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再去哪?”仙兒窩在初雪的懷裏問道。


    楚風不再想自己心裏頭的事,他側過頭,掀開了簾子,看裏麵。天氣還很冷,但車裏有火係獸晶的加熱陣法,溫度很適宜,她隻穿了夾襖,挽著一個簡單的髻,靠在軟枕上看書。其他的三人被送到紫靈手鐲裏修煉去了,便隻有仙兒陪著她,抱琴和觀棋在一邊侍奉著。她的臉泛起兩團紅暈,再過幾個月她便十五歲了,他陪著她一起長大,作為她的家人,是何其有幸的事?


    初雪看著一眼窗外的那張俊臉,笑了一下,道:“仙兒想去哪裏?”


    “仙兒跟著姐姐和哥哥們就是了,去哪裏都好。”楚仙兒嘴裏塞著糕點,八歲的孩子,長得圓乎乎,胖滾滾的了。


    “去曼荼羅吧!”初雪說著,卻是在征求楚風的意見,抑或是說,她是想告訴楚風。


    “好!”楚風答了一聲,便放下了簾子。


    龍鱗馬行地無疆,日行千裏,太陽落西的時候,在落日鎮停了下來。小鎮並不大,緊挨著暮日森林。前方雖有戰事,可這裏卻是一派和祥。西伽的百姓是感受不到戰爭帶來的衝擊的,比之以前,似乎更為繁華。


    這裏最大的酒樓是福祥酒樓,一年多前,換了主人,整片酒店的麵積沒有變化,但裝飾卻極為簡約奢華,與軒轅城裏的靈霄樓風格相似。酒樓裏的人很多,卻並不顯得嘈雜,來這裏吃飯的人多是一些落日鎮裏的有錢人或是在暮日森林裏掙錢的劍客、靈師,或是來暮日森林曆練的世家子弟。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身世背景,不像是那些升鬥小民,說話行事順心而為,無拘無束。


    隻聽見叮叮咚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步法合一,不緊不慢,聲音卻來得很快。隻聽這聲音,便知是極好的馬,眾人都伸長了脖子看過去,果然,四匹龍鱗馬拉的馬車在這酒樓門前停了下來,馬車的材質看不出來,隻看得出似極好的礦石打造,卻又不是,馬車四圍裝飾得很簡單,但車頂華蓋四角寶塔尖上,鑲嵌的四顆夜明珠,便說明這馬車的主人貴不可言,金色絲絛下掛著四個紫色宮鈴,迎風作響,聽起來格外悅耳。


    也有那見過世麵的人看出這車架車副都是用極北寒地的寒鐵木所製,此刻卻說不出話來。掌櫃的早已迎了出去,從車上下來三男兩女,小的隻有八九歲的樣子,大的十八九歲,個個都是神仙般的人物,這些人並沒有隨掌櫃的進來,而是站在車廂門前,恭敬地等著。


    “風雲樓的人。”


    客棧裏,不知道是誰低聲說了一句,眾人心裏恍然大悟,風雲樓的風雨雲歌成名雖隻有一年多之久,卻響徹伽羅大陸,沒有人敢想象,就這麽涉世不深的三男一女,能夠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裏建成一個商業王國,讓伽羅城都為它讓路。原來,背後真的有主人,頓時,人們的心裏一陣騷動,風雲樓的主人要出來了。


    車廂的簾子再次打開,人們隻覺得眼前一花,明明那簾子後麵沒有看到人,下一瞬卻看到一個身材修長,一身黑色錦衣的少年已經落在地上,他的頭發用一根紫色的絲帶高高束起,圓潤的臉上五官每一處都很精致,隻是看上去卻不太協調,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一花的時候,那輛馬車也不見了。


    伽羅大陸上居然有生命空間容器?這是何等令人驚悚的事情。


    “進去吧!”這少年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在前頭,風雨雲歌兩兩跟在後麵,掌櫃的低頭哈腰,尾隨在最後。


    一行人並沒有在一樓停留,直接上樓,隻是,前麵那少年的腳還沒踏到樓梯上,便被一聲斷喝打斷了,“來一個雅座!”這聲音太突兀了,又是在這麽平靜的環境下響起,人人都被震得愣住了。迴頭看去,見一個身著嫩綠色紗裙的姑娘提著一把劍,立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男一女。若是在別的地方,看到這三人,或許人們會讚歎一聲,隻是,此刻,看慣了風雲樓的各大當家,再看這些人,便不覺得有多出色。


