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峰山頂,七爺冷冷的望著大海的方向,許久收迴目光。


    “來,繼續下棋。”


    仆從稱是,擺好棋盤後,他遲疑了一下,低聲道。


    “七爺,三殿下和小孩那裏……”


    七爺看了仆從一眼,淡淡開口。


    “你對小孩蠻關注的。”


    仆從低頭,沒有說話。


    “不擇手段是老三的天性,他平時一臉溫和,可實際上心底是沒有什麽感情的,這是他從山下脫穎而出,走到老夫麵前的方式,也是我看好他的地方。”


    “至於小孩,能否看透老三的心思,是否能從這裏琢磨出一些味道,就看他的心智了,在這亂世,愚笨者,活不了太久。”


    七爺說完,望向黎明破曉前的蒼穹,那裏即將天明。


    蒼穹下,第七十九港內,許青坐在法舟的船板上,目中帶著沉吟,隨著初陽升起,晨曦消散黑夜,落在他身上的一刻,許青眼光變的深邃。


    “一,三十年前大比在人魚族,此後人魚族成為盟友,雙方關係自然是貌合神離,且當日六峰鋪子人魚少年看見二殿下的表情滿是畏懼,說明二殿下大概率在三十年前於人魚族殺戮極多。”


    “二,七峰峰主的弟子,應該不會明麵違背他們師尊之意,二殿下對人魚族的態度就說明了問題,那麽三殿下殺人魚族,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麽,三殿下為何又要邀請人魚族來七血瞳?來了又殺……且當我麵進行?”


    “三殿下這是別有目的,若我是三殿下,什麽情況我會如此去做,又是什麽情況,我會當著來人的麵去殺?”


    許青眯起眼,半晌後心底已有答案。


    “隻有一種情況,我要拿人魚族的把柄去勒索人魚族,才會這麽做,若無把柄,我也會製造出個把柄!同時當著來人的麵去殺,是因我要將殺戮更大價值化,勒索人魚族的同時,賣個人情出去也是劃算的。”


    “前提,這個來人,有價值。”


    許青想起隊長似笑非笑和自己說海蜥島之事的一幕,對方明顯有一些自己所不知的渠道,打探一些信息。


    隊長能有,三殿下說不定也有。


    另外,許青想起當日海蜥島自己逃走時,海麵鎖定自己的氣息,他當日在海底,看不見是誰,此刻目中露出一抹精芒,有了更多的猜測。


    “而七血瞳允許這件事發生,就隻能說明……要打人魚族了!”


    “無論如何,要離開一段時間!”


    許青不確定自己的分析是否完全正確,所以他打算離開一段時間,看看此事是否存在後續,若一切真的風平浪靜,那麽自己再迴來也不遲。


    畢竟他隻差最後一步,就可以成為凝氣十層修士,此後若突破到了築基,他就可以具備上山的資格,且有了七血瞳利益分配之權。


    一個月至少五千靈石的收益,且隻要七血瞳存在,就可持續獲取,這讓許青心動已久,當然與此相比,活下去更重要。


    所以許青沒有猶豫,選擇先行離開觀望。


    且他覺得正好可以借助離開的這個時間,去幹一件埋在心底許久的大事。


    許青眼睛裏寒芒一閃,他要將心底的另一根埋了許久的刺,徹底拔掉。


    那就是……金剛宗老祖。


    不殺此人,許青夜裏睡覺都會有些難眠。


    有了這樣的決斷後,許青沒有浪費時間,在天亮的一刻將法舟收起,身體一晃,直奔捕兇司。


    “金剛宗畢竟是一個宗門,哪怕實力相對弱小,可他們的遷移,行蹤很難隱藏,對於七血瞳來說,勢力範圍內的一切動靜,都不是什麽秘密。”


