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商戢在遼東厲兵秣馬的時候,距離遼東數萬裏的一處荒野小屋內,一位老者閉目盤坐其中。


    老者麵目枯黃,身披麻衣,赤腳披發,一看就是飽經風霜之輩。木屋內裝飾相當的簡陋,與尋常貧苦農家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區別。


    “大賢良師!”


    門外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輕唿聲。


    不見老者有任何動作,房門自動打開。


    一位赤膊大漢手提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踏門而入。


    大漢進來,先是將人頭小心的放下,然後恭敬的跪倒在地,恭聲道:“啟稟大賢良師,不出大賢良師所料,那唐周果然有叛逆之舉!”


    “如今那叛逆首級已經被弟子取來,接下來如何行事還請大賢良師示下。”


    大漢微微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閉目端坐的張角說道。


    “退下吧!”


    張角身子仍然如同雕塑一般,動也不動。隻是一道清晰地聲音在大漢耳邊響起。


    “是,弟子告退!”


    大漢又恭敬的磕了個頭,然後提起地上的人頭,小心翼翼的退下。離開的時候還不忘關上房門。


    “茲呀!”


    隨著木門關閉的摩擦聲響起,小屋內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


    張角端坐其中,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這個掀起動亂序幕,引起軒然大波的傳奇人物到底在想什麽。


    沉默了良久,張角緩緩開口道:“喚元義過來。”


    門外立即響起一陣微不可查的沙沙聲,顯然張角藏身的這個小木屋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毫不設防。


    “師尊,弟子受命而來!”屋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中年男子聲音。


    門再次自動打開,然後就見一名勁裝男子在門外躬身而立。


    “弟子拜見師尊,願師尊萬壽!”


    勁裝男子亦屈亦行,在張角丈遠的距離停了下來,恭敬的跪倒在地。


    “嗬嗬,萬壽這世間萬物,又有什麽能真的萬壽”


    張角終於睜開了眼,一道懾人的神芒猛然自雙目中炸裂開來!


    “師尊!”


    勁裝男子猛的抬頭,看向張角。


    “好了,為師也就隨便說說,你不用在意!”神芒一閃即沒,嗬嗬一笑,張角臉上能夾蚊子的皺紋一陣劇烈扭動,和操勞半輩子的關中老農沒有半點區別。


    “起身吧,我早就說過,你們見我並不需要下跪。”張角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破舊凳子,對勁裝男子道。


    男子聽命起身,恭敬的端坐在舊凳子上。


    兩人之間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


    “元義,唐周叛變了,你知道嗎”良久,張角緩緩開口道。


    “唐逆身負師尊重恩,卻為了高官厚祿甘願做朝廷走狗,險些壞了師尊大計,此輩叛逆百死不亦足惜!”


    勁裝男子,也就是原本因唐周背叛而慘遭車裂的馬元義聞言先是渾身一顫,緊接著臉色猙獰的說道。沒有人會懷疑,如果唐周現在出現在馬元義麵前,馬元義絕對會毫不猶豫的將之扒皮抽筋。


    張角沒管馬元義的反應,慘淡一笑,無奈道:“為師是如此信任唐周,早有異人在為師耳邊說唐周將叛變,為師隻當是異人挑撥我們師徒關係,甚至還因此懲處了幾名異人。為師從沒擔憂過唐周的忠誠,誰知他竟然真的如異人所說一般叛變黃天大業!”


    “天命真的不可改嗎”


    張角猛的起身,抬頭盯著房頂,即像是在問馬元義,又像是問自己。


    “師尊,弟子請求啟動‘驚蛇’計劃!”


    旁邊的馬元義猛的撲倒在地,高聲道。


    “元義,‘驚蛇’計劃的具體內容你是知道的,你可要想好了再說!”張角轉頭看向地上的馬元義,顫聲說道。


    “為了黃天大業、為了太平天下,弟子萬死而不悔!弟子正式以揚州大方渠帥的名義,建議大賢良師啟動“驚蛇”計劃!”


    馬元義目露決然,臉色堅毅,高聲道。


    張角顫顫巍巍的扶起跪倒在地上的馬元義,老淚縱橫道:“為師剛剛痛失一位愛徒,如今卻……”


    說著,張角淚流滿麵,絲毫沒有傳聞中席卷天下威勢無雙的樣子。


    “師尊,為了師尊,為了黃天大業,為了萬世太平,弟子與眾師兄弟那怕是碎屍萬段也在所不辭,請師尊為天下黎明計,為億萬太平教眾計,立即啟動‘驚蛇’計劃!”


    張角慈愛的摸了摸馬元義的臉龐,嘴角蠕動,最後卻什麽都沒說出來。


    “元義,你知道的,眾多弟子中為師最看重的就是你了,為師真的,真的……”


    “師尊……,弟子,弟子也舍不得師尊啊!弟子還沒來得及在師尊麵前盡孝啊!”馬元義再也繃不住了,一個身高八尺的壯碩漢子抱著枯瘦的張角悲聲痛哭。


    “孩子,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團聚了,你知道的,為師撐不了多久了!”張角輕輕撫摸著馬元義的後背,在其耳邊低聲說道。


    “師尊!”


    馬元義聞言頓時哭的更加淒涼了,嗚咽的不能自語。


    “好了好了,生老病死,這是誰也逃不掉的定律,元義都有為大業獻身的覺悟,更何況為師為師隻希望在我徹底不行之前能將太平天下建立起來。”張角頗有些唏噓的說道。


    “弟子先行一步,不能見到黃天盛景,到時候還請師尊為弟子描摹一番。”


    緩過來的馬元義退後一步,恭敬的朝張角磕了個頭,然後說道。


    “唉!”


    張角慨然長歎一聲,仿佛不願看馬元義離開時的樣子,微微轉身閉目。


    “師尊保重,弟子去也!”


    馬元義起身,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門。


    房間內又隻剩下張角一人。張角呆呆的矗立不動,許久之後有些寂寥的長歎一聲,低聲喃喃自語道:“黃天大業,萬世太平,這……真的能實現嗎”


    沒有人知道,太平道大賢良師對自己堅守了半生的信念發生了動搖。


    “傳本尊法旨,啟動‘驚蛇’計劃,所有太平道教士放棄隱匿,做好隨時起事的準備。另外傳令各方,全力拉攏異人,務必讓更多的異人站在我們這方。此乃我教大業成敗之關鍵,授權允許各處大方渠帥分封異人為小渠帥,傳令張曼城、波才、裴元紹、周倉、廖化、程遠誌、鄧茂、韓忠等人做好準備,一切按計劃行事!”


    許久之後,簡陋的小木屋中傳出了張角堅毅而又果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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