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棧橋木亭的清風澗,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經過醉花蔭的山道之後,便看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橫在麵前,溪底的鵝卵石圓潤清澈,時不時有幾尾金魚遊過,魚尾擺動間,便反射出一片波光來,在此刻深夜月光的照耀下,就如同是碎落了一池的彩色冰晶,讓這一片青天碧水的景色,居然變得無比瑰麗。


    而小溪之後,就看到兩座小木屋靜靜佇立在,卻也不顯得空曠寂寞,反而透出幾許悠然自得的感覺。


    清風澗內氣溫頗低,青陽重光二位長老修為深厚不懼寒暑,在目前瓊華派多處大陣沒有修好的情況下,也沒有讓人先修理清風澗的陣法,加上水汽寒涼,這裏簡直和冰箱一樣凍人。


    空嵐把棉被又裹緊了一些,跟著慕容紫英踏上了棧橋,一路通過棧橋向前走去。


    慕容紫英邊走邊道:“師叔,此處乃派中長老隱居之地,雖然某些陣法損壞,但攻擊幻陣卻尚啟動著,師叔還請跟隨弟子腳步,以免引動陣法。”


    空嵐現在堪稱是有史以來最弱的時候,怎麽會不聽話?連忙點了點頭,緊緊跟在了慕容紫英的身後。


    慕容紫英帶著空嵐左轉右轉,明明有時候一腳踏出去,就像是要掉進溪水裏去了,卻偏偏眼前一晃出現了新的路,有時候看著是個拐角,但卻隻要直走就可以了。


    清風澗內陣法破損很多,此刻隻有幻陣開啟,所以隻要空嵐跟緊了,就沒有什麽事。最後兩人在踏過一個欄杆時,眼前一切驀然開朗,就見到那兩棟木屋已經不足數十米的距離,他們已經出了幻陣。


    慕容紫英神色嚴肅,恭敬的抱拳微微躬身,揚聲道:“瓊華弟子慕容紫英拜見青陽重光兩位長老!”


    兩個木屋裏麵沒有聲響,片刻之後,兩個屋子的燈忽然亮了,然後兩位長老不知道交流了些什麽,偏側的那個屋子燈滅掉了,而正對著的這個屋子內傳來了悉悉簌簌的聲音,想來是一位長老正在穿衣。


    慕容紫英行禮之後,恭敬的站在那裏,空嵐感覺更冷了,把整個頭都縮在了被子裏,就留了足夠唿吸的縫隙,一瞬間,這暖烘烘的感覺讓她感覺舒坦極了。


    慕容紫英雖然得到空嵐的幫助,體質比尋常同齡人已經強出太多,但這樣在寒風裏站著不動也是漸漸覺得寒冷,不過他性格堅定忍耐,隻是默默硬撐著。


    空嵐雖然是個常人,但她的眼力在現在這個水平還是很好的,發現了慕容紫英在顫抖,於是便上前一步把棉被張開,想將這小孩子攬進懷裏給他暖身。


    當了八年保姆,空嵐麵對孩子已經有一種下意識的照顧心理了。


    不過空嵐沒想到,她剛剛把被子張開,麵前木屋的門就打開了,然後一個驚怒交加的蒼老聲音驀然響起:“何方妖孽?!在老夫麵前竟然也敢放肆,動我瓊華弟子?”


    這清風澗裏黑燈瞎火的,青陽剛剛打開門,從明亮的地方往黑的地方看來,模糊中就看到一個白胖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的來到那個瓊華弟子的麵前,接著張開了大口像是要吞了他,於是便憤而出手。


    空嵐稀裏糊塗的一抬眼,就看到一個袖子往自己麵前一揮,慕容紫英的驚唿也在一邊響起:“長老且慢!”


    青陽聽到那弟子的叫喊,頓時將手上力道收了九分,這一下甩袖隻是將空嵐在原地抽得像陀螺一樣轉了幾十圈,暈乎乎的一屁股坐倒在了哪裏,但是沒有傷到她,不過那條厚棉被卻抓不住了,攤開在地上,露出了一臉暈眩的空嵐。


    青陽長老臉色頓時大變,片刻後,才不可置信的驚唿道:“夙嵐?!怎麽是你?!”