    “這位小姐,敝店的雅間沒有了。”掌櫃的到底是做生意,反應得很是迅速,且眼前的貴客是絕不容打攪的,便接話接得很快。他隻期望這一男二女聽到這話,盡快離開。


    隻是,素來都是天不遂人願,那知,這三人躋身上前,目光從上而下地看著掌櫃的道:“那他們呢?他們不是去雅間的嗎?”所謂雅間,便是隔離出來的空間,沒有嘈雜,會很清靜。這些人自然也不笨,看到掌櫃的親自引領,自然便知是去到雅間的了。


    “這幾位貴客是先到的,已經預定好了。”掌櫃的猶豫片刻道。


    “你胡說,明明他們隻比我們先到片刻。”那姑娘道,正要用胳膊肘去拐那身著嫩綠色衣裙的姑娘,卻見那姑娘如見鬼了一般,盯著前麵的一個男子。這男子便是楚風。


    “楓哥哥?”三個字從她的口中喃喃而出,然後便是豆大的淚珠從眼中落下,她撲了過去,嫩綠色的紗裙飛舞,如一隻蹁躚的蝴蝶。


    隻是楚風卻身子一側,讓她撲了個空,一張臉冷著道:“姑娘,請自重!”


    “楓哥哥,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明蘿啊!”那女子的淚似不要錢一般,紛紛灑落。


    這又是一樁八卦,楚風的身世自上次在伽羅學院的畢業賽式上被初雪公布後,便再無掛礙,而這叫明蘿的女子,又自報家門,諸人不由得想起了數年前的事,藍家的二公子藍楓因故無法修習靈氣,一夜之間,從天之驕子落入塵埃,自然少不了自幼定的親事也跟著泡湯,據說當時鳳軒國皇室將藍家送去的文定之禮拉了十輛馬車扔在藍家家門口,這也促進了藍家毫不留情地將昔日的少年天才逐出門外。


    原來,當年的主人公,竟是今日眼前的這人。


    人們的目光越來越炙熱,初雪掃了一眼全場,淡聲道:“上去說吧!”說完,率先走在前頭。


    既然認識,便不需要再爭奪雅間了,楚風快走兩步,跟在初雪的身後,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從人們的眼麵前消失,眾人的心裏都在紛紛猜測這中間的謎團,當年的藍楓是如何成為廢材,而當年的廢材又是如何一躍再次成為英豪的?


    聞名天下的風公子,誰不知道靈武雙修,兩柄斷劍使得出神入化,飛花摘葉,傷人於無形?


    這幫人是得了初雪真傳的人。隻是世人不知而已。


    這雅間卻是是專門留的,雖比不上淩霄閣的夜閣,但也奢華無比,高端貴氣,明蘿進來後也是愣了一下,重新打量眼前的人。桌子是個圓形的,看不出誰坐在主位,但毫無疑問,楚風是這群人裏舉足輕重的人物。


    楚歌淘氣,不顧楚雨的淩厲眼神,走到坐在楚風旁邊,攀著楚風的胳膊親昵地叫著風哥哥,嗔怪道:“這女的是誰嗎?”帶著無盡的怨言一般。


    ☆、第二章 楓哥哥的當年


    明蘿想要發作,忌於楚風的臉,沒有說話,隻委屈地坐著,捧著手中的茶杯,眼中含著一泡淚,當真是楚楚動人。她旁邊的女子是她的表妹,說起來身份也很嚇人,是烈國的公主烈青青,當日烈國的長公主嫁到鳳軒國為貴妃,生下的公主便是明蘿。男子是跟著他們的護衛,此刻站在兩人身後,一張門神臉,目光遊離,這些事都與他無關,他的職責隻是護著她們安全。


    天地間,緣分何其玄妙,當日初雪公布了楚風的身份後,消息傳到鳳軒國,立時便打動了這位公主的心,千裏迢迢,實則是來“尋夫”的,那知還沒走到,人便碰到了,當日青澀的少年,如今已成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不論是緣分,還是楚風本人,都是激發這位公主的動力。


    這烈青青的性子與她的姓氏一樣,是個爆竹,一點就炸的人,哪裏容得了楚歌如此擠兌?啪的一聲,拍案而起,指著楚歌道:“不要臉,藍家二公子是我表姐的未婚夫,拿開你的髒手。”


    她這一拍不要緊,初雪麵前的一杯茶便被她拍的掉了下來,好在初雪身手敏捷,半路裏總算是接住了,灑了一點在她的腿上,燙得肌膚有些疼。初雪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抬頭盯著烈青青,若是換了別人,被初雪這般盯著,不說腿發軟,最起碼心裏也要發毛,但世間總有這等跳脫的人,遲鈍得連刀架在脖子上都反應不過來是命不久矣。烈青青便是其中之一。


    明蘿卻是比她要機靈一點,忙拉了拉她,讓她坐下,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道:“對不起,這位公子,表妹不知事,還請諒解。”


    初雪沒有說話,楚歌忙過來幫她擦拭,低語道:“要不要去換身衣服?”


