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程方哭嚎一聲,“此人心狠手辣,謀害師父,還請眾位師弟一同出手。”


    他一聲斷喝,四個師弟眼睛都紅了,門外也有數十人蠢蠢欲動。


    不得不說,沅溪大俠趙雲深在沅溪境內威望十分驚人。


    陳平放眼望去,還看到街道上麵,隨著聲浪傳出,就有數百人口口相傳著,麵色狂變。


    圍觀的眾人,也有一部分,拔劍的拔劍,抽刀的抽刀。


    竟然在趙雲深死去的同時,整條街都變得亂紛紛起來。


    身前是程方等人瘋狂殺到,外麵還有著無數不明真相的春水劍館門徒一湧而上。


    陳平甚至還發現,有幾人放下貨物,拿著扁擔,背著鋤頭就要上前。


    遠遠的傳來吼聲。


    “趙大俠被奸人所害,幫他報仇。”


    ……


    “要不要逃?”


    花臉兒臉色也變了。


    她也從來沒經曆過如此陣仗。


    “逃什麽逃?我可不想又像在興慶府一樣,來一出千裏逃亡。”


    被人追得又是水路,又是山林的逃來逃去,急急如喪家之犬。


    這種經曆,陳平絕不想來第二次。


    這些人之所以膽敢一哄而上,聲勢也鬧得越來越大,為什麽?


    是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其實就是潛龍榜上那個“俠肝義膽,急人所難”的田七小哥。


    無論官府通緝榜文怎麽寫,北周胡人又是怎麽的頒下重賞。


    基本上,但凡有點腦子的,全知道,官府和胡人的話,那是不能相信的,也隻有潛龍榜單上麵的評語,最是可靠。


    如此一來,就很明白了。


    自己對付的,是一個俠客,再怎麽樣,也不會濫殺無辜的……


    但凡俠客,總得要個名聲。


    好人,比起壞人,總是要好對付許多。


    陳平一劍刺出,劍勢沉雄霸道。


    如流光般蕩開程方的流泉劍,一劍斬下他的腦袋。


    順勢進步而行,劍光閃爍中,四位春水劍館親傳弟子,齊齊倒在血泊之中。


    他轉頭看向花臉兒,歎氣道:“這一次,吃得不盡興,也不能好好休息了,也不知你能不能撐得住?”


    眼前這場景,陳平想不出其他法子,也沒興趣花費太多心思,去破局。


    他也不去多想,這背後是不是有人在操控,在引導圍觀江湖人士的情緒……


    最簡單的辦法,其實就擺在那裏。


    世人都以為我是好人,不會大開殺戒,那麽,陳平就準備告訴他,你想錯了。


    佛祖有火,有時也會大動無名。


    那麽,身為好人,手辣一點,心狠一點,也沒什麽不對。


    身前有個老漢,吼著“賊子去死”,舉著鋤頭就夯了上來。


    陳平反手一劍刺入他的心髒。


    旁邊一個粗布青年,大聲哭喊著,拿著扁擔上前。


    陳平同樣眼睛都沒眨一下,一劍橫斬,頭顱飛起。


    有人躲在遠處,打出一片飛刀。


    陳平反手拂袖,勁風狂卷,那飛刀倒射而出,把那人射成了篩子。


    他按劍前行,劍上滴血。


    身後花臉兒亦步亦趨,緩緩跟隨。


    向著南城門緩緩而去。


    身前身後的鼓噪聲,先是轟然一片,隨著接二連三有人濺血當場,漸漸的,喝罵的人少了起來。


    衝上前來的人,更是一個也沒有了。


    “名聲是個好東西,也是個害人的東西。”


    陳平歎了一口氣。


    “七哥不用自責,這時自是手軟不得,一旦稍有遲疑,就會被這些無知百姓所淹沒。”


    真的無知嗎?


    不見得。


    陳平剛剛出手斬殺的十餘位攔路衝擊的漢子,就有兩個還了一兩招才死,感覺都快練通十二正經了。


    也算得是高手。


    在這種情況下,陳平心硬如鐵,甚至懶得問對方的名字,隻要敢照麵,就全力送他去死。


    他心裏當然是明白的,這肯定是渾水摸魚的江湖高手,被利益蒙蔽了眼睛。


    以為有機可乘,卻沒料到,終究還是想得太美。


    前方一大群捕快,迎了上來,更遠處,有巡兵調動。


    陳平就當沒看到一般,向著城門而去。


    為首捕快,遠遠喝道:“可是田少俠當麵,縣尊大人得知,田少俠在城內受到冤屈,想請少俠前去一唔。”


    “下次有閑再行叨擾,田某要事在身,就不耽擱了。”


