為何要對我,對您的孩子趕盡殺絕呢?”


    說到這裏她又重新展露笑顏:“母親,這就是您在人間行走的化身嗎?您將自己封印之前連一具像樣的化身都捏造不出來了嗎?如此羸弱……您確定現在您能夠殺了我嗎?”


    但不等源琢月迴答,小姑娘又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那具骷髏旁邊,踮著腳將手搭在了骷髏的肩上:“院長也想殺掉我,可惜他不願意承受殺掉我的後果。”


    她語氣歡快:“在您的世界之中,日月的運行在您的掌控之下,是我無法輕易觸碰的禁忌。可在這個無神的世界,我輕而易舉就取得了月亮的權柄!隻可惜我剛在月亮上孕育出了新身體,就被您約束在了這裏,不過當時的您太過虛弱,沒有將我再一次的成功殺死。”


    她又繼續訴說著:“院長發現了我,他還想帶我離開,可是他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之後也想殺了我。但我告訴他,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我就是月亮本身,殺了我他們的星球就會失去月亮。會失去潮汐,會引發海嘯。會失去四季的變化,會影響萬物的生長繁衍。”


    “所以院長最後隻是把我關在了這裏。”小姑娘說到這裏帶著不解與困惑,望向了的源琢月,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問道:“明明是一樣的後果,為什麽母親當初您會選擇擊毀月亮?如果您是愛著人的,為何又不顧人的生死?如果您是愛著我的,為何又要將我殺死?”


    她問道:“我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啊!


    源琢月想這麽說,但最後也隻是沉默無言。


    這個小姑娘話語之間透露出來的信息量,簡直是多的嚇人,大的驚恐。


    源琢月突然被這麽大的信息量一股腦的砸在了臉上。


    多多少少是有點懵的。


    源琢月沉默片刻,才出言道:“矩在你的身上。”


    自己的質問沒有得到迴答,小姑娘也不意外,點了點頭直截了當的道:“的確在我身上。”


    她解開了衣服扣子,扯開了衣襟,毫不顧忌的將整個胸膛暴露出來。


    露出了插在右胸前深深陷入血肉之中的玉製曲尺,皮肉綻開,甚至有骨骼露出,還能看到被破開的胸膛內,被玉尺所貫穿的心髒。


    這顆心髒還在律動。


    這樣的生理結構,和源琢月曾經在手術時觀摩的開胸手術,所暴露的人體結構並無太大的差異。


    在看到這個玉尺的一瞬間,在斬斷那棵血肉盤踞而成的巨樹之前,被灌入腦海中的【知識】,活躍了起來。


    【規】與【矩】的使用方式,自然而然的浮現在了源琢月的腦海之中。


    小姑娘問道:“您還要殺了我嗎?我這麽像人了,您還是要殺了我嗎?”


    正在處理腦海中複雜知識的源琢月沒有迴應。


    小姑娘似乎很熟悉這種不迴應的態度,她抬手撫摸著插在胸口上的玉尺:“您所製定的規矩,輕而易舉的就切斷了我與這個世界的月亮建立起的聯係。您的力量在衰退,我也很快就能擺脫這樣的束縛,重新迴歸到月亮之上……可惜,又被人給困在了這裏。”


    小姑娘向源琢月伸出了手:“母親帶我離開好不好?既然舊世界已經毀滅,我們仍舊可以成為新世界的神明。”


    源琢月搖頭:“離開這裏,你的力量就會被補全,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人奈何得了你,你會毀了這個世界。”


    小姑娘聽了擰緊了眉頭:“我隻想要一個容身之所,我沒想傷害任何人!”


    源琢月反駁:“那是你認知中的沒想傷害……你的存在本身而言就是對人的一種傷害,沒有人能夠承受得住你的【汙染】。”


    “人!人!人!在您的眼中就真的隻能看得到人嗎?您就不能注視著我嗎?您就不能愛著我嗎?”小姑娘的聲音一下子尖銳了起來:“這就是您的考量?這就是您的選擇?毫不猶豫的抹殺與人有礙的我們?在您的心中,人真的就那麽的重要嗎?重要到可以舍棄一切不需要的東西?”


    她的聲聲質問,源琢月沒辦法迴答,也沒那個資格迴答。


    源琢月不是【命魂】,不知道她過去的經曆,也不知道過去的恩怨。


    源琢月隻是一個無端被拉到博弈棋局之間的棋子,她自己還尚未搞清楚自己前行的目標,就已經被推著走到了現在。


    等不到任何迴應,小姑娘的情緒激烈起來:“為何您隻願意注視著人?為何您半分目光都不願意分給我?”


    她的雙眼又蒙上了血色,漆黑無光的瞳孔又變成了昆蟲一樣的複眼,像是昆蟲觸須一樣的東西刺破她額前的皮膚,從皮膚底下冒出舒展開來。


    有肉芽和觸須,在她胸口被玉尺所劈開的傷口中,不停的翻湧鼓動,像是要撕開她的胸膛,迫不及待的束縛著自己的軀殼中脫出。


    但下一刻,插在她胸口的玉尺上,冒出了金色的火焰,將她全身展露出異常的地方,席卷並點燃。


    伴隨著火焰而來的是,曾經力竭的【命魂】未曾擊中目標的玉規,時隔多年現在的源琢月為【命魂】所留下的開端,畫上了句號。


    小姑娘身軀一震,有些茫然,低頭看向刺在自己心口的玉規。


    身上的非人特征也隨著金色火焰的灼燒,逐漸淡去。


    然後她掙紮著握住了源琢月執玉規的手,和人一樣的鮮紅血也從她口中湧出,她開口的聲音斷斷續續氣力不足:“我能感到……您剛才猶豫了……所以,您是愛著我的……對嗎?是……愛著我的,對嗎?如果沒有【母親】的影響……我是正常誕生的孩子……您會、愛我的……對嗎?”


    伴隨著問題的出口,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唿吸也漸漸有些困難起來,她用口鼻一起唿吸,伴隨著胸膛微弱的起伏,她的腦袋也跟著輕輕點著。


    她太像人,像到令源琢月產生了一種感覺。


    是一種她從救人者的身份脫出,成為了殺人者的感覺。


    倒在懷中幼小的身軀,潺潺不絕的流出的鮮血,浸透了源琢月的衣衫,溫熱的液體隨著停滯的唿吸逐漸變得冰涼。


    但很快,在金色火焰的燒灼之下,這輕盈的軀體,就被付之一炬,化為了灰燼。


    叮叮當當清脆落地的響聲,是玉規和玉矩落在了地上。


    源琢月垂眸望去。


    除此之外,地上還有一顆拇指大小的透明寶石,在房間內金色火焰的照耀下,散發著銀白色的浮光,像是柔和的月光。


    源琢月有些怔愣,隨即用沾有幹涸血跡的手,率先拾起了這枚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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