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朝廷發布規定,敲登聞鼓者都要先受二十杖後,登聞鼓就多年無人問津。


    這也是為了防止老百姓有事沒事,大事小事都去敲登聞鼓,影響官家處理朝政。


    宋太祖時期,就有老百姓因丟失了一頭豬,傷心欲絕下敲了登聞鼓,後來被賠了一千文了事。


    登聞鼓一旦被敲響,就意味著發生了大事。


    而趙策英早就安排好了登聞鼓院的人,以防有人作祟。


    漁娘敲響登聞鼓後,便要受罰。


    她視死如歸的趴在那,緊咬牙根,接受命運的審判。


    她甚至不知道,行了二十杖後自己是否還有生路。


    漁娘沒什麽見識,也沒讀過書。隻聽過戲文,什麽負心漢被打了二三十杖就沒氣的故事。


    她擔心自己也會如此,心裏惶恐極了。


    可哪怕自己沒了,那也是沒有辜負王妃的囑托。


    王妃是個好的,漁娘看得出來。那些個達官貴人看她的眼神輕蔑的像看隻螻蟻。


    隻有王妃,眼中有同情,有欣賞,唯獨沒有輕蔑。


    這樣的王妃,值得她托付兒子。隻要自己豁出去了,哪怕王妃定然不會虧待兒子,總比她那個殺千刀的夫君強上許多。


    行刑的小吏被叮囑過,舉起的板子高高揚起,看似用了十成的力氣,實則打在漁娘臀上隻用了一成不到。


    像這種專門杖刑的小吏,一般都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


    若是要把人打死,看似衣衫完好無損,實則皮肉之下已經被打斷了。


    若是做個樣子,看似把人打的皮開肉綻,實則隻是皮外傷,將養幾日便好。


    有厲害的,甚至能把豆腐打的裏麵碎的一塌糊塗,外麵卻完好無損。


    漁娘本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沒想到二十杖下來,卻是沒有想象的那般疼痛,驀然有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行了刑後,方可闡述冤屈。


    宋朝設立了登聞、理檢兩院。


    敲了登聞鼓後,要由登聞鼓院接受訴狀,告知理檢院然後上達天聽。


    當然,如果不是重大案件,例如什麽丟豬之類的,登聞鼓院是不予受理的。


    漁娘到底是被打了二十杖,再怎麽樣也疼的厲害。


    勉力跪趴在地上,聲音卻十分尖銳。


    “妾身吳秋娘,欲告內殿崇班高士林,謀害人命,汙蔑當朝段將軍,以子脅迫妾身自盡!”


    此話一出,判院官倒吸一口涼氣。


    台下婦人短短幾句話,涉及了當朝兩位朝臣!


    其中還有最近風波中心的小段將軍!


    判院官頓覺事情太過嚴重,忙要接了訴訟往理檢院送。


    正在這時,卻來了一位內侍。


    說是官家聽到了登聞鼓聲,派人來察情況。


    沒錯,官家聽到了。


    因著小段這件事鬧的比劇中還大,已經傳入了官家耳中。


    趙策英便索性把計劃說了出來。


    官家得知今日漁娘會敲響登聞鼓,便特意在宮裏轉悠,還挑了個離登聞鼓院最近的地方。


    果不其然,聽到了隱隱的鼓聲。


    而能在皇宮裏聽到的鼓聲,也隻有登聞鼓了。


    官家便順理成章的,讓內侍去登聞鼓院查看情況。


    叫人把敲了登聞鼓的人一並帶進來。


    他要當眾受理案件。


    借此再給搖搖欲墜的太後黨羽狠命一擊。


    既然伸了爪子,就該有被剁的覺悟!


    官家直接上朝,審理漁娘的案子。


    眾朝臣得了信後匆匆趕來,皆心中惶惶。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人精,哪裏不知道登聞鼓被敲響了?


    而能夠讓官家當朝審理的,怕是跟朝中臣子有關。


    也不知道今日是誰要倒黴了。


    曹家人最近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


    他們不過一次出手,就廢了官家一個心腹。


    正是高興的時候,哪裏在意是誰敲響登聞鼓?


    反正告誰跟他們都沒關係。


    高家人也這般想的。


    官家掃了一眼紅光滿麵的曹高兩家人,沉聲道:“眾愛卿想必也有所耳聞,登聞鼓被敲響了。登聞鼓自太祖時便立下規矩,凡是敲響登聞鼓者,朕皆要受理案件。敲登聞鼓者狀告朝中臣子,朕心震痛,欲當眾審理其中的冤屈!”


    顧廷燁立刻帶頭道:“陛下聖明!”


    眾朝臣紛紛應和,朝中氣氛甚是凝重。


    紛紛猜測倒黴的會是誰……


    “讓她上來吧。”


    官家一聲令下。


    吳娘子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哪裏見過那麽多高官顯貴?


    再加上被打了二十杖,隻覺得渾身發抖。


    可到底還是鼓起勇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官家讓她說出自己的冤屈。


    “民婦吳秋娘,狀告當朝內殿崇班高士林,為汙蔑段將軍,以子逼害民婦性命!”


    此話一出,曹家人和高家人都驚呆了。


    “一派胡言!”


    高家人慌忙開口,卻被顧廷燁陰陽怪氣的打斷了。


    “怎麽,我竟不知,高家連人訴說冤情都不肯了。”


    高家這人直翻白眼。


    高士林官階不夠,沒資格上朝。


    這人還想說什麽,卻被官家不悅訓斥。


    “朝堂之上,豈容喧嘩?!”


    高家人張了張嘴,憤憤的退了迴去。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子到底要說什麽!


    吳娘子鼓起勇氣,大聲道:“民婦吳秋娘,正是前些日子汙蔑被段將軍強暴之人。”


    “你胡說!”


    曹家人忍不住了。


    “那漁娘分明自盡了,你怎敢冒名頂替,胡言亂語?!”


    “若不以假死逃生,妾身哪裏還有命,能夠在官家麵前訴說冤屈?”


    吳娘子想起這些時日遭遇到的事情,滿腔怒火。


    她低賤怎麽了?低賤就不配好生的活著嗎?!


    她挺直了背脊,惡狠狠的瞪向出聲的曹家人。


    漁娘雖不知這人是誰,但既然為高家發聲,那就一定不是好東西!


    “民婦既然敢敲登聞鼓,自然不是來送死的!民婦曾見過開封府尹,民婦是不是吳秋娘,開封府尹一看便知。”


    曹家人還想說什麽,沈國舅趕緊接上陰陽怪氣。


    “曹大人三番五次打斷吳秋娘的冤屈,曹家又和高家有所聯姻,莫不是這事也有曹家的一份?”


    “你,你含血噴人!”


    曹家人氣的渾身發抖,沈國舅卻冷哼一聲:“是與不是,你自己心中清楚!”


    說實話,如果不是打不過沈國舅,這人恨不得上去給他倆耳刮子。


    這說話的調調太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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