    陳平掃了一眼,搖了搖頭,腳步仍然不停。


    “在下雲銅,江湖號稱燕山刀客,也算薄有聲名,閣下能否給個麵子?若是不去,縣尊大人怪罪下來,卻是不好交待。”


    雲銅捕頭滿臉為難,帶著幾人就攔在前方。


    他自問以禮相待,對方隻要不是瘋子傻子,肯定不會正麵忤逆官府。


    這還掛著江洋大盜的名頭,在沅溪縣殺了不少人,除非是想要得個反賊的汙名,否則,無論如何,也要去解釋解釋,看看有沒有緩頰的餘地。


    “給你麵子,伱有什麽麵子?不好交待,那就不要交待,讓路吧,田某認得你,手中劍可是不認得。”


    陳平嗬嗬笑了起來。


    你們都把我當成江洋大盜,貼下榜文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無非就是緩兵之計,想要拖住自己。


    從這裏可以判斷。


    後麵肯定有著手段。


    究竟是什麽手段,倒是不知道,總之,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走就是了。


    “大膽,竟然如此囂張,拿下他。”


    雲銅還沒想好怎麽開口,身後一個捕快早就神情激憤,抽刀出鞘,大聲唿喝。


    幾位捕快拿著刀尺就向前衝來。


    “別……”


    雲銅心下大駭。


    就感覺眼前風起。


    劍影蒙蒙中,四周血紅一片。


    他捂著喉嚨“咯咯”說不出話來,眼中全是悔意。


    記得前輩老人曾經說過,在官府做事,聽從命令行事的時候,斷然不可一根筋,有時該慫得慫,保命為上。


    ‘你不是俠肝義膽嗎?怎麽這樣?’


    雲銅最後一個念頭閃過,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身邊衝上來的幾個捕快,早在他中劍之前,已經各自被一劍刺中眉心,先一步趕赴黃泉。


    “這一次,七哥的名聲全毀了,經此一遭之後,還不定被人傳成什麽魔頭呢。”


    花臉兒擔心的說道。


    “怕什麽?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放眼世界五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


    陳平來到此方世界,一直被人壓迫,一直處於追殺之中。


    想安安靜靜的過幾天好日子都不可得。


    心裏要說沒有憋著一股氣,那是怎麽也不可能的。


    這時,他隻想把花臉兒送到臨山府,誰敢阻路,不管是以什麽名義上前,都絕不廢話。


    提劍殺一條康莊坦途來才是正經。


    “好一個何處英雄不殺人。”花臉兒本來心中不忍,又覺得拖累了陳平……聽得此言,心情忍不住振奮了些。


    “接下來,對方見到如此小手段無用,恐怕就要動真格的了。”


    她指了指城牆那邊,眉頭微微皺起。


    “不管動真格還是動假格,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陳平嗬嗬笑道。


    他之所以如此辣手無情,一點也不做耽擱,當然是因為感受到了危機。


    沅溪大俠趙雲深是一波,暗中那偷偷摸摸窺視的眼神又是另一波。


    一明一暗,應該是準備相互唿應的。


    卻沒想到,陳平出手太快,殺人也太過利索,以至於,對方的後手還沒有徹底發動。


    就已經崩壞。


    花臉兒的修為雖然不甚高明,但她對危險的感知,卻是無與倫比。


    早在陳平發現之前,她就已經感覺到十分不舒服。


    眼神一直向著城牆方向飄……


    陳平與她有了默契,自然是知道眼前局勢如何。


    當下再不停留,直往城外行去。


    城內巡兵,竟無一人敢攔。


    隻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一男一女,正大光明的出了城,走入茫茫山野之中。


    直至過了良久。


    四周才有人痛罵,有人哭嚎。


    看著一片淒涼場景,有人歎息:“何苦呢,沒有這個本事,就不要想著火中取栗,這是想著君子欺之以方嗎?


    卻不成想,人家田七根本就不受絲毫束縛,一旦發現不對,就立即百無禁忌,下手無情。”


    “是啊,偷雞不成蝕把比,縣尊大人恐怕要睡不著覺了。”


    “何止睡不著覺,等到明月郡主去了臨山府,靖海王揮兵北返,有些人可要人頭落地嘍。”


    “值此大爭之世,個個都想著飛黃騰達,卻從來沒想過,想要得到,就很可能會失去。無論怎麽下注,自身根基不厚,也隻不過是為王先驅,被人碾壓成灰。”


    說到這裏,這人迴頭望了一眼客棧,眼神中有著譏誚和自嘲,卻終於沒有多說什麽。


    ……


    “七哥看出那人是誰了沒?會不會追上來?”


