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邪魔,急切難製,一旦任其蔓延起來,天下危矣。”


    薑太炎此時早就沒有了在陳平麵前伏低做小的卑微,也許是想明白了一些什麽,也許是看到了齊國都城的覆滅,終於知道,若是沒有一個特別強有力的“英雄”力挽狂瀾,不但齊國救不迴來,就連這個天下,也可能一朝毀滅。


    他微微氣喘,停下手中劍,低頭看著倒在腳下的雙矛將,看著對方雖然已經被斬得四分五裂,那血肉傷口仍然在緩緩愈合,心中寒意大生。


    剛剛這位雙矛將,雖然在技巧上麵還比不上自己,但是,對方就算是遇到擋不住,避不開的攻擊,也能閃開要害,承受劍鋒。


    些許小傷,在對方身上,根本起不到太多作用。


    如果不是那位名叫姬明月的厲害小姑娘前來幫手,打到最後,很可能不是對手被斬殺,而是自己被一點點磨盡體力,身死當場。


    要知道,這位雙矛將的技巧加持,還隻是區區一個時辰不到,配合著其強橫體魄,就已經厲害到如此地步。


    由此證明,那位得到齊國傳承塔印的魏武王,其對傳承神通的領悟能力是何等強大。


    似乎每過一個時辰,他的神通就強大一分,變強的速度,永無止境一般。


    難怪,這位能夠輕而易舉的把前魏王拉下馬,在短時間之內就一統魏國,練出強軍,並且,還攻進了齊國。


    如此人物,可畏可怖。


    從眼前這具屍體可以看出,雙矛將體質的強橫,因為魏國傳承塔印的支持,還在理解之中……


    但是,強大的恢複力,以及如同瘟病一般的精神傳播,甚至無識無想悍不畏死的攻擊性,就絕不是這個天下應該存在的東西。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滄涼。


    能救天下的“英雄”當然不會是自己,自己能夠在這亂局之中保住一條性命,就已經很不錯了。


    也不會是那名聲響徹七國的秦霜王,聽說那位攻破韓國國都之時,手段之兇殘,比起今日情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刀所向。


    滅情絕性,吞噬鮮血和生機,壯大自身以及軍隊的行為,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所能擁有的技能。


    不管是讓魏武王,還是讓秦霜王一統天下,這天下將永遠寧日,百姓隻會成為食糧,崩毀就在一念之間。


    創建玉山學宮之後,教書育人,傳劍天下,一生桃李滿天下,薑太炎雖然也有著自己的私心,對天下百姓,卻也不缺幾分悲憫之心。


    一想到日後天下萬民淒慘,心中不由大慟,四顧茫然,隻覺前途渺茫得很。


    ‘現在,我倒是有些慶幸,那位公子,並不是原來的燕國東原公子了……不管他是何來路,隻要能夠壓製魏武王以及秦霜王,他就值得追隨。’


    ‘至少,比起那兩人來看,這位[公子]看起來,還是比較正常,無論是對自己麾下之人,還是對待平民百姓,都有著幾分愛護之心。’


    ‘隻不過,他現在缺兵少將,雖然個人實力上麵,比起另外兩人,並沒有處於下風,但是,一人對付對方一群人,真打起來,卻極可能落在下風……’


    ‘若是被人牽製,與趙國爭奪傳承塔印之時失手,就徹底大勢將去,天下再無希望。’


    一念及此,薑太炎沉聲說道:“明月姑娘,這裏有著老夫主持,收攏殘兵敗將,還能支撐一段時間,公子那裏卻是萬萬不能出現差池,還請姑娘先行一步,趕赴趙國,相助公子,此是破局良方。”


    姬明月詫異的看了薑太炎一眼,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


    她知道,這位玉山學宮掌門,當然不可能不明白,一旦自己這位‘強援’離開,齊國又會多死許多人,指不定就會承受魏武卒的瘋狂圍攻,陷入浴血苦戰之中。


    十有八九,其人故國,會毀於戰火之間。


    但是,此人仍然力勸自己離開,前去趙國,也不知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果然,一個人往往都有著多麵性。


    並不能死板的因為之前他與自己等人敵對的行為,就判定此人品德低下……


    此一時,彼一時,隻能說,各為其主。


    當日之行,或有私心,今日之舉,全因大義。


    “好。”


    姬明月向來行事果決,其實她比薑太炎更早看到這一點。


    隻不過,相比薑太炎,她對自家七哥更有信心一些而已……


    但無論是否信心爆棚,多一個人幫手,總是好的。


    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如果猜得沒錯,韓小茹得到消息之後,會立即整頓大軍前來,有著燕楚兩重傳承神通加持,又有著韓小茹這位“神將”級別的將領率領大軍,麵對魏武大軍,就算不能速勝,也可保持不敗。


    這樣也就夠了。


    真正的決戰,還是要看七哥那裏是否得手?


