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若是一定要賞,妾身倒也算有個要求的。”


    沈翕正在意亂情迷的啃咬謝嫮的耳垂和頸項,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聽謝嫮這麽說,便悶在她的肩窩裏迴了一句:


    “說吧,不管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辦到。”


    謝嫮一陣驚喜,伸手將沈翕稍稍推開了些,閃亮著黑眸說道:“那妾身能不能求兩天休息?就兩天,好不……唔唔……”


    話還沒有說完,謝嫮的後腦就被一股力氣壓送向前,然後便是氣息不穩的雙唇相接,一陣氣血翻湧的掠奪之後,沈翕才放開了她,在她耳邊說道:


    “除了這件事,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


    謝嫮掛在他的胳膊上喘、息,隻覺得自己三魂丟了七魄,迷迷糊糊間就又給某人摟在懷裏欺負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


    接下來的幾天裏,謝嫮日日派人去給綠珠送藥,綠珠喝了幾天後,丫鬟就過來迴稟,說是氣色好了一些,謝嫮就幹脆叫竹情親自去督辦了兩個月的藥量,運迴府裏,送去了綠珠的小院子,然後又從滄瀾苑撥了一個奴婢去,日日專門負責給綠珠煎藥。


    又過了大概有三四天的樣子,那個小丫頭突然迴來稟報了一聲謝嫮,說是綠珠又有兩天沒有迴來了。


    謝嫮大驚:“你說什麽?她去哪兒了?”


    小丫頭驚恐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隻是每天負責熬藥給綠珠姑姑送去,可是,連著兩天奴婢都沒有看見綠珠姑姑,長壽也每天坐在門檻上,失魂落魄的等,奴婢想著夫人是派奴婢去照顧綠珠姑姑的,如今綠珠姑姑不在,奴婢連照顧誰都不知道,所以才迴來告訴夫人的。”


    “你說具體一點,她是怎麽不見的?”


    謝嫮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隻聽小丫頭說道:“前兩日突然來了兩個婆子給綠珠姑姑梳樁打扮,然後晚上綠珠姑姑就被人抬出了院子,長壽跟著他們後麵跑了好長時間,被那幾個人打了迴來,奴婢看那院子裏其他人的樣子,估摸著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迴了,就想著再等等,可是如今都兩日了……姑姑還沒迴來……”


    謝嫮放下了手裏的書,站起來就喊了丹雪和竹情一同往翠鳳閣趕去。


    她趕到的時候,發現翠鳳閣外頭的兩個守門嬤嬤正在門口探頭觀望著什麽,謝嫮走過去哼了一聲,她們就把頭縮了迴來,謝嫮冷著聲問道:


    “綠珠迴來了?”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連連點頭,說道:“是是,迴夫人的話,綠珠迴來了,剛才被人給抬著送了迴來。”


    謝嫮不理她們徑直入內,兩個婆子想阻攔,卻被丹雪一手一個推開。


    謝嫮進去之後,就聽見長壽的哭聲,走進屋裏一看,就見綠珠被放在床鋪之上,眼神空洞至極,臉上,身上,脖子上,手上,竟然全都露著傷痕,謝嫮走過去,長壽立刻就警戒的擋在綠珠身前,丹雪把他拉開,謝嫮坐到床沿,抓起了綠珠的手仔細看了看,然後又稍稍拉開她的衣襟,發現內裏也是傷痕累累,而有些傷痕,看起來著實可疑,就像是……有的時候夫君使壞,在她身上弄出的那些閨房痕跡似的……


    謝嫮抓著綠珠的手,輕聲的喊了喊她:


    “綠珠?綠珠?是我,大公子叫我來看你了。”


    綠珠空洞的目光似乎有了些微動,緩緩的移過了目光,看在謝嫮的身上,似乎凝視了良久,才分辨出謝嫮是誰,她的嘴唇有些幹裂,喉嚨也有些嘶啞:


    “大……公子?”