    花臉兒因為一路上時不時的會眯上一覺,此時就沒有那麽困倦。


    這段時間在逃亡之中,她雖然沒有時間修練,卻發現,內氣修為悄悄的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


    原本一直處於養氣境,未得圓滿。


    這時不知為何,丹田之中竟然有了滿溢之感,手太陰肺經中府穴突突跳動,有了突然貫通之感。


    ‘若是母親在身邊,定然會十分高興,又得逼著我開始學劍了。’花臉兒感受到內氣的漲進,就有些哭笑不得。


    她其實真的不太想學武,並不是受不得那個苦,而是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兇戾。


    這一路行來,不知不覺得,她的想法,已經有了一些改變。


    ‘也許,以前的做法真的不對,就算是不想殺人,也需要一些自保的本事……’


    花臉兒這樣想著,腳下也加快了許多。


    一路風塵,看看天色又快要黑了下來,前路山路崎嶇,兩人決定,找一處避風之處歇息一晚。


    也不是沒想過去往附近的城鎮,實在是沅溪城中的遭遇告訴他們,就算是去了,無非就是另一場廝殺,拖更多人下水。


    很沒必要。


    倒是不如就在深山野嶺之中,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就這麽湊和著過一晚。


    這種地方,總不會有誰敢不開眼的找上門吧。


    他們剛剛打了兩隻兔子,處理好生火烤得半熟,就有人在遠處招唿。


    “好香,兄台可否分點肉食,在下兄弟已然餓極。”


    “滾……”


    陳平沒好氣的迴道。


    真是陰魂不散。


    都躲到山坳裏來了,還有人想要湊過來討肉吃,這是把我當傻子嗎?


    荒山野嶺的,又不是靠著大路,此時上前,非奸即盜。


    “兄台這就沒意思了,出門在外,誰沒個為難之時?四海相逢皆兄弟,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


    為首一個紅臉漢子似乎一點脾氣也沒有。


    隻是拱了拱手,背著革囊,緩緩向前。


    他身後兩個黑臉兄弟,也是一言不發,緊緊跟隨……像極了走遠路的商客,風塵仆仆口幹舌苦,山中寂寞之餘,就想湊個熱鬧。


    “再要上前,就把命留下。”


    陳平取下背上大弓,抽箭在手。


    紅臉漢子腳下一頓,連忙擺手,“別別,我們兄弟沒有惡意,你看,連兵器都沒帶……”


    他一邊說著,一邊腳步更快,向前靠近。


    “哧……”


    一縷紅芒嗖的射向他的胸膛。


    陳平不再多言,弓弦半張,氣機鎖定,直接出手。


    “動手。”


    紅臉漢子須眉戟張,雙臂一錯,衣袍鼓脹起來……那箭就射到他交錯的小臂之上,發出錚鳴聲。


    卻原來帶著精鋼護腕……


    隨著他一聲吼。


    身後的兩個黑臉漢子,揮手就是一團黑糊糊的圓球物什向天飛起。


    “閉住唿吸。”


    陳平暗罵。


    他看到這幾人行跡可疑,第一時間,直接下手。


    卻沒想到,還是有點低估了對方,這手段太過下作了。


    轟……


    陳平拖著花臉兒小手,身形化為一道弧線向後疾飛的同時,火堆所處地方,就是如雷般轟鳴炸響。


    七八道焰光炸得山坳一片火紅,宛如熔岩烈焰,同時,黑唿唿如同烏雲般的霧氣,向著四方蔓延。


    “江南雷家也插手了?這是霹靂子。”


    花臉兒身形飄飛半空,驚訝出聲。


    何止,這霹靂子裏麵還藏著毒粉毒煙。


    陳平暗暗在心裏補充,身在半空,輕輕一推花臉兒,送她到樹上,手中長弓拉滿。


    嗡……


    一箭射出,這次,卻是用上了落日神射的手段。


    先前或許隻是想著嚇阻對方前行,殺心並沒有多少,這時,卻是有了必殺之心。


    一箭出手。


    三個扔出霹靂子的漢子,正想轉身逃開,就被紅光穿過。


    那箭劃出一道蜿蜒曲線,從紅臉漢子胸前穿過,無視他雙臂阻擋,又轉了個彎,把兩個逃得更遠的黑臉漢子,直接射殺。


    “好一式落日神箭,竟能追蹤殺人,那也接我這一箭。”


    三人被一箭穿胸,還沒倒下,林中就傳來一聲輕喝。


    聲音中有著見獵心喜的興奮。


    說是一箭,其實不是。


    隻見弓弦一響,就有十餘支利箭,破風嘯叫著,射到身前。


    把陳平和花臉兒全都籠罩其中。


    一人一弓,竟然射出了漫天箭雨的感覺。


    ……


    求月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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