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高誌歡單獨帶著我在公司門口等待稅務局的人,期間還和我說了很多公司的注意事項、每個部門之間暗藏的門門道道。當我看到從商務車出來的張甜時,一愣的瞬間心裏又苦笑。原來中午韓夢秋那些不尋常的舉動,就為了這刻吧。


    高誌歡見我和張甜都不說話彼此愣在原地,他非常識趣的先領著其他兩位稅務員進了大廈。人剛走,一記辣辣的耳光就甩在了我臉上,她又惱又怒地瞪著我:“我說過,如果你對不起肖江,一定不饒你!”


    多好的開場白,多好的久別重逢!


    她一點都沒變,愛憎分明,又對我於心不忍,至少沒在人前就教訓我。


    我垂目,迴身走迴大廈。她踱到我身邊,咬牙切齒:“你什麽意思啊,五年音訊全無,現在又裝不認識嗎?”


    我又能有什麽表現,擁著她抱頭痛哭,娓娓道來說我怎麽將肖江害成這樣嗎?我終未說話,將她領進財務部,便再不想待在這紛擾之地,又上了天台。我坐在長椅上,發著呆,一直呆到夜幕降臨。


    下樓的時候,在走道口碰見了高誌歡,他手裏拿著公文包,臉上掛著微笑:“一會要見個客戶,跟我去學習學習?”


    他好像是在特意等我,沒直接上天台將我拉下來,也沒放任我不再理我。既完成老總交給的任務,又不得罪我,這個行政經理做事也夠圓滑。


    我們去見的是名叫克姆的x紅酒中國區代表商,高誌歡帶我也一定不是談業務的,如果是,還要業務部做什麽。將老板哄開心,將客戶哄開心了,才是行政部該幹的事情。他跟我說,吃喝玩樂也是一門學問,怎樣玩的開心,又能獨善其身,才是一名優秀的行政人員該具備的技能。隻是進入胡尾酒吧的那刻,他說了一路逢場作戲的把戲,早已被我捏成把火,將自己挫骨揚灰了。


    我拖著克姆在舞池中放蕩跳舞,拉著他在情調靡靡的包廂裏把酒言歡。怎樣取悅男人、怎樣拒絕男人——尤其是個美國男人,對於在外國待了五年的我來說隻是個選擇性問題。


    高誌歡一開始對於我的意外之舉,並未采取過多的幹預,畢竟他不想得罪客戶也不想得罪我。本以為我隻是玩樂心,high一陣也就能消停了。哪知我越玩越離譜,喝的迷醉,還毫不避諱地坐在克姆大腿上,嘴對嘴將口裏的酒傳給克姆。他要再不幹涉怕就該得罪老總了。他借故說我一喝多就會見人就吐,將我拉到一邊。為不掃克姆興,他又叫了兩位小姐,自己和克姆喝了起來。可畢竟人家克姆是賣酒的,酒量可比一般的高誌歡強多了去。再加上以前應酬又有徐璐幫他擋著點酒,他和人家這一來二去,人家又有意灌他,自己倒先倒了。


    克姆又坐迴我身邊,現在他可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摸住我的大腿,吻著我的臉頰,順帶將我的衣扣一點一點解開。看到這裏,已足以讓那些小姐,非常識大體地出了包廂。


    我麵如死屍地仰靠在沙發上,聽著外麵震耳欲聾的音響聲,望著頭頂那晃晃昏昏的燈置,想到的都是韓夢雯淚眼婆娑的絕望哭喊,我閉上眼,眼淚也跟著她的喊聲滾燙地滑落臉頰。


    突然一聲重重撞門聲,衝進包廂的韓夢秋,拿起桌上的空酒瓶就給匐在我身上的克姆的頭部猛的一擊,當場他就血流不止地倒在了地上,粉碎的玻璃片也毫不留情地在我臉頰劃上了好幾個口子。


    他拎起衣衫不整的我,一陣狂吼:“你他媽瘋了是嗎?!”


    我毫無聲色望著他:“這不是正是你希望的。”


    他倏地一下子將我拽到他眼前,睜大的眼中有懾人的寒芒:“我希望?!我會那麽容易讓你贖罪?會讓你心裏好過?做夢吧你!我要你記住你犯下的錯,永遠不會告訴你二弟去哪兒了,永遠不會讓你在小妹麵前懺悔!永遠別想得到良心的安寧!!”


