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窘,連耳根都紅了,聽出他話中有捉弄的意思,有些惱羞成怒,這人,不但不知感恩,居然還如此無禮,挑釁一笑,道:“我聽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若是如此,我隻看看公子的腳,又有何妨?”


    初雪的一張臉,著實沒什麽看頭,瘦黃無色,五官無可圈可點之處,可軒轅夜卻覺得,她這一笑裏,竟有花開的聲音,妙不可言。


    “你確定你隻看了我的腳?”


    初雪的身體僵了一僵,前世今生,還是第一次看男人的身體,沒想到還被抓了個正著,若說她是個男子,倒也無妨,她畢竟是個女子。聽他這話,也沒把自己當男子看,莫非他知道什麽了?


    “我是藥師!”初雪怒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


    軒轅夜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嘴角慢慢噙起一抹笑,看似沉靜,實則脾氣還很大呢。


    軒轅夜能自己起來吃飯,自是極好。初雪為他添了飯,將筷子遞給他,自己出去搬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他對麵,陪著他吃起來。兩人再無話,飯吃得極靜。軒轅夜生於深宮,長在皇權之下,自小雖不得寵,所受的禮儀卻是半點不少。相反,那些人為了折磨他,規矩訂得比之其他皇子皇女,還要嚴得多。現下,反觀初雪,舉箸行止之間,高貴得體,行動有度,優雅至極。


    那條魚不是他曾見過的任何一種,約莫一筷子的長度,頭小腹寬,兩麵煎得焦黃。初雪在魚身上拈了一點,放到嘴裏嚐了一口,覺得味道很是不錯,便將兩麵肚皮上的肉剔下來送到軒轅夜的碗裏。誰都知道,魚肚皮上的肉是最好的,鮮嫩細膩又無刺。軒轅夜正要舉箸,手抬到半空卻愣住了。一股酥麻的感覺從心底一直蔓延到全身,這種感覺實在太陌生了,千而百世都沒有遇到過。


    他夾起魚肉放到嘴裏,澀澀的,並不好吃,可他知道,這並不是魚肉的味道。這塊魚肉,當是這世間再難尋的美味。


    初雪吃得並不多,就著青菜隻吃了半碗米飯。肉湯有些濃,她不太喜歡,挑著吃了幾塊蘿卜便起身離開了。不過半響,她又迴來了,手裏端著一個盤子,盤子上切得塊狀均勻的水果,上麵插了兩個小叉子。這小叉子有著勺子的形狀,卻無勺子功用,下端是三根尖而細長的刺狀。初雪拿了一根叉子,叉了一塊水果吃起來。


    軒轅夜驚歎完叉子,又被這盤子裏的水果驚住了。半響才道:“以後這些果子不要再拿出來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如大提琴的低音,帶點暗啞,卻不失低迷。初雪愣了一下,複又聽他道:“炎融魂果是煉製九品複靈丹的主材,紫丹參是煉製七品金玲丹的主材,任何一枚果子,足以引起伽羅大陸的爭端,你的實力,還很差。”


    初雪雙目瞪著他,一塊紫丹參半含在嘴裏,連叉子都忘了取出來。軒轅夜卻隻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吃著碗裏的飯。


    “哦!”初雪答應了一聲,自顧自地吃起來,似乎軒轅夜方才所說的不過是聊聊天氣、感歎時事的尋常之語。她並沒有在意軒轅夜說她實力差,比起軒轅夜,她何止是很差,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雲泥!而七級金玲丹和九級複靈丹,於她來說從未聽說,也從未見過,但7級和9級是什麽概念,她還是知道的。丹藥的等級越是往上,功能越是強大,一枚聖丹出世,甚至能引得風雲變,那不是丹藥,是靈物了。


    她的淡定,讓軒轅夜再次受驚,但軒轅夜是何許人?他麵色沉穩,放下筷子,將碗往前麵輕輕一推,麵向初雪道:“你的名字?”


    初雪愣了一下,方才明白他在說什麽。她以為,一個正常人在醒來便應該出言相告自己的身份,然後問恩人的名字,再隆重地表達謝意。可軒轅夜自醒來不說一句話,所行所受,一切顯得理所當然。此刻,先問起她的名字,她可不認為他這樣的人,是為了記住她這個救命恩人才問的。


    初雪白了他一眼,沒有理會,起身收拾碗筷,軒轅夜坐著沒有動,也不再說話,隻看著她做事,待到看她手上拿不下時,方才幫她端起菜盤子,準備跟在她的後頭去廚房。初雪反而愣住了,他幫她收拾東西?她轉身往外走,軒轅夜果真跟在後麵。


    小貓本來趴在門口的毯子上睡覺,看到初雪出來隻抬了一下眼,看到她身後的軒轅夜,手中拿著滴湯的盤子,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初雪看到他這模樣,抿嘴笑了一下,看來這位真的是大爺啊!


