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上。


    蓮瓣片片如雨落下,化為絲絲黑氣,融化在如水清光之中。


    隻見著那道黑光化為虛影,一閃就從視線之中消失,已是去了百裏之外,快得讓人咋舌。


    而在黑光身後,就是一道金色劍光,化為一道金虹,越過重山,緊緊綴在其後。


    兩道光芒過去好一會,才聽到有狂雷炸響之音,震蕩耳膜。


    “好快,這威力又強了。”


    赤陽子看了看自己斷成兩截的法劍,心疼得要滴血的同時,也是嘖舌不已。


    先前那明玉道人出現之時,縱橫之間,就如光影閃現一般,他完全反應不過來,隻是憑借著本能的危機感應擋了一招。


    就這樣。


    已是赤陽劍斷,法身被震散,差點連道基都崩滅了……


    對方六條胳膊齊出,可不是僅僅多了幾隻手而已。


    那種如山如海般的沉重力道,同時攻伐靈魂和肉身,如天地大勢壓下,讓人簡直無從抵禦。


    隻能說,海外三仙島都是各有大派傳承,一般的散修破落戶,根本不足以與他們爭鋒。


    那黑色蓮台一看就非同凡響,很可能是靈器上品,自己這上品法器,擋不住也是正常。


    他甚至懷疑,那明玉尊者,自身修為甚至已然達到了神武後期。


    否則,自己也不至於在他的手下難擋一招之力。


    但是,這麽一個厲害的敵手,被那位平王,不對,現在要稱唿陛下了,被宇皇陛下一劍斬得落荒而逃,竟不敢迴身對敵。


    看那蓮座花瓣落下的模樣,這件疑似上品靈器的寶貝,可能已經受損了。


    這是何等聲威。


    當日在玉京城中,他已經劍過千裏禦劍,斬殺姬家老祖的赫赫劍威,現在看來,對方的禦劍攻擊,竟然又提升了不少。


    之所以這麽肯定。


    是因為,赤陽子看到了很奇怪的一點。


    明明那劍光煊赫至極,像是要把這片天空都斬成兩半。


    可是。


    劍虹橫掠半空,竟然沒有傷到秋原城普通百姓一絲一毫,就連那隆隆炸裂雷音,也是控製在離地十丈之上,聽在城內眾人耳中,並不如何大聲。


    ‘劍裂虛空,束音成罡。’


    不但是威力大了不少,就連控製力也強了許多。


    “陛下功候大進,劍法又變強了許多,這豈非理所當然,有什麽好奇怪的。”


    寶樹和尚倒是心情很好,也很平靜。


    雖然他的六相被打滅了兩相,又得花一段不短的時間修迴來。


    但是,死裏逃生,剛剛偷襲出手的明玉尊者被打得死狗一樣的奔逃,這還有什麽值得記恨的。


    隻是笑著道:“道兄也不想想,宇皇陛下修持年限到底多久,跟他有什麽好比的?”


    “的確是如此。”


    赤陽子點頭默然。


    人比人氣死人。


    區區不到兩時光,把自己這些人兩百年修持全都比下去了,有些人有些事,根本沒有什麽道理好講。


    “要不,跟上去瞧……”


    他話音還沒落,就見到身旁一陣狂風大起,尖唳響徹長空,一隻青色大鳥,已經馭風而去,已是飛行出去數十裏。


    得,不用問了。


    隨著青鸞顯出真形,一道金光貼地疾奔,比金光還快的是細細白芒,躍山跨嶺,也跟著出去了。


    猴子和狐狸也跟著走了。


    “我們也去,見證一下宇皇伏魔?”


    寶樹老和尚也按捺不住,望空招了一股氣息,循息而走,化為電光,躍空前行,竟然也是一點也不慢。


    赤陽子搖了搖頭,珍而重之的收起兩截斷劍,身上火光大作,也穿城過嶺,緊追而上。


    倒也不全是去看著陳平如何斬殺那明玉尊者,主要是擔心對方還有埋伏,想要出手,相助一臂之力。


    他這樣想著。


    “我也想去啊。”


    韓小茹苦著臉,歎息一聲,卻終於沒有前行。


    倒不是追不上去。


    而是她身為四十萬大軍主將,卻是重任在肩,並不能扔下軍隊不管。


    “清掃城池,負隅頑抗者,斬!”