    他甩開我,拿起手機:“ada,告訴姓肖的,他連命都不要的女人結婚了——和她殺父仇人的兒子。告訴他我會‘好好待’自己老婆的,讓他放心!”合上手機,他又陰毒地看著我,“這個消息應該對他接下來的手術會有很大幫助吧,也許他不用手術都能馬上飛迴來恭喜我們呢?!”


    我臉色青白,緊緊地盯著他。


    “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挑明了。你是不能死,你也不能好好活!但我定義的無法好好活,絕不是你自己按你自己的那種活法。我告訴你,我家人所受的痛苦,我會加倍還在你身上!我等著姓肖的迴來那天,看我倆‘幸福’的樣子!我等著我爸出來那天,你和姓肖的那種挫敗的表情!”


    我駭然地看著他,心急遽下墜,彷若平地一個踏空,落下的竟是萬丈懸崖,深黑不見底,身子顫抖,晃悠欲倒。


    他看著我猙獰地笑了:“你不會以為我爸被抓了就會永遠待在監獄裏?就能那麽輕易被判刑了吧?你最好慶幸自己還有那點利用價值,還能活著!”


    說完,他留給我一個惡趣味的笑容就奪門而出。


    隨著‘砰’地一聲摔門聲,我忽然心裏一清。


    我仰起頭,臉上蕩著笑,燈光下,那可笑的自欺欺人,都隨著我眸子裏,閃爍的滿滿的倔強的眼淚,變得那般欲蓋彌彰。


    我來到了西區看守所,我要見韓民濤,我就是要見他,此時此刻!


    同一空間,一桌之隔,每一次見他,總讓我感到一股濃烈的憎惡的顫粟。


    “當年為什麽要撞死我的父母?!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就非殺他們不可?就因為刮壞了你的車?就因為一時憤怒?你怎麽能那麽狠心?!”


    韓民濤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陰深深地看著我:“我真是聽不懂你說什麽。”


    “為什麽?!”我狠捶桌子!


    他惡趣味地咧著唇角笑,儼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我緊握拳頭,手直發抖。深層的痛楚自心底蔓延,直達指尖:“這麽多年你就沒有一點內疚?每晚能能安穩地睡著覺?啊——!!你居然一點都沒想過去慰祭被你撞死的一家人,你居然那麽心安理得地活了這麽多年?!但凡你有一點良心,但凡你有一絲愧疚,你都不會不知道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你這個混蛋!你知道這麽多年我是怎麽活著的嗎?!要不是你,你的孩子還快樂健康地活著呢?!要不是你毫無悔過之心更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悲劇!!”


    說到這,韓民濤終於抬頭看我,用不緊不慢不高不低的聲音說了一句:“你很煩。”然後他將目光轉向一邊的唐跡成,“唐警官,我已經很給麵子了,我還要繼續坐在這嗎?!”


    出了審訊室,站在門口,他又迴頭對我補了一句:“你爸媽跟你一樣煩!”他輕輕的笑,眼含毒光。


    黑夜沉沉,路燈暮暮。走出警局,我破顏而笑,隻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多麽可笑,我居然會內疚,我居然想要死?!我仰頭望向漆黑的夜空,我從什麽時候忘了,我的命是爸爸媽媽的,是爺爺奶奶的!我得活著,我得為他們活著啊!我得幸福地活著啊!韓夢雯是被淩/辱了,可她不是還好好活著嗎?!韓夢琪是因為吸毒留下了後遺症,不能當醫生了,可他不是還好好活著嗎?!楚冰是死了,怪我嗎?!悔婚的不是我,害她被車撞的更不是我!林萬征是死了,怪我嗎?那是他自己不爭氣,他是腦溢血自己死的!


    我什麽時候變的這麽不爭氣!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健忘?!肖江還在國外生死未卜,我怎麽能放著他不管?!韓民濤還沒被判刑,我怎麽能死在他前麵,我瘋了嗎?!


    我緊緊的撰著雙手,咬著牙齦,等著那陣揪心的疼痛過去。


    慢慢地,我心裏長出一絲堅強,我眼裏生出一絲倔強。我再次目視前方,走出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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