    “放心吧,薑先生,七哥不會敗的,齊國也不會滅。”


    姬明月扔下一句話,也不管薑太炎到底聽不聽得懂,尋了一匹好馬,從城西到城南,殺開一條血路,直往趙國方向疾馳而去。


    有著塔印神通加持,姬明月雖然實力增強了許多,但她發現一點很無奈的事實。


    那就是,不管她的速度和力量,到底變得強橫了多少倍,她的體力,或者說是體魄和精神,其實仍然會疲憊。


    跑起來,或許會比馬匹更快。


    跑了沒半個時辰,就會很累,到時遇到敵人了,一身實力大大下降,那就不太好了。


    反倒不如,速度慢一點,養精蓄銳,保持完好戰力,如此才能幫上大忙。


    先前在臨昌城內,她覺得,薑太炎有句話說得很對。


    “七哥那裏是不能出現一點半點差池,整個世界,都沒有七哥一個人重要,自己留在此處,或許有用,但是,就算救下千人萬人,也比不上為趙國奪取傳承行動,增加一絲絲勝算。”


    七哥悲憫世人,見不得眾生疾苦。


    而自己隻是一個小姑娘,卻沒有那麽多舍生取義、坐觀成敗的想法,這一次,就算是違背了七哥的命令,事後受到責怪,那也在所不惜。


    ……


    “王上,秦國來勢洶洶,秦霜王麾下七殺軍絕情絕性,攻擊銳不可當,此處已不能再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走吧。”


    趙國都城晉陵城中,此時人心民惶惶……


    雖然數十萬大軍聚集,但是,由上至下,無論文武,全都心中沒底。


    一些大戶豪門,貴族子孫已經各尋門路,逃離晉陵。


    拋棄龐大輜重,瘋狂向著東麵逃亡。


    總有些不能逃,也逃不了的。


    如眼前王宮大殿,麵色黑得像死人一般的文臣武將,此時就全都暗暗叫苦。


    “韓國抵抗不過三日,不但失了傳承神通塔印,都城雲陽,更是付之一炬,數十萬百姓,全被屠戮一空,秦霜王實力大進,連破關城,再不離開,就已經晚了啊。”


    “齊國呢,有消息了嗎?”


    趙明王麵沉如水,看向四麵苦苦相勸,一片忠肝義膽模樣的臣子,忍不住就悲從中來。


    大難來時各自飛。


    這些人明著是勸自己這君王逃走。


    實際上,卻是想著自己逃走吧。


    或許,更多的人,在想著,怎麽聯係秦國高層,投降過去,以保住自家富貴。


    看穿了又如何?


    兩國交兵,臣子可以降,而君王不可降的道理,誰都知道。


    但是,趙明王,明知結果如此,卻是沒有任何辦法。


    他心中雖然恐懼,擔心下一刻,秦國軍隊就打破京城,把趙國王室斬殺幹淨。


    但是,內心深處,卻還是抱有一線不切實際的希望。


    這天下六國,難道就隻是眼睜睜的看著秦國秦霜王如此胡作非為嗎?


    就沒有一國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嗎?


    韓國已然國滅,暫且不說,齊楚燕魏數國,難道就不擔心,他們就是下一個韓國,下一個趙國?


    “大王,齊國已經完了,老臣先前收到信雀傳書,就在半個時辰之前,齊國那位能畫美人的國主,已然懸首示眾,宮內妃嬪燃之一炬,宗室被鐵蹄所踏,已然族滅……”


    老丞相花白胡須顫抖著,眼中含淚。


    先前看到書信的時候,他差點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國兵馬竟然也是如此強大,其行事之暴戾兇狠,竟然還在秦國之上。


    趙國毗鄰齊國,西有秦軍進攻,南有魏兵犯境,正是前有虎,後有狼的絕命之局。


    至於燕楚之地,這兩國聽說自顧不暇,別說他們無兵可派,就算是派兵來援,離得太遠,也是遠水救不了近渴,不太濟事。


    “據前方傳訊,魏國武卒,不但體魄強橫,士卒更是無識無想,不懼生死,更是全身煞氣滾滾,摧人心智,感染精神,宛如邪魔一般,實在是不好對付,齊國大軍隻是稍加接觸,就一潰千裏,一炷香時間不到,就被大軍破城,直入宮城……”


    “什麽?”


