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如何打壓,總能異軍突起,反敗為勝,短短兩年時間,在伽羅大陸遍地開花,遍地結果,各行各業,無孔不入。世人隻知道打點風雲樓的人是風雨雲歌,三男一女,靈武雙修,功夫了得,每人一頭契約神獸,神出鬼沒,卻無人知道其真實身份。沒有想到,風公子,無人得見其顏麵的人,居然是曾經被藍家趕出家門的庶子藍楓。


    這,是多大的諷刺?當日的藍楓,今日執掌風雲樓的風公子,世人無論如何想象,也無法想象得出,而今日藍家嫡子的身份,又如何與風雲樓的當家相比?一時間,眾人複雜的眼光,讓站在台上的藍戰和藍柏難以承受,兩人的臉上,如打翻了的顏料瓶,五顏六色,變換不一。


    “你胡說,他,那個廢物,如何會是風公子?”藍柏用劍指著初雪道。


    “是啊,本公主也覺得奇怪啊,隻是造化弄人,如若當日他被留在藍家,或許衣食無憂,卻也不一定會有今日的成就,說來說去,還是藍家主成全了他呢,要不是流離失所,孤苦無依,又怎有發憤圖強的今日?”初雪笑著道,她上前兩步,用兩根指頭夾著劍尖,柔聲道:“藍公子,莫非沒有人告訴你,用劍指著別人是很不禮貌的?”


    “你……”藍柏拔了拔劍,卻發現,那劍像是焊在初雪的手指頭上了,再也拉不迴來。隻聽見哢噠一聲,那劍從中間裂開,斷成了兩截。含沙劍,九幽玄鐵打造的絕世寶劍,伽羅大陸兵器排行榜上能排到前幾位的劍,竟然斷成了兩半,如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


    “啊,你斷了我的劍?”藍柏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他狂叫一聲,舉著劍就要衝上來,卻被藍戰攔住了,吼道:“滾下去!”藍柏不解,卻不敢違拗父親,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斷劍扔在台上,轉頭就下去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一點,藍家主當好好教教令公子!”初雪輕輕鬆手,另一節斷劍也落在地上,她是煉器師,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任何一把兵器都有缺陷,這也是她為何捏著劍尖,劍卻能從中斷裂的原因。


    “不勞夜王妃費心,豎子無狀,讓夜王妃笑話了!他日,若夜王妃為夜王誕下麟兒,當引以為鑒,好生教養才是!”藍戰道。


    這話不可謂不是誅心之言,初雪彼時年紀還小,如此這般奚落別人,卻不知正好授人以柄,人生的路還很長,誰能料到今後的事?這也是所謂“留口德”的道理了。


    初雪如何聽不出來?她再是羞澀,此刻也裝出一副落落大方的樣子,笑了一下,道:“藍家主當為天下人引以為鑒,子不教,父之過!”


    “老夫也聽說女子當三從四德,夜王妃如此這般,又是何人之過?”藍家主道。


    “說的也是!”初雪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然後轉了臉,對著觀禮台道:“那就有勞夫君了!”她說完,身子往後再一滑,便到了決鬥場的邊緣。


    幾乎隻是眨眼功夫,便有一人飄了過來,眾人隻覺得姿態優美,再睜眼,那人已經站在了方才初雪站的位置,不是軒轅夜是誰?初雪的那一聲“夫君”自然是取悅了他,隻見他素來凝霜的俊臉,此刻卻是掛著一絲微笑,眯著紫色的瞳眸望著藍家主道:“請吧,就由本座陪藍家主過兩招!”


    這是在開玩笑嗎?藍戰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禍從口出,亙古不變,他是怎樣的一步一步被人引到這一步的?他已經想不起來了,隻覺得後悔無比。打敗初雪,於他而言,是沒有問題的,但打敗軒轅夜,他自認他沒有這份信心。


    “殺死小女的人是夜王妃,並非夜王,本家主再昏聵,還沒有到遷怒別人的這一步,還望夜王遵守承諾不要插手此事。”藍戰道。


    “有過改之,方才藍家主也說了女子當三從四德,本座夫人殺了令媛,是本座管教不嚴,本座承擔也是應當,藍家主不用客氣了。”軒轅夜效仿自家夫人,一副謙和虛心的態度。


    “今日當是伽羅學院的畢業典禮日,夜王殿下,你我就不要攪亂了這重要的日子了。”炎天開口了。


    “聖子大人言之有理,隻是,藍家主以為本座夫人殺了他的女兒,非要報仇,又指責本座家教不嚴,本座怎生是好?”軒轅夜說完,長臂一攬,初雪便到了他的懷裏,他的腳尖一點,人便已經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位置,隻是一個太師椅,坐不得兩個人。初雪正好落在他的腿上,這一副姿態,當真是曖昧之極。旁邊看到的人紛紛扭過頭去,伽羅學院院長輕咳數聲以示提醒。而初雪,百般掙紮要下去,無奈身不由己。