    謝嫮點頭:“是,大公子!大公子讓我來的。”


    綠珠突然露出一抹諷刺的笑,看著謝嫮癡癡的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說道:


    “大公子……大公子……哈哈哈哈哈哈……”


    她嘴裏持續說著這幾個字,神態近乎癲狂,突然綠珠神色一變,想要捂嘴,卻是沒有捂得住,一口鮮血就這麽噴了出來,灑在床鋪之上,看著觸目驚心。


    長壽撲到床前喊她:“娘——娘——你怎麽樣了,娘——”


    綠珠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想要去觸碰長壽的樣子,不過,手指就在快要碰到長壽的時候,卻又收了迴去,然後她就將身子縮成一團,蓋上了破舊的棉被,讓自己完全被籠罩住。


    謝嫮見她這樣,如何會不懂到底在綠珠身上發生了什麽。腦中一片混亂,到底是誰……


    目光落在她吐出的那口血上,隻覺得眼睛刺痛的厲害,失魂落魄的站起了身,對竹情說道:


    “去叫大夫!去把府裏的鄒大夫請來,就說我說的,立刻去請來!”


    竹情領命而去。


    謝嫮碰了碰不住哭泣的長壽,卻被他一把甩開,怨憤的目光看著謝嫮,說道:“不用你假好心!你滾!你滾!”


    “……”


    98|0.9|家


    鄒大夫來了之後,一番折騰,卻隻說綠珠去勢已定,再也不是藥石能夠挽迴的了。


    長壽哭著給婆子們拉了出去,謝嫮坐在綠珠床前,綠珠嘴唇蒼白,臉上已經帶著死氣,妝容盡除,眼角泛著朱砂色的紅,身上穿的錦衣華服說不出的諷刺,使她看起來厲色淒然。


    “少夫人,我有些話想對你說,我與大公子沒有關係,長壽也不是大公子的孩子。你不要誤會他。大公子很可憐,從小生活在這裏,卻沒有一個人把他當親人看待,他和夫人在這府裏過的根本不是人的生活,我從小就跟著夫人,後來跟她陪嫁過來,把一切都看在眼裏,那個人他害了夫人一生,也害了我!讓大公子,一定要當心啊。”


    綠珠拚著力氣說完這段話,謝嫮隻覺得心裏發堵,問她道:“那個人是誰?”


    綠珠淒然一笑:“他是惡鬼!哈哈哈,惡鬼!我知道我活不長了,我也不想活了,夫人走了之後,我就應該隨她而去,要不是為了長壽……我的長壽……他今後可要怎麽辦呀!少夫人,求求您,救救長壽,好不好?他不是大公子的孩子,您把他帶在身邊,就算是當個奴仆小廝,讓他有口飯吃,不要流離失所就夠了。”


    謝嫮的手被綠珠抓在手中,能夠感覺的出這個女人此時的情緒,那麽脆弱,那麽無助。


    從綠珠的小屋裏出來,就看見沈翕竟然早就站在院子裏,卻是沒有進屋,看見她出來,才伸手過來拉她,問道:


    “她怎麽樣?不行了嗎?”


    謝嫮的眼角有些濕潤,用帕子擦了擦,說道:“怕是不行了。她失蹤了兩天,迴來後就一身的傷,我問她是誰,她說你知道。你要不要進去見她最後一麵?”


    沈翕臉色一片黯然,看了一眼小屋,歎了口氣,才走了進去。卻隻在屋裏帶了片刻就出來了,然後就對謝嫮說道:


    “又吐了幾口血,本人也沒有求生意識了,你看著替她準備後事吧。”


    謝嫮點頭:“她可有其他什麽心願?”


    “……”沈翕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道:“讓我答應照顧她的兒子。我答應了。說保他一生無虞。”


    謝嫮看著沈翕,終於有些明白,上一世為什麽他會對寧壽那樣寬容了。綠珠對他來說是看著他長大的姐姐,兩人從前就是主仆,綠珠陪著他長大,陪他經曆了人生最弱小的時段,看著他受盡欺負,就算沒有恩情,但陪伴之情尚在,有這樣的情分在,沈翕信守他對這個姐姐的承諾,保護她的兒子,就讓人很容易理解了。


    “等辦完綠珠的身後事,我會把長壽接去滄瀾苑住,給他尋個先生,好好教導他的。”