    “我叫軒轅夜,你呢?”


    初雪在洗碗,軒轅夜跟在她後麵轉著,果然,不出他所料,“哐當”一聲響,她手上的碗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初雪忙伸手去撿,手腕卻被人捏住了,白皙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如青蔥翠竹。軒轅夜將她拉住往後帶,初雪往後退了兩步,便看到軒轅夜彎下腰,將地上的碎片一塊塊撿起來,然後從窗口扔了出去。


    “你怕我?”軒轅夜看著初雪的眼睛問道。


    初雪迴過神來,甩開他的手,整個人胸口起伏,像是忍了極大的氣,“誰怕你來著了?”說完上前兩步,繼續洗碗,心裏腹誹不已,到底是怎樣的緣分,逃婚逃到與未婚夫相聚?又長歎了一口氣,小貓那樣求自己,怎麽能不救呢?


    “你後悔救了我?”軒轅夜道。


    初雪很是懊惱,這人懂讀心術麽?她扭頭去看他,卻看到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心情低迷,想到他昨晚那副慘痛的樣子,那樣的痛苦下,還能忍著不出聲,心裏對他還是敬佩的,不由得言不由衷地道:“沒有!”又覺得有些假,道:“我做事從不後悔!”


    軒轅夜的唇輕輕勾起,他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臉,若是能看到,必能看到他眼中星星點點都是笑意。這小丫頭,此刻的心情必定是鬱悶透了吧?這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她是正在逃婚的夜王妃,不知為何,他頭一次對夜王妃這個身份不再有反感,以往,但凡誰要是冠上夜王妃的頭銜,他便忍不住地想要去殺了那個人。


    “病好了就趕緊走!”


    冷冷的聲音傳來,軒轅夜嘴角的弧度更是大了,他挪了一下腳步,聲音變得很淡,“好!”又似透著無限傷痛,說完便轉身。


    “慢著!”初雪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塊布擦了擦,在軒轅夜迷惑的目光中,捉起他的手,兩指蓋在脈搏上,不出所料,眉頭緊緊鎖住,斜著眼看著軒轅夜,心裏無限悲催,“你的人什麽時候到?”


    “什麽?”軒轅夜一雙紫眸顯得很是純淨清澈。


    “我說,你的手下什麽時候來接你?”初雪覺得自己的好修養真的是要崩潰了。


    “他們應該是要找來了吧!”


    話說得很不確定,迷霧森林這麽大,想要找到一個人何其艱難?初雪在心中默哀了片刻,感覺到小貓在扯自己,低頭看去,隻見他一副祈求的神情看著自己,不由得心頭一軟,道:“若是三日後,你的手下還沒有找到你,便跟著我出去吧!”


    軒轅夜歎了一口氣,道:“給你添麻煩了!”


    他說這話時,神色寂寥,轉過身去時,給初雪留下的背影是那樣孤寂,帶著點悲涼。初雪猶記得他立在空中時,是那樣的風華絕代,虛手一握間,似整個天地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此刻,靈力散盡,不得不依賴自己這個沒什麽實力的廢物。所謂英雄末路,也不過如此吧?


    小貓默默地扭過頭,不忍在看,他與初雪相處時日不多,初雪的本性他卻知道,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軒轅夜在坑初雪,至於是為了什麽,他暫時還想不出來。


    晚間初雪上山巔練功時,黑衣人便迴來了。見軒轅夜依然躺在床上,隻是換了個斜躺著的姿勢拿著一本書再看。從黑衣人跟著他如今已是三年有餘,他還從未見過軒轅夜有這等閑適之心,如世外方人一般。


    “如何?”


    軒轅夜看完一頁,要翻麵時,方才開了口,姿勢卻未變,隻是放下書,揉了揉眉心。


    “迴主子,羽公子已經坦言,公主已於十日前在死亡峽穀附近逃走,現下和親隊伍裏假扮公主的人是公主的侍女,名叫秋菊的宮女,是南臨皇帝的人。”


    “他有沒有說公主的下落?”