    藍家主就這樣灰溜溜地上來了,下去是初雪讓他下去的,上來又是軒轅夜迫使他上來的,他隻覺得這比藍枚死在初雪手上還丟人。隻是,聖殿已經發話了,他無法再自作主張地做什麽,更何況,炎天這般開口,無疑是救了他一命。與軒轅夜對招,不需要一個迴合,隻需要軒轅夜抬手,他便可以去見閻王。這不需要去嚐試,隻需迴頭去看看當日雷家三族老是如何死的就可以了。


    為藍枚報仇的事,或者為自己尋迴顏麵的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煉藥比試告一段落,在初雪與藍家對峙的空當,早已對參賽的結果進行了評價,參與評價的除了伽羅學院的老師,還有藥師公會的藥師,各大勢力出的代表人。頭籌自是不必說,沒有人質疑初雪的成績,薛然得了第二名,他的火種是當日得了魔炎怪的魔核煉製而出的蓮池地火,已經與他融為一體,隻是方才眾人都去看初雪的天地神火去了,他的地火反而被忽略了。不僅地火沒得到重視,他煉製的兩顆四品化瘀丹也沒有得到重視。


    實際上,以他的年紀,能夠煉製出四品的丹藥,且一次成丹兩顆,在伽羅大陸已經足以成名了,須知除了初雪這樣的怪胎之外,也隻有秦家的長老煉製出了一顆七品的丹藥。而薛然,才多大的歲數?來日方長,隻要他出世,便足以有眾多的尾隨者。須知,煉藥師的人脈是最廣的,但凡有人欠他的,無一不是人命,性命最為貴重,救命之恩,何以為報?是以,一唿百諾,毫不誇張!沒有人會傻到去得罪一個丹藥師。


    薛濤自然是最歡喜的,從此以後,薛然,不再是他的心病,或者說,自從那一次跟著初雪通過入學試煉迴來,便不再是他的心病,他足以立身處世,而這一切,是初雪給他的。並非她因有了天地神火,才不需感激她給了他蓮池地火。


    ☆、第九十六章 強者為尊嗎?


    接下來,是個人賽,關係重大,決定了每一個參賽的人最終的去向,站隊,是何等重要。伽羅大陸,風雲際會,最終王者勝出,英雄浮沉,誰能料知?


    隻是,對於初雪來說,這最後一場,並沒有太多需要關注的,雷禦天是決定仗劍走天涯的,容清是決定漂泊江湖隨遇而安的,而鍾恆,自然是效忠於西伽皇室,跟隨夜王的,薛然,毫無疑問,是將迴歸藥師公會的,如此,便沒有什麽看頭了。其他的人,是敵是友,最終取決於跟隨;


    初雪的眼皮漸漸沉下來,一場煉藥,的確耗費了她太多的精力,軒轅夜將她的頭輕輕撥過來,靠在自己肩上,似遇到了枕頭一般,又有最誘人的氣息相伴,的確是一場好夢。


    她卻不知,她如嬰孩一般蜷在男人懷裏的這一幕,羨煞了多少女子,而這個男人抱著懷中女人的模樣,卻成了伽羅大陸女子永久的記憶,再溫馨不過的迴憶。


    炎天瞥了一眼軒轅夜懷中的人,便扭過頭,看著場上的爭鬥,道:“夜王殿下可有中意的人選?”


    “聖子大人可有推薦的?”軒轅夜用鬥篷將初雪的臉遮住,他能夠感覺到小東西的口水將他肩頭的衣衫打濕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將她的頭撥正,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點溫潤,炎天自然知道他是怕吵醒了他懷裏的人,便笑道:“本殿若是看到好的,倒是可以推薦給夜王殿下,卻不知,夜王殿下敢不敢用?”


    “聖子大人看中的自然都是好的,本王豈有不敢用的?”軒轅夜道。


    兩人隔著伊尹一來一往,卻都是言不由衷。初雪終是有些煩躁了,在軒轅夜的懷裏扭了扭頭,又動了動身子,嘟囔了一句,軒轅夜沒有聽清楚,卻是忙止住了話頭,對著伊尹道:“抱歉,失陪了!”說完,他便起身,隻見空間扭曲了一下,他抱著懷裏的人便不見了。


    “夜王這是退場了?”


