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下車。我要趕時間。”


    在她推開車門之際,雅梵附過身不由分說將車門又重重關上,同時鎖定,再重新發動車子。“ok,既然你說隨便,那我就帶你去一個地方。”


    車子急速行駛,車裏的兩人一路無話,氣氛凝滯。簡蕁索性一頁頁翻看方才在天際總部拿到的澳洲飛行受訓計劃書。翻頁的聲音打破了靜默中些許的尷尬。


    雅梵看了眼她手中的計劃書,淡淡開口:“就要去澳洲了,有沒有做好準備?”


    “有啊,”即便抗拒,她卻保持鎮定,迴答的語聲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也會去澳洲。等處理完香港的事情,我就去那裏。”雅梵淡聲。


    簡蕁蹙眉,瞥了他一眼。


    感覺到她的抗拒,他不容置喙:“即便你不給我機會,我也有重新追你的權力。”


    簡蕁目光重新迴到計劃書上,語氣不甚在意:“那是你自己的事情,隻要你不怕最後失望。更不要打擾我受訓。”


    對她的冷淡視若無睹,雅梵邊掌控方向盤邊繼續問:“當年我有派人在漢莎飛行學院找過你,那時你還不在那裏。其他的飛行學院也找不到。我剛迴香港的那兩年裏,你究竟在哪?”


    對方的話音剛落,簡蕁雙手不自覺一顫,全身上下驟然僵硬,褪去血色的指尖將文件的一角攥出深深的折印,微微閃動的眸光愈顯幽沉,仿佛在極力掩蓋某種別樣的情緒。


    頃刻間,感覺到某道從後視鏡透過來的探究的目光,簡蕁從瞬間的失態中迴過神,緩了緩表情,鬆開緊繃的手,手背抵在唇邊輕聲咳了咳,再若無其事地繼續給文件翻頁,輕描淡寫地答:“當時我在全世界旅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如果不call,我媽咪都不知道我在哪裏。”


    此時若忽視空氣中那股說不清的暗湧,車裏仿佛是兩個舊識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普通談天。


    “怎麽不問我現在帶你去哪裏。”他笑問。


    簡蕁聳了聳肩,目光停留在計劃書上,“問你又能怎樣?你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隻要你確保我還能迴來就ok。”


    “阿蕁,一定要這樣同我說話?”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輕輕覆蓋在還在翻看文件的纖長的手背上。


    簡蕁抽出手背,將他的掌心撥開,口吻中不加掩飾的不耐煩:“專心開車。”


    “你變了很多。”雅梵淡笑。


    “這麽多年,誰又沒有變。”依舊是簡短的迴答,再沒有多說其他,一如她不拖泥帶水的性格。


    當初她性格中讓他一見鍾情的因素,如今卻成了要拚命挽迴曾經的絆腳石。


    雅梵眸裏的餘光透過後視鏡望向這個女人,唇邊勾著淡笑,似是無奈,又好似透著一股隱而不發的誌在必得。


    ——————————————————————————————


    車在西半山蜿蜒,最終停在一座隱秘性極佳的花園門前。花園門自動向兩邊緩緩分別拉開。


    簡蕁對這個區域不算陌生。和陸明月或有往來或有合作的老友舊識中不乏名媛,加上陸明月自己的出身,簡蕁並沒有驚訝於此刻在她眼前的這座獨棟住宅的奢華。


    她愣怔,隻是因為房子的似曾相識。


    雅梵將車門打開,“這個房子三年前完工,終於等到你過來的這一天。”


    她恍然迴神,即刻呈出“欣賞”的表情,點點頭,接過話:“很漂亮,是你的住屋?”


    他拿著她留在車裏的外衣,邊要輕輕給她披上,邊在她耳側吐息:“隻有從你正式住進來的這一刻開始,才是我們的住屋。”


    “我們”這兩個字讓她感覺莫名的刺耳,溫熱的氣息撩.動著她的耳垂,讓她感覺輕癢又心慌。


    她微微躲閃,自行拿過外衣,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故作可惜地搖了搖頭,“不過很遺憾,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有這樣的一天。”


    對方卻是恍若未聞。


    雅梵的唇角噙著寵溺與了然的笑意,自顧自地打開住屋正門,“進來看看。”


    門已打開,簡蕁稍作猶豫,便跟了進去。


    剛一進大廳,她再次愣怔。


    那年,她倚在她心愛的那個人的懷裏,懶懶綣繾地憧憬:“雅梵,我希望將來我們的房子裏能有一個全景天窗,讓我可以隨時觀賞天上飄過的飛機。客廳的吊頂是藍天白雲,讓我在家裏也能有在雲霄裏的感覺。還有廚房......”


