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長。


    當源琢月專心辮著辮子時,手中的絲絲縷縷的長發順著指縫抽走的時候,一時之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是不是不小心力氣大了,扯到鍾離的頭發把他弄疼了。


    手中還殘留著那絲滑的手感。


    就和曾經看洗發水廣告時,幻想用那種絲滑到底的手感一模一樣。


    真有人的頭發半點結都不打啊!


    源琢月下意識抬頭去看鍾離,抬眼對上那雙金珀般的眼眸,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鍾離是在提醒她。


    別玩了,要到地方了。


    公交車現在還在行駛之中。


    源琢月確認道:“就在下一站了?”


    鍾離頷首,囑咐道:“所以現在你要早做準備。”


    源琢月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又湊過去小聲問道:“……我等一下如果打不過的話,你會幫忙嗎?”


    鍾離輕笑:“雖然這蟲巢的母體有些許……唔,令人不適,但絕非是如今的你的敵手。”


    你中間那個詭異的停頓是什麽?


    快說清楚啊,到底是多麽令人不適?


    源琢月立刻警惕起來:“比昨天那堆東西還惡心嗎?”


    “每個人心中對厭惡之物的衡量標準不同,你的問題我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鍾離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一下,給出了自己的看法:“不過,依我之見,與之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聞此言。


    源琢月臉上不由的浮起了痛苦糾結之色。


    昨天夜裏近距離接觸的,會往下流淌像血液和膿液一樣液體的血肉觸手,還有遍布在血紅色寶石一般‘眼睛’中,受到驚嚇時會冒出觸須長出血肉的節肢蟲子。


    以及今天早上大清早,通過命魂留下的陣法,引動元素力作為媒介,折斷的那如血肉堆疊糾纏而成那棵,同樣會往外流淌四血汙膿液粘稠液體,一看就和前麵那兩個東西是一個係列出來的樹。


    和血肉觸手接觸之時,有岩元素作為隔斷,沒讓那些液體直接接觸在他身上。


    折斷那棵樹的時候,源琢月和樹離的其實也不近,中間又有命魂所留下的屏障作為格擋。


    即便如此,源琢月都覺得,自己要被那些散發著腥臭腐敗氣息,一看就需要接觸隔離的體液,給醃入味了。


    而現在,鍾離告訴她。


    這個地方還有更惡心的玩意兒。


    源琢月不由得垮起一張臉:“說吧,你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但六千年沒有通網的鍾離並不能接上這個梗。


    鍾離看出她的心情不愉,特別認真的做出解釋:“你之前不是同我抱怨,已有一日不曾沐浴,想找處幹淨的地方洗漱一番。”


    源琢月聞言歎了口氣,雖然知道鍾離這的確是出於好意,隻好頗感無奈問道:“你這是讓我在糞坑裏打完滾之後再去洗香香嗎?”


    鍾離被源琢月的言論砸的一愣,隨後才低聲辯駁道:“……也不至於是此種程度。”


    源琢月雙手扒拉著前座椅背上的扶手,然後直接憤憤的把腦袋砸在鍾離的肩背上,悶聲悶氣的道:“至於!”


    現在這樣子的姿勢,源琢月並不能看到鍾離的神情,她聽到鍾離的聲音傳來。


    源琢月是很喜歡鍾離的聲音的。


    相較於常人而言,有些顯得低沉,乍一聽有些厚重,與他年輕的外表並不相符。


    這聲音仿佛是古琴的琴弦被撥弄時,泛起的音律,帶著傳承千年的古韻,未散的餘音之中,又透著平和安寧的韻味。


    而這道聽著便能使人心靜氣,的聲音的主人聊表歉意道:“抱歉,是我思慮不周了。”


    源琢月又重新將腦袋支棱起來,有些無語的道:“……說實話,你現在說這個話,我反而懷疑你在前麵給我挖坑。”


    不等鍾離開口,源琢月擺了擺手:“算了算了,就算你真在前麵給我挖坑,我也得跳啊。”


    然而鍾離的反應卻與他一直平靜無波的態度相比有些顯得強烈了。


    他竟然直接起身扣住,源琢月還搭在椅背扶手上的右手腕,捏住的位置剛好是掌臂交接的關節處,力道並不大卻令人絲毫動彈不得。


    速度快的令源琢月無從反應,她眨巴著眼睛仰著腦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鍾離。


    鍾離垂首,與抬頭的源琢月對視,兩雙如寶石般瑰麗的眼眸,視線相交。


    最終還是鍾離先一步,垂下眼簾遮住眼中晦暗不明,難以名狀的神色。


    聲音略微有些低沉:“與你相處之時,我的確是有所算計……也的確是心有所私,但最終的目的並非是要坑害於你。”


    源琢月聞言更加的迷茫了。


    怎麽突然間就扯到了這個地方了?


    他們之前剛開始的話題是在聊啥來著?


    源琢月不知道鍾離有些突兀的話語,其中的內核是想向她表達些什麽?


    莫名的,源琢月透過兩人之間的聯係,隱隱約約感到鍾離一直平靜無波的情緒出現不穩定的漣漪,哪怕隻是一閃而過,仍然被源琢月捕捉到了。


    而以她的水平實在是無法辨別,那輕微泛起的漣漪之中,所包含的究竟是什麽?


    但源琢月知道,鍾離的一係列反應,是在她說出那些不經意的玩笑話之後,才表露出來的。


    所以……是她又說錯話惹得別人不高興了?


    源琢月並未掙脫右腕的束縛,而是直接起身,用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向鍾離靠攏一步。


    展臂給予了鍾離一個擁抱。


    一觸即分。


    如同早上從夢境中脫離之後,在她情緒崩潰之時,鍾離所給予她安撫的擁抱一般。


    隻不過由於身高的原因,源琢月隻能夠著對方的腰。


    源琢月也並不扭捏,直言道:“是我惹你不高興了嗎?給你一個抱抱,有沒有開心一點?”


    鍾離唿吸一滯,眉宇間又重新染上溫和之意,輕聲辯駁:“我心中並未有不快的情緒……”


    但後麵的話,依舊停滯在喉唇之間,並未傾吐而出。


    源琢月點頭,順著他的話往下講:“好好好,你沒有不高興。”


    鍾離沉默片刻,扭頭望向窗外,淡淡開口:“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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