    許青來七血瞳這段時間,身為捕兇司一員,他有權翻看司裏的卷宗,知道裏麵有很大一部分記錄的就是關於七血瞳範圍內的變化。


    雖詳細程度不如情報司,可許青探查起來,要比去情報司容易。


    於是很快,他就在來到捕兇司後,直奔卷宗處。


    而他在捕兇司的名氣,要比外麵更大,這一切除了夜鳩行動裏他的嶄露頭角外,更多是來自一個又一個的通緝犯人頭。


    所以對他的到來,卷宗處的弟子很是客氣,任由許青一個人在裏麵查看,時間不久,許青終於從一些不被七血瞳很重視的淩亂消息裏,找到了想要的線索。


    “投奔了離途教?”


    許青看著眼前的卷宗,眼睛慢慢眯起,離途教的人都是一些瘋狂之輩,其他勢力對離途教的態度,是既厭惡又忌憚,所以很多時候都是遠遠避開,不與其過多接觸。


    “應該不是因我而遷移,而是當初二殿下要的賠禮太重,以至於金剛宗在付出後,元氣大傷,更滿是驚恐,所以不敢留在七血瞳勢力範圍內了。”


    許青摸了摸下巴,記住了卷宗內標注的關於金剛宗的動向,離開了捕兇司。


    走在港口區的街頭,許青沉吟一番,去了幾家鋪子,將自己海蜥島上弄到的雜物以及部分海蜥皮賣掉,又買了一些外出所需之物,甚至毒草也買了許多。


    最終他站在一家專賣符寶的店鋪外,想了想後,壓下對靈石的心疼,踏入進去。


    片刻後,當他走出時,他的身上多了一件特殊用處的符寶,這符寶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氣息與模樣,雖不是很完美,但也足夠許青此番使用。


    此刻晌午,雖冬季到來,可七血瞳所在的地理位置,使得這裏的冬天大都是暖冬,陽光在此時還算濃鬱,略微耀眼。


    於是在這陽光下,許青的身影消失在了一處胡同角落裏,當從另一端再次出來時,他的樣子已改變,不再是清秀俊美,而是成了一個麵色蠟黃的馬臉青年,身上的道袍也被換成了尋常的長衫。