    這些憧憬曾經在她青春年少最期待最幸福的一刻化為泡沫,如今她已然忘掉過去心如止水,卻看到憧憬的實現。


    物還在,可人已非。


    此時此刻她隻感覺到命運對她的諷刺與嘲弄。


    “中意不中意?有沒有很熟悉的感覺?”雅梵盯望著她,似是要捕捉到她眉眼間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簡蕁邊欣賞房間布置,邊“款款而談”,仿佛在老友敘舊:“住屋的環境和地理位置很好啊,設計漂亮大方。不過在客廳的頂牆刻藍天白雲的圖案,時間長了難免會有視覺疲勞。當然這是你的住屋,你自己中意就好。”


    雅梵的眸光微微黯然,隻笑了笑,說:“你自己隨便看看,我去做飯。”


    簡蕁踱步到落地窗前,半個香江盡收眼底,天空海闊,能時不時看到劃過天際的飛機,卻又有著隻見其物不見其聲的寧靜。


    可惜她已不是從前的簡蕁。


    未老是天,人卻在變。從他婚禮前離她而去的那一刻起,她已然放棄給他任何的機會。


    敞開式廚房裏傳來忙碌的聲音。她聞聲望去,在廚台前忙碌的修長的背影讓她不由地微微一怔。


    都說會做飯的男人最有型,尤其是在廚房裏的背影。那時她總是喜歡趴在沙發的靠枕上,癡癡地望著那抹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


    有時她會悄悄的猛然環抱住腰身,他轉身,兩兩相望,在廚房裏留下纏.綿的迴憶。


    察覺到自己的倏然失神。她驀然收迴目光,望向窗外,靜靜看著香江上往來的船隻與江邊的高樓聳立。


    過了些許片刻,感覺腰身輕輕一緊,被毫無察覺從身後環抱住,讓她的心頭又是一記莫名的跳動。


    她定了定神,深唿吸,閉了閉眼睛,冷冷說:“三秒內如果不將手拿開,那我們連朋友也沒有的做。”


    然而她的警告激發了某人隱而不發的衝動。她的肩頭被驟然向後撥轉,一個溫熱的唇覆蓋了上來,強勢的輾轉蘊著怒意,卻又有著從前般溫柔,是她熟悉的那抹溫柔。


    刹那間,冥冥中,她好似又迴到了那個時候。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一絲悸動,瞬間暈沉。


    但是尚存的理智讓她驟然恢複清醒。


    她猛然推開雅梵。“送我迴去!算了,不用,我自己迴去。”


    說著她拿出手機邊撥電話,邊向門口走去。


    雅梵拽住她的手臂,將她又拉扯了迴來。他掐住她的雙肩,先前的耐心一無所存,逼她對視。“夠了沒有,為什麽連懺悔的機會都不給我?我承認當年是我的錯,但是我沒得選擇。”


    她試圖撥開掐住她雙肩的手,卻掙脫不開。“所以你到底想怎樣?”。


    “我不想我們隻是朋友!”他吼著,將她推倒在一側的觀景沙發上。


    她控製已久的情緒亦是瞬間爆發:“湯雅梵,你不要逼我!當初我尊重了你的選擇,今天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抉擇。我選擇不再和你在一起!”


    他扯開自己的領帶,一貫的溫文爾雅此時此刻蕩然無存,此時的他就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眸中蘊著嗜血的迫切。“當初你讓我走是你的選擇,今天我選擇不讓你離開,也是我的自由!”


    語畢,他失去理智般,不顧一切拉扯開她心口前的鈕扣,重重覆上她的唇。


    然而激烈的揪扯爆發隨著“啪”一聲的巴掌聲截然而止。


    簡蕁從沙發掙紮著坐起,一隻手捂著在拉扯間被敞開心口,一隻手仍舊高舉在半空中,怔怔地望著他。


    兩個人都呆怔住,一時之間都還未有來得及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些什麽。


    雅梵的理智似乎在這重重一巴掌的作用下,正一點點追迴。


    “sorry,是我一時失控。”他緩緩坐到沙發的一側,垂眼笑笑,笑意苦澀。


    簡蕁扣上襯衫的鈕扣,理了理微散的長發。


    再平穩了唿吸,閉了閉眼睛,仿若方才的一切未有發生。隨即靜靜開口:“當初為了你自己的目標,為了湯瑞,對我們六年的感情說放棄就放棄。今天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又想彌補曾經的遺憾。雅梵,這個世界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選擇就是選擇,既然選擇了,就要承擔所有的後果。”