    “無礙。”初雪道,“先上飯菜吧,仙兒怕是餓了。”


    楚仙兒擠到楚雨身邊,撒著嬌道:“哥哥,快點讓掌櫃的上飯菜啊,仙兒都累了。”


    她很是聰慧,知道楚雨是掌管風雲樓生意的人,才這般。楚雨往門外遞了個眼神,門口的人便一級級地傳遞下去。


    菜立時便上來了,楚風卻沒有動筷子,初雪瞟了他一眼,道:“怎地不吃?”


    “惡心得唄!”楚歌道。若說楚風對這明蘿還心存旖旎,楚歌打死也不會相信。初雪不在那一年多,楚風可是畫了不下一百張初雪的畫像,易容的有,原貌的有,那真是栩栩如生,神色俱全。她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男人為何總是會把自己的心思寄托在畫像上。前幾日,她從楚風的書房路過,便看到他在燒那一張張畫像。


    楚風是最早跟初雪的人,與其說初雪給了他一個平台,不如說初雪給了他一個全新的生命,一個重生的機會,一道從地獄到天堂的階梯。


    “楓哥哥,當日,不是我的意思,是父王,是父王……父王看了一封信,然後,然後就退婚的,不是我,蘿兒,蘿兒心裏是有楓哥哥的。”明蘿邊說,已是泣不成聲。


    “是封什麽信?”初雪問道。


    “是藍家送過來的信,我也不知道。”明蘿雖是奇怪為何問話的是初雪,還是老實地迴答了。


    “你為何知道是看了一封信才退婚的?”初雪問道。


    “朝臣們都知道,信送到的時候父王正在早朝上,看完信就吩咐大哥去退婚,還說,還說,要讓藍家越難堪越好。”明蘿說話時,看的是楚風的臉色,她不敢說,其實當時的原話是“讓藍楓越難堪越好。”


    初雪看了看楚風,自始至終,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想而知這事在他心裏留下的陰影,初雪收迴目光,重新落在明蘿身上,道:“公主這般千裏迢迢,不知是準備到哪裏去?我等正四處遊曆,如若不嫌棄,可否帶我們去一趟貴國?在下聽說那裏四季如春,三春景象常年不衰,不知是真是假?”


    明蘿見楚風沒有拒絕,自然是欣喜異常,也不好說是出來尋楚風的,便道:“本宮是出來尋舊人的。”她說這話時,有意無意看了一眼楚風,接著道:“公子能夠去鳳軒國,本宮歡迎還來不及呢,自然要盡地主之誼的了。隻不知風公子……”


    她是聰明人,風雲樓風公子名楚風,不再叫藍楓,她怎地就猜不出藍家是傷透了他的心了的,便順著伽羅大陸的人稱唿其風公子。


    “他自然是一同前往的了,這番去,還望公主能夠引薦在下等見一見鳳軒國國王才好。”初雪道。


    “不知公子如何稱唿?”明蘿道。


    她常在外麵跑,自然不難看出另外兩男一女是風雲樓的三位當家。這人看似是與楚風平起平坐,卻不知是誰?


    “在下楚雪!”初雪道。


    “風雲樓新的當家?”明蘿疑惑地問。


    “正是!”初雪道。


    “哦!”明蘿一副了然的樣子,便用問詢的目光去看楚風和其他的三人,見他們均是一副平靜的樣子,方才信了初雪的話。


    既是定了行程,吃完飯,明蘿等人便跟著初雪這邊一起去了酒樓的後麵。都以為這隻是一處平常的酒樓,待穿過長長的遊廊,過了一道門,後麵竟是別有洞天。高大的樹木,藤蘿遍布,繁花似錦,數十來處竹屋反而成了點綴,掩映在這綠蔭翠柳之間,形狀各異,風格別具,真如那世外桃源。


    “阿紫住那邊吧!”楚風指了指四圍種著紫竹的紫竹屋對初雪道。


    “好的,你安排就行。”初雪說完,扭頭對楚歌和楚仙兒,“你們倆也跟著我住這邊吧。抱琴和觀棋找處院落,好好休息一晚,一路上辛苦了!”


    仙兒和楚歌自是喜不自禁,觀棋和抱琴則是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感動。掌櫃的將明蘿等人領到了稍偏遠一點的院子,烈青青雖有怨言,但見裏麵裝飾奢華,琴劍瓶爐精致無比,即便烈國的皇室也及不上,倒也歡喜地住了下來,不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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