    與此同時,瓊華派弟子房內,吱呀一聲輕響,房門打開了,十歲的少年合上房門,漫無目的的在瓊華派內四處遊蕩。


    這少年身形略顯瘦削,相貌清秀,透著一股溫和之氣,眉眼潤澤修長,唇角時刻帶著一抹溫潤的笑意,一眼看去雖然平凡,但看得久了,卻覺著他有不差任何人的風華,正是懷朔。


    白天的懷朔是瓊華派上下數千弟子之一,氣質也是毫不起眼,而此刻無一人在側,他卻好像是奪取了天地造化日月光輝,才誕生出來的存在一樣,撩動人心。


    他全然沒有小孩子的樣子,一雙黑瞳幽深似海,臉上是一抹帶有輕嘲意味的微笑,但細細看去,卻覺得那嘲諷似乎是一個錯覺。隱隱的似乎有無可名狀的瘋狂,在他這樣平靜溫和的外表下醞釀。


    懷朔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這麽焦躁了,甚至讓他連閉上眼睛安安靜靜呆在弟子房裏,都做不到。


    兩年前他也有過這麽一次焦躁感,不過卻沒有現在這樣重,那時候的感覺影響不大,而且是很短的時間就再無異常了。但是今天,自從他好像聞到了她的氣息之後,這焦躁感便越來越深,仿佛是就在同一個門派,但是他卻見不到她一樣。


    這種感覺讓懷朔快要被逼瘋了。


    微微眯起的眸子顯得細長了些,懷朔在寒冷的風中,緩緩的長吐出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而走向了醉花蔭。


    左右無事,他去那裏去坐坐,順便再將近日釀的酒埋下吧。


    懷朔踏入醉花蔭中,便聞到了比平日更為濃鬱的花香氣息,這氣息雖然對別人來說極為醉人,但對他來說,卻未免太過濃鬱,反倒失去了本真。


    懷朔皺了皺眉頭,溫聲道:“沐風姑娘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怎會。”輕靈的女聲遙遙傳來,清冷卻透著微不可察的喜意:“上仙誤會了,沐風這是在高興才是。”


    懷朔走入無邊花海,聞言不由笑道:“不知沐風遇到何等喜事,可否與懷朔分享一二?”他聲音雖然稚嫩,但語調語氣卻已經沉穩溫文,透著仿佛曆盡滄桑之後的包容溫和,隻是他慣常說話時,尾音不由自主的壓低一分,拖慢一點,卻令他的話增添了幾許危險感。


    隨著路途漸深,一株繁茂高大大鳳凰花樹出現在懷朔麵前,樹下一粉紅長裙的少女正半飄在空中,額間花鈿襯托得她貌美如花,天香國色,如這無邊花海一樣嬌美動人。


    這便是瓊華派內早已修煉成精的鳳凰花仙,沐風了。


    沐風當年便經常看到醉花蔭中夙嵐、天青、玄震三人同行,之後瓊華大戰,雖然醉花蔭的陣法損毀,但她僥幸沒有被滅掉,便依然存在於此,隻是當年舊人不曾再見,也是讓她傷心無比。


    也因此,懷朔入門之後頭一次來埋下酒時,沐風察覺到他靈魂的熟悉氣息,驚訝之下忍不住現身相見,久而久之,她也在他話語中推測出他身世一二,懷朔偶然間便如實相告。沐風本就是無欲無求無情無愛的花仙,對此三人有一絲淡薄情懷已經難能可貴,所以對於玄震變成懷朔這件事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就是因為如此,懷朔才漸漸和她成了不錯的朋友。


    沐風見到懷朔出現在眼前,觀他神色便知道了他對這濃鬱的花香不喜,自責道:“今日沐風得遇故人,心裏極為歡喜,卻讓百花也受了沐風影響,香氣刺鼻,叫上仙沒能欣賞,是沐風的錯。”


    花仙和花妖都差不多,對於自己繁花開遍的美景受人欣賞是很高興的,尤其是這等修道之人,他們心情愉悅平靜時散發出來的靈力對花仙有極大的好處。


    “故人?”懷朔疑惑的重複。


    “正是。說來,這位故人與上仙也是有些淵源呢……”沐風微笑著道,轉而念了半句詩:“今宵一醉豈消愁?”


    懷朔神色突然一變,難以抑製的狂喜之意從他臉上露出,緊接著又被他強行壓下,微微搖頭道:“沐風姑娘,你應是明白……她已經……人生苦短,萬物如是,無論仙凡妖魔皆是……難逃一死。”


    “上仙,沐風未曾說謊……若是上仙不信,可以自行搜尋一番便是。”沐風掩唇輕笑,眨了眨眼道:“畢竟若是上仙親眼見到,會比沐風無憑無據所說更信才是。”


    話音落下,沐風的身影便一絲絲淡去,最終消失無形了。


    懷朔聽了沐風的話,神色中的驚喜再也抑製不住。沐風情緒淡薄,能讓她歡喜到花香都更濃的程度,應當是他所希望的那個人迴來了……隻是這些年無數次希望破滅,懷朔怕這次打擊太大,才壓製了情緒,多問了幾次,沒想到沐風直言說,對方在這裏留下了證據。


    醉花蔭中能讓那人看得上眼的,有什麽?