    整個場麵頓時騷亂起來,炎天淡笑一聲,道:“好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夜王!”他的聲音不大,卻能夠讓場上的每一個人都聽到。觀禮台上其他的人也都跟著附和。無須多解釋,慕初雪在軒轅夜懷裏睡著的情景大家都看見了,且那些女子們眼睛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軒轅夜,軒轅夜中途退場,即便有更充分的理由,也會被腦補成其他。


    伊尹起身雙手按了按,道:“比賽繼續,伽羅城主已經跟本院承諾過,前十名的人才,伽羅城要五人,自願為主,所以,不必擔心!”


    這純粹是伊尹的一麵之詞,但從伽羅學院院長口中說出來,沒有人會質疑。


    炎天道:“伊尹院長與伽羅城關係匪淺?”


    “本院給伽羅大陸培養人才,輸送人才,無關親疏。”伊尹道,伽羅城也是伽羅大陸的一部分,不關乎個人私情。


    “伊尹院長之前並不知伽羅城主是夜王殿下,這般說,在座的各位倒無可厚非,可如今,既已知伽羅城主便是夜王殿下,仍這般以為,卻是為何?夜王殿下挑起整片伽羅大陸的紛爭,導致生靈塗炭,餓殍遍野,百姓受難,如若還給他輸送人才,豈非是為虎作倀?”說話的是蘇家的人,初雪一走,天堂神火便暫時泡湯了,或者說,軒轅夜一亮相,天堂神火便可望不可及了,又在軒轅夜麵前暴露了野心,簡直是偷雞不著蝕把米,豈不煩悶?


    伊尹的臉色變得鐵青,冷著聲音道:“蘇家主若是覺得本院是為虎作倀,大可不必坐在這裏,本院教書育人,凡塵俗事,與本院何幹?”


    頓時,滿座噤言,也隻有伽羅學院的院長才敢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四大隱世家族,也才敢這般說,將一場戰爭,說成“凡塵俗事”。卻又讓人說不出道理來,若拿仁義道德來指責,沒有人忘了方才秦家家主說的那句話“強者為尊,亙古不變”,因為當初秦家家主說出那句話時,恐怕沒有人心裏不是讚同的了。


    “伊尹院長莫非忘了為生民立命的責任?”炎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說這話時,眼睛依舊看著場上的爭鬥,都是星空中階靈師,打得難分難舍,雙方都是使出平生絕學,期冀將對方一招斃命。


    炎天的話雖說溫婉,卻不失嚴厲,一個人,一生的立場,自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立太平。”身為一個靈修者,若無這點覺悟,自然是為人所不恥。隻是,伽羅大陸萬年來,世人所信奉的便是秦家家主那四個字“強者為尊”,如今,來談這些責任心,未免是癡人說夢。但這些,隻能在心裏想想,絕不能說炎天說得不對。


    伊尹怎麽不知炎天這番是給了個啞巴虧給自己了,卻是嗤笑一聲,道:“聖子大人,計利當計天下利,伽羅大陸還有哪一方能比聖殿在這伽羅大陸得的利還要多?伽羅學院成立至今已有數千年曆史,每年送往伽羅大陸的人才少說也有兩三百,諸多人等,在伽羅大陸成名立業,比之聖殿來,本學院何曾伸手向伽羅大陸收取過什麽?聖子大人,本學院不理俗物,便是為伽羅大陸生民立命。敢問一句,伽羅大陸的子民信奉聖殿之人何以百千萬計?供奉之厚,言聽計從之忠,聖殿何以為這些信眾立命?”


    “信奉本殿,是為引領信眾死後去往神殿,不入輪迴,不再受墜落塵世之苦,伊尹院長如何說不是為生民立命?”炎天道。


    “不知生,焉知死?”伊尹輕哼一聲,道。


    初雪從軒轅夜懷裏醒來時,已是半夜了,她的頭枕在軒轅夜的肩頭,窩在軒轅夜的懷裏,一抬頭便能看到軒轅夜的下頜和側臉,初雪抬起身子,正要下地去,便聽到軒轅夜略顯暗啞的聲音道:“要喝水?”


    聽得他如此說,初雪複又躺了下來,應了一聲,慵懶得幾近魅惑。軒轅夜笑了一下,他伸出手臂,將邊上溫著的一杯水端了過來,抬起初雪的肩頭,喂到嘴邊。初雪喝了兩口,軒轅夜也就著這杯水喝了一口,躺下來將她摟進懷裏,“冷不冷?”


    她似極不耐這等寒冷的天氣,睡的時候一直窩在他懷裏,雙臂將他的腰身環得緊緊的,讓他懷疑他在她這裏,到底是夫君多些還是抱枕多些。


    “不冷。”初雪甕聲甕氣地道,將頭在他肩頭蹭了蹭,道:“真的好遺憾沒有進學院的聖院就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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