    身上的修為波動一樣有所改變,不再是凝氣九層,而是凝氣三層的樣子。


    他很清楚外麵的世界,凝氣九層大都是有身份的人物,很顯眼。唯有凝氣三層這種程度的拾荒者,才是既有一定威懾,同時也不引人注意的層次。


    感受了一下符寶的變幻之力,許青內心警惕周邊,但臉上卻麵無表情,向著傳送陣走去。


    沒有使用身份令牌付費,而是繳納了靈石,時間不久,站在傳送陣內,戒備查看四周的許青,隨著陣法光芒的閃耀,其身影被光海淹沒,消失不見。


    南凰洲東部,距離曾經的金剛宗山門,間隔至少數萬裏之外,有一片地廣人稀的區域。


    這裏的荒野因生長著一種紅色的齒狀草,故而被稱之為紅原。


    遠遠看去,整個大地好似被鮮血所染,觸目驚心的同時,其內彌漫的異質,也比南凰洲其他荒野要濃鬱了一些,於是此地的兇獸,也更為兇猛。


    在這相對更惡劣的環境中,城池自然不多,往往數百裏才能看見一個,且建築與風格也大都原始粗糙,而貧民窟在這裏也更多都是拾荒者組成。


    無論是地貌,還是人口,紅原都是頗為惡劣之地,所以紫土的各個家族看不上,七血瞳更是沒去在意,唯有離途教因其教義的緣故,他們更喜歡在這樣惡劣的區域裏發展教徒。


    於是,紅原也就成為了離途教的勢力範圍。


    此刻在紅原邊緣,一處簡陋的城池中心,被紫土與七血瞳聯合布置的紅原唯一的傳送陣,光芒閃耀。


    一個穿著黑色長衫,麵色蠟黃的中年修士,身影在傳送陣內顯露。


    他正是借助易容符寶幻化了樣子的許青。


    剛一到來,還沒等出傳送陣,一股腐爛與惡臭的氣息,就從四周隨風而來,若換了沒有經曆太多疾苦之人,對於這味道會有些不適。


    但對許青來說,這些都是他曾經所在之地的常態,隻不過這裏的腐臭之味,更濃一些罷了。


    許青神色平靜,在四周幾個懶散侍衛的淡漠目光下,邁步走出傳送陣。


    映入眼中的城池,所有建築都是灰黑色,充滿了殘破,地麵都是各種垃圾之物,糞便居多。


    城裏人群很少,大都很警惕,相互之間都彼此強烈排斥。


    且女子很少,就算是有也都是滿臉兇意的表情,同時在一些胡同角落,也有藏身的孩童,一個個目中沒有天真,有的都是死氣以及冷漠。


    時而的,還有尖叫與怒罵,在這城池內傳出。


    “更像是拾荒者營地。”


    許青目光掃過四周,平靜的向前走去。


    一路上對於一道道帶著謹慎與討好之意,向自己看來的目光,許青沒有理會,在這個城池內也不曾久留,出城後,他身體速度驀然爆發,向著荒野唿嘯而去。


    金剛宗遷移之處,就是在這紅原上,隻不過距離如今許青傳送到來的城池有些範圍。


    來的時候許青在捕兇看過此地的地圖,如今心中鎖定一個方向,在荒野奔跑。


    他的速度很快,迎麵傳來的風帶著刺骨的寒,隱隱還有一些雪花似乎夾雜在內,甚至遠處一些小山包上,還偶見稀薄的白雪覆蓋。


    對於七血瞳來說的暖冬,在這裏,是逐漸到來的嚴寒。


    這種寒冷,喚醒了許青腦海曾經的很多記憶,尤其是一路上在這荒野中,他還看到了很多兇獸以及人骨。


    “亂世。”許青目光平靜,速度更快。


    就這樣時間流逝,深夜到來,隨著夜寒彌漫,風更大,雪也透出了淩厲時,離開了城池有了一些範圍,徹底走入紅原內的許青,忽然腳步一頓,抬頭看向遠處。


    風從那裏吹來,帶著一些獰笑與血腥。


    隱隱可見遠處風雪裏,有一地的屍體,裏麵有貧民,有侍衛,還有就是四周零散的貨物與碎裂的馬車。


    這顯然是一個要前往城池的車隊。


    而此刻在這些屍體旁,還有十多個衣著殘破,披頭散發,神色猙獰目露兇殘嗜血的亡命徒,身上大都是凝氣兩三層的波動。


    他們有的在補刀,有的在翻找物品,有的則是將屍體向遠處拖去,還有幾個更是趴在幾具赤裸的女屍上,發泄自身的獸性。


    更遠處,隱約有火光,似在生活煮飯,隨風而來的還有一些餘溫的熱氣。


    顯然這車隊在此地遇到了這麽一群亡命之輩,全部葬身慘死此地。


    許青的到來,立刻就引起了此地這些亡命之徒的警惕,此刻紛紛抬頭,全部帶著兇意凝望許青。


    察覺到許青身上凝氣三層修為後,這些亡命徒一個個獰笑起來,兇意爆發,竟一言不發的直奔許青而來。


    他們認為許青,也可以成為他們的獵物。


    許青冷冷的望著衝來的這些亡命徒,對於他來說,眼前的殺戮之事,他從小到大看的太多太多。


    而拾荒者的經曆,讓他知道所謂的荒野車隊,敢於在荒野裏行走,本身也少有善類,遇到弱小,實際上大都是可以隨時化身殺戮掠奪者。


    亂世就是如此,所以殺人與被殺,是很尋常之事,他沒有那麽多的同情心去泛濫與調查誰善誰惡。


    但……既然這些人要對自己出手,那麽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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