    大殿之中,所有人全都驚住了。


    如果是在往常,趙國軍隊戰力非凡,自然不怕其餘各國兵馬,打起來無非就是各有勝負罷了。


    但是,從消息中傳來的秦國和魏國的兵將戰力,就顯得十分不正常。


    傳來的消息,隔了一層,並不能讓人痛徹心扉,但是,前線關城連連失守,抵擋一時半會,都做不到,這種戰績就讓人很崩潰了。


    “報,南麵仙女關已破,魏國大將須羅領兵直奔京師而來。”


    一員校尉灰頭土臉,滿麵驚惶,也顧不得規矩,直闖大殿,伏身稟告。


    “……”


    殿內一片寂靜。


    說魏軍,對方就已經打到了。


    來得好快。


    “報……”


    又有宮門守將,接著闖了進來。


    這一次的消息,更是讓人絕望。


    “大大……大王,秦國秦霜王親領大軍,已經兵臨城下,觀其旗號,足有五萬大軍,正在搭建雲梯,壘土為城……”


    這位守將雖然強行鎮定,但是,從他那牙齒微微打磕的聲音,就能看出,這人心裏,已然沒有半分鬥誌。


    “承平日久,我趙國大軍竟然已經如此窩囊了嗎?”


    一個老將軍聲音平靜而落寞。


    打不打得過不說,敢不敢打又是另一迴事。


    聞敵入侵,畏之如虎。


    這一仗,還沒打就已經輸了啊。


    自四十年前,趙國傳承神通,盡歸趙氏子孫之後,真正的神通之士,就已再沒有一人出自外姓將領。


    高高在上者,永遠高高在上,王不知將,將不知兵,在各國眼中,趙國軍隊仍然是那個善戰無比的鐵血幹城,但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一旦真的動起真格的,他們已然不堪一擊。


    “殺……”


    西麵傳來震天般的吼聲。


    那是興奮與絕望,夾雜在一起發出的狂亂唿喝聲。


    中間,還時不時的傳出巨大沉悶的轟擊聲音。


    緊接著,就有如雷般的馬蹄聲,響在所有人的心裏。


    那是戰馬衝鋒,踏在石板地麵,震蕩城池的動靜。


    感受到大殿微微搖晃,灰塵撲嗍而下……這一次,殿內上百文武官員,全都麵麵相覷,沒有心氣說出任何一句話。


    “終於,還是本王先到一步,大勢在我,碧桃青柳,隻要助力本王得了此道傳承,此方世界盡歸我手,你家少爺那裏,還望多多美言幾句,到時七道神通歸一,自然會讓他掌控……”


    一個聲音冷然響起。


    在轟隆隆一聲巨響之中,就看到後殿方向,殿閣破碎,假山之上,出現一個黑氅高冠身影。


    在他的身邊,還有兩個窈窕身影,緊隨身後,落在樹梢之上。


    兩女各執長劍,明明麵無表情,在眾人眼裏,卻是儀態萬千,讓人目眩神迷。


    “汪真人盡管放手施為,若是少爺真的在此方世界得到天大機緣,小婢定然會在月娥小姐那裏多多美言,定然不讓真人失望。”


    在碧桃、青柳二人眼裏,無論在此方世界之中,得到再多好處,料想這位秋塘府捕頭也不至於把自家少爺的好處給沒了去。


    相比起那個世界的明月宗,這份機緣,也隻是區區小利罷了。


    就算神通蓋世又如何,總得需要時間成長吧,一旦讓明月宗得知這位汪真人從中漁利,暗害自家親傳弟子親屬,不管這位汪真人再大本事,也自是死路一條。


    因此,她們一點也不擔心,事情會出現變故。


    對方能搶到好處,那是越多越好,不但少爺那一份大頭少不了。


    自己姐妹兩人,也能得到諸般好處,躺贏就是了。


    完全不值得多費心思。


    “那是秦國惑心神通,不能多瞧,還有,秦霜王很可能得了韓國鋒銳神通,交鋒之時,盡量避免與他們兵器交接。”


    “無知。”


    黑氅高冠之人,雙眸如鷹,麵色淡漠,哧笑道:“神意交融,萬法隨身,這神意神通,竟然被當成了[惑心]與[鋒銳],真是明珠蒙臣,讓人哭笑不得啊。”


    他並不前行,衣袂隨風,隻是揮了揮手。


    殿外就突然響起“唿唿唿”狂風卷襲之音。


    嗡鳴嘯叫之中,數千上萬支利箭,如同黑壓壓的雲層一般,已然破開殿宇,攢刺而下。


    圍著皇宮大殿的數千禁衛方陣,在這茫茫箭雨之中,竟然全都成為一個個活耙子,不論是閃躲,還是擋格,全都無用。


    那堅固的殿宇金牆,在箭雨之下,如同腐土一般,被一穿而過,並不能起到半點阻隔之用。


    “啊……”


    一輪箭雨之後,五千趙軍,屍橫遍地,流血漂櫓……


    殿內文武發出連片慘叫聲,隻是幾個唿吸之後,就已經隻剩下寥寥十數人,依然站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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