    說著,她從沙發起身。“我還要趕時間,先走一步。我會自己叫車。”


    頓了頓,又繼續一字一句地警告:“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如果再發生同樣的事情,我不會再把你當作朋友,即便隻是普通朋友。”


    正離去間,他倏然伸手,緊緊環住她的手臂,語聲低沉中透著央求:“jennie,至少先和我吃頓飯,好不好?難道連這一點要求都不能滿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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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看到桌上的餐食,差點又恍惚到曾經的迴憶裏,麵色不定,眉頭深蹙。


    十七歲那年意外懷孕,因為新手父母缺乏經驗導致小產。她受不了母親的叨嘮,勸規和指責,加上已經公開了戀情,初戀中的女孩又對感情死心塌地,便索性搬到他家,開始同住。


    同住的日子猶若新婚,美好而甜蜜。那時,他嬌寵她,她不愛做家務,隻要鍾點工不在,他就承擔所有家務,讓她十指不碰陽春水,完全不像是出身在豪門的大少爺。


    因為天生的身體因素,小產後每到生理期她就疼痛不止,他對她照顧得更是無微不至,甚至給她親自做合適的飲食料理。


    那時她還沒有從流產的陰影中恢複過來,動則流淚,他就緊摟著她,一遍遍地吻。邊輕吻邊細細安慰:“阿蕁,不要哭,我們還會有孩子的,甚至會有很多孩子,好不好?”


    戀人間曾經的誓言終究成了過眼雲煙,留下的隻是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你現在在生理期,吃這些對你比較好。”他給她的碗裏盛上湯。


    她拿起湯匙,撥動著湯水,“這些你都記還得,”隨即語聲透著自嘲:“又何必呢?”


    他淡淡說:“你的每一樣事情我都記得。如果當初有好好照顧你,說不定會留下這個孩子。你說的對,我要留下孩子,除了不想讓你當飛機師,還有就是想在我們之間有個牽掛。無論發生什麽,我們之間的感情因為這個孩子也無法割舍。”


    孩子......


    她的眸間閃過一抹不宜察覺的複雜與痛楚的冰涼。


    他繼續說:“我承認我很自私。可自從我贏了湯瑞的那場仗後,我隻在一心一意地找你。隻要你給我一個機會,曾經失去的,我會一一補償迴來。給我個機會,好不好?”


    此時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氣氛的沉寂。


    他接聽,眉頭緊蹙。


    隨即拿著電話走進廚房,低聲地令:“即刻幫我安排會議。還有,幫我推遲去澳洲的時間。”


    聲音斷斷續續傳到餐桌,飄進簡蕁的耳中。她的唇尾瞬時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蘊著似有若無的嘲諷,繼續淡然地將湯水一勺勺往嘴裏送,沒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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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機場,飛行學員和待受訓的飛機師們穿著與自己級別相應的製服,按約定時間齊聚,等待集體飛往澳洲飛行基地受訓,氣氛激動熱烈。


    尤其這些年輕的飛行學員,言語間勾勒著對未來的夢想,臉上洋溢著對衝上雲霄的憧憬。


    女學員和女飛機師並不多,而袖口上貼有三道金色條紋,標誌著高級副機長級別的簡蕁成為眾人的焦點。


    大家對這位前段時間緊急狀態中將飛機成功著陸,來自漢莎航空,備受航空業矚目的女飛機師崇拜有加,對她居然也申請去澳洲受訓好奇不已,圍著簡蕁紛紛提問,十分開心能和這樣才貌兩全的女飛機師,甚至還是高級副機長一同受訓。


    激動間,眾人的聲音逐漸降低,在一個接一個的提醒下,大家看向一個方向。一身製服出現在大家眼前,製服袖口上貼著的四道金色條紋和手中的機長專用手提箱,標識著來者的身份。


    大家驀然間站的筆直。


    “我是g,是你們在澳洲的訓練教官。”謹言自我介紹說。


    “你就是g?”學員中有人激動地喊出聲。


    謹言微微頷首,淡定地說:“希望大家合作愉快。”接著與學員一一握手。


    走到簡蕁麵前,他望著簡蕁,唇邊浮出淡淡的笑意:“jennie,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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