    “迴主子的話,約莫五日前,有個疑似公主的人在日不落小鎮現身,當時似要驗證安國公主的身份,與雷空的副將明遠起了衝突,騎著一頭暗影魔豹逃走。”


    暗影魔豹啊?軒轅夜笑了笑,右手揉了揉左手的手腕,體內的靈力封存得久了,有些不適。他揮了揮手,“你先迴府,暫不聲張,宮裏若是問下來,就說公主年齡尚弱,待及笄之後再行大婚不遲。至於這個假公主……”軒轅夜想了想,道:“安置在京西別院。”


    “是!主子的安危……”黑衣人打了個寒噤,忙轉身離去。軒轅夜的手段,他再清楚不過了,向來無人敢違逆他的命令。哪怕是為他安危著想也不行。


    京西別院離夜王府有半城之隔,裏麵住著的全是軒轅夜的女人,如同後宮一般。隻有軒轅夜召喚,方可入府,但夜再深,也會被送迴別院之中。從無一人會在府中到天明。即便如此,若有人被召至府中,會被其他女子嫉妒,視為眼中釘。軒轅夜的惡魔之名雖在伽羅大陸如春風過境,可見過軒轅夜的女子,無一不會為他著迷。一副銀色麵具遮擋了他的容顏,可那如玉雕般的鼻,櫻花瓣般的唇,完美的下顎,周身寒若冰川的氣勢恰恰說明了他實力所在,舉手投足之間的王者風範,睥睨天下的氣度如天神一般。凡此種種,讓那些女子如飛蛾撲火一般,縱然知道他這人嗜血冷酷,卻依然想要嚐試著能夠成為他心頭的那個人。


    初雪迴來時,軒轅夜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看到自己的床被這人霸占得理所當然一般,初雪癟了癟嘴,他的下屬們是把他給忘了嗎?都兩天了,還沒有找過來。


    她在堂屋裏用繩子扯了個吊床,便窩在上麵了。軒轅夜從臥室裏出來時,看到她躺在兩根並行的繩子上,睡得甚是安穩,不知為何,心裏竟然很有些不舒服。她當是金枝玉葉般的人兒,卻能自己做房子,能夠煉製毒藥,能夠洗手作羹湯,能夠不分早晚地修煉,如今,竟能夠在繩子上睡著。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怎樣的生長經曆,讓一個本應當衣食無憂,安享富貴的人兒學會了這些闖蕩江湖的人才會有的手段?


    軒轅夜在她跟前站了良久,凝視著月色下的這張臉,雙眸合攏,長而卷翹的睫毛如一對小刷子,鼻子一翕一張,唇角一點晶瑩的液體,顯得格外可愛。或許是夜間有些涼,她緊抱著雙臂,雙腿微曲,睡得很是安詳。軒轅夜彎下腰,將她抱起,她的體重很輕,抱在身上沒有什麽負擔,身上沒有一兩肉,比看上去還要瘦小,軒轅夜心裏泛起了一絲心疼,他將初雪放在床的裏側,蓋好被子,自己在外側躺了下來。


    初雪醒來時,天色並未亮,隻從屋子的間隙間透進來一點光亮,鳥鳴的聲音如一首合曲,很是好聽。她醒了醒神,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在床上的,床上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可從枕頭上的痕跡可以看出,邊上定然還有另外一個人睡過,除了軒轅夜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意識到自己與一個男人同床共枕了一晚上,她騰地跳了起來,一扭頭看到軒轅夜立在門口,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能看到眼中透著亮光,似心情極好的樣子,一口氣憋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冷冷地道:“怎麽,靈力恢複了?恢複了就滾!”


    軒轅夜垂下眼臉,屋子裏頓時就暗了許多,似乎天地間的顏色都失了似的,初雪心裏有點刺痛,不該用那個“滾”字,自己的修養都被狗吃了啊。他並沒把自己怎麽樣,隻是不忍心占了自己的床讓自己沒地方睡,說到底,都是一顆好心。


    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題外話------


    為世間情為何物?


    ☆、第二十六章 誰的夜哥哥?


    屋子裏氣氛有些詭異,初雪怔怔地站在地上,看著軒轅夜一步步走了過來,他什麽都沒說,隻拉起初雪的胳膊,正是戴著手鐲的那個腕子,紫光閃現,那鐲子突兀地現了出來,初雪心頭一跳,手腕跟著一動,想要從他的手中將腕子拉出來,可軒轅夜卻用力捏住了。


    初雪的另外一隻手縮在袖子裏,此刻,那柄匕首已經被她捏在手中,眼一動不動地看著軒轅夜,隻待他一動,她便會出手。明知打不過他,但,這個手鐲,她不想失去,隻是單純地不想失去。軒轅夜淡淡地瞟了她的右手一眼,手一抹,那個鐲子就這樣消失了,初雪卻知道,隻是隱在了手腕中,她的神識中與鐲子的聯係還在。


    軒轅夜抬起手輕撫初雪的頭,扭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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