    韓小茹聲音冷冽。


    居中調度,圍殲潰散的北周胡騎,以及城中軍士。


    “降者免死,老規矩,就算是胡人,也是難得的勞動力,陛下說了,修橋補路,開礦種田,用得著他們的。”


    “喏。”


    韓小茹如今的威望極大。


    尤其是在這數十萬軍中。


    就算是不服她這女流之輩的,跟著打了幾仗之後,也是心服口服。


    對她的命令,本來就不會有什麽反感。


    更何況,韓小茹多數時候,都是拉出陳平的旗號來下令,更是暢通無阻。


    就算是崔虎臣、朱雀、玄武將這些陸陸續續加入陣營的宿將,也不敢二話,隻是遵令而行。


    “真想參於這最後一戰啊。”


    韓小茹有些遺憾,抬頭望了一下北麵遠方,從一旁親衛手中接過月牙寶光戟,策騎衝殺在前。


    這件兵器雖然比三尖兩刃刀品質要強上無數倍,但她用起來總是不如三尖兩刃刀順手,心想得空還是尋師弟想個辦法,把這件兵器重煉一迴方好。


    城池拿下之後,接下來就是卓雲飛領兵入駐,改易思想,去除轉輪尊者的痕跡,安撫民心,這些東西,卓雲飛所領的那支數量達到五千餘人的政宣隊伍,才是專業對口,並不用韓小茹多費心思。


    甚至,大軍剛剛離城,奔赴下一個城池的當口。


    她已經聽到後方傳來一聲聲大喝:“宇皇治下,眾生平等,沒有欺壓,不受饑寒……”


    ……


    玉京城。


    姬明月與蕭琳皇太後,此時哪裏還有心思監國升朝,早就坐在勤政殿內,時刻觀注著觀天鏡投射出來的水幕光影。


    一些位高權重的三司六部主官,也是摒息凝神,看著那光影眼也不眨。


    剛剛蕭山平野以及秋原城中的一幕血戰,讓人心驚膽寒的同時,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時而起,時而落,讓人緊張得唿吸都不順暢了。


    直至看到那一劍虹光,黑蓮花瓣如雨落下,三位神武境同時被腰斬,眾人才忍不住同時發出一聲歡唿。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勤政殿裏出了什麽大事呢。


    “小七,小七他……”


    蕭琳笑得合不攏嘴。


    什麽雍容華貴氣度,什麽皇太後的威嚴,她哪裏還顧得上,笑得像個小女孩一樣,眼中有自豪有欣慰,有二十年來苦盡甘來的一聲長長歎息。


    本來以為這一輩子,可能就到此為止。


    她一直熬著,也沒想著等一個希望,也隻是想著不要聽到什麽令人絕望的消息。


    那一日,在升龍關城之上,燃魂爆體一擊的時候,她就算是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家先天不足,並且被姬棠攻擊傷到的孩子,竟然有一天,會以一種無敵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麵前。


    就連紫雲龍女也沒有太多反抗力量,死在他的劍下。


    這是何等的驚喜。


    以至於,這段時間以來,蕭琳就像是夢遊一般,頭腦暈暈糊糊的成了皇太後,又分潤了大批氣運,續接當年未曾修成的真龍法身,甚至於,這股氣運之力還越來越強,就算是自己這裏推拒不開的一小部分氣運,比起當初舉國之力收攏的氣數還要多上數倍不止。


    就如她不明白,自家孩兒到底是怎麽如此快捷的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


    她也弄不明白,怎麽一些明明看起來不太像話的政略,會對這天下,造成如此巨大的影響。


    王朝氣運,為何會如此蓬勃壯大?


    這些她不懂。


    她唯一懂得就是,幫自家孩兒守住這份江山,守住這成道之基,不容任何人破壞掉。


    內患既平,外憂還在。


    黑蓮殿的強大,她哪裏會不知道。


    當初還在滄龍殿那會兒,就明白,伏魔九殿之中,無論哪一殿出來的弟子,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


    尤其是,對方想方設法,以此方世界為棋盤,進行道丹晉升。想一想也知道,如果是庸才,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因此,明心與明玉兩人,絕對是黑蓮殿的精英弟子,並且,有著舍身一搏不計生死的大氣魄。


    這種人物,沒有機會倒也罷了。


    一旦勢成,就極難對付。


    “隻希望那明心,現在還沒能突破道丹吧,否則,就算停留時間不能太長,也是無比兇險。”


    一喜之後,蕭琳心裏又有了擔憂,隻是緊緊盯著殿內圓形光幕,看著那道劍虹死死追著黑光,來到了一座龐大至極,四周林立數十萬兵馬的大城之前。


    “朔方城,北周王都。”


    眾人心中一震。


    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著那座大離王朝花三十年時間鑄就的西北龍城,全都狂抽一口冷氣。


    這座城池被北周胡人占據,已達十三年之久。


    看城內為煙稠密,風物之繁華,竟似比起玉京來,也不看遑多讓。


    甚至,能在光幕之中,看到那升騰如焰的國運和軍氣,震撼人心。


    “這都不死?”


    看著半道黑色蓮花身影化為光芒,一頭紮進巨大城池之中,無窮無盡的黑霧升騰而起,在半空匯聚成一座遮蓋整個城池的巨大黑蓮,擋住光虹的突斬。


    眾人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


    “北周狼崽子,竟然也能調動國運,集一國氣數對敵?”