    沈翕看著她,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眼中帶著些許悲傷,就算他對綠珠沒有男女之情,但親情還是有一些的,如今她要走了,沈翕又怎會真的沒有任何觸動呢。


    這兩日,謝嫮日日都往翠鳳閣去,綠珠的情況一刻不如一刻,就連鄒大夫都說,她這病太奇怪,病來如山倒,若是再好好養養,再撐個一兩年還是可以的,隻能說她本人生無可戀,自己求死,藥石無用。


    自從沈翕去和綠珠說過話之後,綠珠就再也沒有開過口,躺在床上看著陳舊的帳幔,偶爾看一眼伏在她身邊哭泣的長壽,飯也不吃,水也不喝,覺也不睡,熬盡了燈油。


    綠珠是在半夜死去的,長壽睡在她的腳邊,沒有察覺,第二天才被發現綠珠已經瞪著眼睛,死在了床鋪之上,淒慘慘,孤單單,死的相當平靜。


    綠珠的死並沒有在府裏掀起什麽波瀾,畢竟她連個姨娘都不是,若不是謝嫮把著,迴事處就要派人來裹張席子,從後門抬出府去,送到墳崗上草草埋了了事。


    謝嫮給綠珠在南山林的小山坡上找了一塊空地,入殮,發喪,全都按照民俗禮儀操作,原是想讓長壽披麻戴孝,可從綠珠死後他就跑了,後來被聶戎帶人尋了迴來,像是瘋了般怎麽都不肯留下,然後就被沈翕關在了滄瀾苑的柴房裏。


    綠珠的身後事辦好之後,謝嫮的心裏一度覺得悶悶的,綠珠死前的模樣曆曆在目,就因為她是個丫鬟,在遭受了那樣的對待之後,鬱鬱而終,而那個害了她的人,卻連頭都沒有出過,依舊躲在黑暗之中。


    長壽來了滄瀾苑,並不服管教,處處於沈翕和謝嫮為難,沈翕想熬一熬他的烈性子,就讓人在滄瀾苑的最東麵給他辟出了一塊小院子,加高了院牆,派人每天守著,說他什麽時候想通了,什麽時候再放他出來。


    *****


    天氣是徹底涼了下來,到處都是一片肅殺的涼意。


    前陣子丫鬟們縫製的棉襖,爐套之類的東西都已經能用了,屋裏的地龍也燒了起來,院子裏涼風嗖嗖,屋裏倒是暖氣融融,放下了厚重的皮布內棉簾子,倒也舒服的很。


    謝嫮剛從老太君那兒迴來,手裏的爐子也冷掉了,交給了玉綃,入了暖閣內,花意竹情就替她解了絨毛氈子披風,謝嫮搓了搓手,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


    “大公子迴來了嗎?”


    謝嫮一邊換衣服,一邊對竹情她們問道。


    “迴來過,又出去了。讓趙三寶送了些蜜糕來,說是晚上迴來,估計有點晚,叫夫人不用等他用晚膳了。”


    “……嗯,知道了。”


    這幾日夫君的情緒有些低落,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但她卻能感受的出,昨天晚上又在書房裏寫了半個時辰的字,綠珠的死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個打擊吧。


    長壽又是那樣不服管教,謝嫮多次想接近他都沒能成功,那孩子完全把自己給封閉起來,隻要有誰靠近,他就發瘋似的反抗。沈翕去看過他兩迴,被他這麽一鬧,就更加不願意解除他的封禁,就那麽讓他在小院子裏待著了。


    沈翕晚上從外頭迴來,已經是深夜,原本以為謝嫮已經睡下了,沒想到走進院子發現房裏的燈還亮著,推門而入,就看見謝嫮正撐著腦袋,手裏拿著一本書,身上蓋著薄氈子打盹兒。


    走過去在她旁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看著她如花般的睡顏,內心平靜了許多,燭光下的她仿佛有一層瑩潤的珍珠色,潤澤瑩瑩,不知不覺得就看的入了神。


    謝嫮睡的也不太踏實,隻覺得手肘一軟,隻道要撞在榻頭上了,沒想到腦袋卻是摔在一處溫熱的地方,睜開眼睛一看,竟是一隻手掌,擋在她和榻頭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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