    懷朔迫不及待的來到一個地方,蹲□去,全憑一雙白皙纖長的手在地上挖掘起來。


    空嵐喝完酒之後,雖然把空壇子埋了迴去,但她那時候本身就喝醉了,稀裏糊塗隨便埋的,根本不深,懷朔挖的又不是那幾壇直接被空嵐充公的酒,沒兩下就摸到了一個酒壇子。


    懷朔微微運力,將酒壇從土裏拎出來,沒想到這壇子出乎他意料的輕,差點讓他用力過猛摔倒了。


    他難以抑製臉上的驚喜和笑意,他把空嵐的酒全都丟了,埋的是自己這些年釀的,就是因為他知道,就算空嵐因為自己是瓊華叛徒不能出現,但是醉花蔭她當年沒來得及帶走的酒,她是不會放棄的。他花費了很多功夫,才將她的酒替換完,埋酒的地點一個都不差,到時候空嵐這個性格,肯定會把他的酒帶走或者喝光的。


    懷朔忍不住微微摩挲著酒壇,憑借百日時聞到的那一抹淡淡清香,再加上此刻的空酒壇,他已經確定了,空嵐很大可能是迴來過瓊華了。


    突然,懷朔驀然感覺指尖一痛,他將手抬起,才發現自己無名指已經被壇子割破了。懷朔將整個壇子翻過來,細細看著,朦朧的月光下,隱隱約約幾個大氣的字體龍飛鳳舞的出現在壇子上。


    以酒換酒,扯平!


    懷朔眼睛微微大睜,而後又深深的眯了起來,彎成了月牙兒狀。笑意從他的眼底蔓延開,帶動了嘴角止不住的上翹,他終於忍不住摸著這幾個字,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是你了!


    你迴來了!


    是你的字跡,也是你的風格!


    懷朔大笑著,笑得無比暢快,難以抑製的喜悅,鼓動著心胸,讓他感覺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幾乎看著這幾個字,他都能想象出那女孩一臉無賴的說話的模樣。


    良久,懷朔慢慢止住了笑聲,他將酒壇子放了迴去,土蓋好,向著那棵鳳凰花樹拱了拱手,道:“這迴多謝沐風姑娘了。”


    “不用客氣。她喝醉之後亂用法陣,失去靈力,沐風聽說她此刻應當在清風澗內,受人照料。”沐風沒有現行,她的聲音依然傳了過來。


    懷朔簡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入清風澗了,隻是他的定力也很恐怖,既然已經即將見麵,那麽他不會急於一時,再次笑了一聲向沐風道謝之後,鎮定自若的迴去弟子房內休息了。


    清風澗內隱居著青陽重光二位長老,而他是自太清往下算,普普通通的四代弟子,怎麽樣才能進去呢?


    懷朔幽深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淡淡的光。


    第八章 隱世·璿璣


    清風澗內,涼風習習,陽光照入一片暖意,那清澈見底的溪水流淌而過,棧橋之上,兩個須發皆白的道士正並排坐著,手裏各拿著一杆魚竿釣魚。


    重光長老一臉很不爽的表情,氣哼哼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茅屋,抱怨道:“真是不成體統,我堂堂長老之尊,居然為了弟子的肚皮跑出來釣魚!真是不成體統!”


    “唉,重光,你就少說兩句吧,夙嵐她如今不適合在門派內出現,若是叫掌門知道了她的存在,也不清楚會發生何種事情……瓊華對她有愧,也隻能從其他方麵彌補一二了。這清風澗內的赤鯪魚雖然算不得什麽上好奇珍,但對於此刻畏寒的她而言,也算是不錯的暖身之物。”青陽長老淡淡開口道。


    “哼!真沒想到,身為修仙之人,居然有一天也會和一隻妖和諧共處……”重光緊緊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若是有朝一日夙嵐反水,那你我便成了瓊華罪人了。”


    “當年我們一己私欲害如此多瓊華弟子喪生,早已經是瓊華罪人了。”青陽淡淡開口,語氣中深深的後悔,叫重光再也說不出話來,良久,他才歎了口氣,搖頭道:“罷了罷了……人也好妖也罷,與你我隱世之人,再無瓜葛。”


    兩位長老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多久,清風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八歲左右的少年步入進來,向著兩位長老恭敬行禮道:“弟子慕容紫英拜見青陽長老,重光長老。”


    “行了,去叫你夙嵐師叔起床吧。”重光沒好氣的說道,瞪了一眼身邊那個又釣上了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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