    姬明月手掌微抖,殿內光幕都微微搖晃了起來。


    顯然心情也很不平靜。


    她可是太知道,這氣運之力到底有多麽強大了。


    當初陳平打下一地,就收攏民心,頒布善政,也是以運對運,以勢相壓。


    就是因為知道,這無形無相的氣運之力,在神通之士的手裏,可以玩出很多的花樣,也能發揮出極其巨大的威力來。


    ……


    “陳平,以區區兩年修行時間,竟然把劍術練到如此地步,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數百年來所見第一人,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孤身來攻。”


    明玉尊者逃到龍城,看著陳平也跟著一步踏入城池上空,突然轉過身來,笑了。


    城池西北角,大殿之前,宇文穆高舉燃香,俯首三拜。


    身後文武百官,全都祭告天地,祝禱之聲,傳遍全城……


    四麵八方,就有數百萬人,同時念誦轉輪經文,歎今生之苦厄,願來世之福報。


    數百萬人,是真的很虔誠,也是真的痛恨咒罵著追擊而來的那道橫亙天際的浩大劍光。


    有懼怕,有震驚,有擔憂,有忐忑,最後全都轉為一股滔天般的惡意。


    “死。”


    “死。”


    “你怎麽不去死?”


    這股浪濤起處,遠遠近近數十座城池之中,也有黑光衝天而起,結成浩大光幕,籠罩下來。


    陳平虛立半空,隻感覺這片天地,都在排斥碾壓自己,無數負麵情緒,不可遏止的從心眼裏出現。


    他仿佛看到了幼時爺爺眼裏的失望。


    也看到了上輩子父母親恨鐵不成鋼的斥罵,以及惡狠狠揮動的荊條。


    更看到了那個還未開始就已結束的女同學沾血的衣裳。


    看見了自己最後中槍身死的一瞬,自家兄弟鬆開手中槍械,眼中流出的淚。


    甚至,他還看到左斷手眼中光芒的黯淡與希冀,以及不甘不願不服的最後一抹眼神。


    ……


    “該死啊,愚弄眾生,不問今生求來世,虧你們也想得出來這個法子。”


    陳平虛立半空,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爆裂細響。


    看著黑蓮虛影越壓越低,頭一次,沒有放出手中玉霄劍。


    禦劍術以神意操控,本是殺伐淩厲至極。


    但無論如何,總不能忽視這柄靈器寶劍,其實隻是下品靈器的本質。


    他的劍術,的確是已經超邁神武境界的極限,同級之類,無人可擋。


    卻不見得可以在極短時間之內,斬破上品防禦靈器的防護。


    以下品斬上品,差點把黑蓮蓮座徹底打廢,這已經是天大的逆伐,再想斬破這一國之願力氣運凝聚的靈器威能,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


    陳平冷然一笑。


    根本不理會頭上如同太山一般壓落的巨大黑蓮,揮袖一拂,一道玉色劍光,就已經插在城內祭壇之上。


    光芒衝天而起。


    滄龍印猛然顫抖起來。


    一道碧色光輝從無到有,覆蓋在黑色光罩之上。


    覆蓋滿城的北周氣運,陡然僵住,那隆隆下壓的黑蓮虛影,停在半空。


    “這……”


    明玉尊者傻眼。


    他萬萬沒想到,隨著那長生劍令落下,城內眾生願力以及北周氣運,竟然有些不聽使喚了,換句話說,這麽一瞬間,好像氣運就如同死物一般,再也沒有半分威能。


    “滄龍印,鎮運。”


    陳平搖了搖頭,握住劍柄,殺意衝宵。


    沒誰知道,他的底牌從來就不是什麽禦劍術,而是這一身無法形容的巨力。


    每升一重境界,力量以普通修者三倍增長幅度,連他自己都無法確切判斷得出,自己如今的力量,到底有多強。


    體魄,又到底有多堅固。


    氣血嘩嘩如大海狂潮,轟鳴拍擊堤岸。


    龍元法力,在這股血氣虹光之下,映襯得,隻餘一點點金芒,整個龍城被血焰一照,滿城皆赤。


    陳平舉劍齊眉,一劍望空斬落。


    咻……


    沒人能夠形容這一劍的極速與大力。


    隻是平平常常一記豎斬。


    劍光斬裂真空,斬斷真實虛幻,把天空大地全都分成兩半。


    久久不能合攏。


    城池正中,從南門到北門,大地無聲無息的裂開一道深達數十丈的裂痕,沿路劍光落處,祭台以及文武百官,被這一劍,斬得灰飛煙滅。


    而在半空之中,明玉尊者臉上笑容還沒消失。


    光紋掠過,他的身軀和靈魂,與那巨大的黑蓮蓮座,已然一分為二。


    緊接著,炸開血雨,如煙花綻放。


    一劍分陰陽。


    四周鴉雀無聲。


    “明心尊者,或者說,轉輪大尊,你還有什麽手段,不妨使出來,否則,怕是迴不了黑蓮殿了。”


    陳平虛浮半空,眼神淡漠,劍尖斜指地麵,光虹流轉。


    聲音遙遙傳了出去,震蕩百裏。


    目光穿過黑煙迷霧,看向龍城北麵,山峰腳下,那裏有一座山莊,山莊裏麵有一座蓮池,一朵黑蓮開得正豔。


    磅礴兇戾氣機,有如狼煙般,剛剛升起。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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