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坐在椅子上,有些粗大幹瘦的手搭在桌邊,看著蠟燭上跳動的火苗開口說道:


    “孔小子練的是劍,用的卻是槍,走的是以槍代劍的路子,所以你的劍少鞘。”


    孔武聞言蹙眉,隨即就這風清揚的話頭說道:


    “我練劍用槍,走的是有進無退,以勢求勝,從沒在江湖上聽過槍還有鞘。”


    風清揚瞪了一眼嶽不群,然後才語氣平緩的說道:


    “光憑力、憑勢可不算本事,重要的是拿得穩。”


    嶽不群以往教導弟子,也都是讓弟子內力運轉不出問題,劍招發力或大或小,主打一個苦練派,風清揚嘴裏這話他自己都從來沒接觸過。


    雖然內力也有些練假成真的意思,但是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孔武卻沒有深思過。


    孔武自練武開始,一直憑借一身洪荒蠻力,速度和力量碾壓流的打法。


    這是在察覺到孔武突破風險極大,所以風清揚開始憑借自身見識要給孔武重新梳理自身武學積累。


    然後一溝通才發現,孔武這小子練到如此境界全靠功力和力量,嶽不群這個當師父的也隻傳授了武功的練法,至於武學理念什麽的一概沒教。


    風清揚看著孔武的眼神一陣古怪,老爺子先在對東方不敗死在這小子手裏感覺虧得慌,而又想到自己也敗在他手裏,心中又是一陣難受。


    武功練到他這個境界,宗師之名可不是光稱唿境界的,而是自身武學理論的積累,完全摸透自身所學,然後隨手一招都發揮出招式最大的威力。


    但是根據這一會兒和孔武聊天,風清揚才發現孔武根本沒有把自身武學的威力全部發揮出來。


    要是孔武是個一般人,他現在的實力可能還沒有喝酒快喝廢了的令狐衝厲害,不過巨大的身形和恐怖的力量,這才讓孔武有了如今的實力。


    在風清揚眼中,孔武此時就像是三歲孩童扛著把絕世寶刀,普通人靠近被其寶刀自帶的刀氣擊殺而已。


    也就孔武自己搗鼓的那個混元樁有點意思,在風清揚眼中,感覺發揮出全部實力的孔武,其實也就是從三四歲到了十來歲的水平而已。


    想完這些,看著沉默的嶽不群和一看自己就想不明白的孔武,風清揚再次說道:


    “老夫要是有你這一身蠻力,拿著手中這三尺長劍,雖握如鴻毛,但用出劍招卻可以比你還快、還猛。”


    完全暈了的孔武有些狐疑的看著風清揚,感覺這老小子在吹牛。


    風清揚看到孔武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剛才的話簡直是對牛彈琴,這小子是一點不懂,隨即開口沒好氣的說道:


    “劍都有鞘,因為劍乃君子之器,在自正自威,不在殺,你的槍鋒芒盡露,卻守不住心。”


    孔武聽到風清揚如此說,聯想了一下自己外出想在暗處隱藏卻總被發現,又感覺這老頭說的有點意思。


    風清揚從爐子旁起身往外走,而看到風清揚離開的陸大有趕緊抱著劍跟上。


    走到門口的風清揚扭頭看了一眼被火光照耀的忽明忽暗的臉,想了想開口說道:


    “孔小子你的天分極高,不過在這幾千年的江湖中天分高不算什麽,天驕奇才也是數不勝數,要知道隻有能走到最後的那人,才能算得上高山!”


    說完之後風清揚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陸大有對著嶽不群討好的笑了笑,聽到風清揚喊自己的名字,又趕緊跟了出去。


    孔武感覺風清揚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又不知道哪裏有道理,隨即看向自己的師父。


    嶽不群此時和孔武的表情差不多,老嶽也沒到風清揚那種境界,這些話他當年聽師父寧清羽,但是老嶽到現在也沒用上這些東西。


    而孔武的實力距離他太遠了,嶽不群壓根摸不到邊,就更別說教導這些自己都找不清的東西了。


    看出了嶽不群的尷尬,孔武識趣的提出了告辭,順便跟嶽不群說了一下自己明天去後山找風清揚練武。


    嶽不群聞言點點頭,揮揮手讓孔武自己離開。


    今日對嶽不群的打擊有點大,雖然風清揚沒說,但是嶽不群卻感覺自己誤人子弟了。


    要是隻是風清揚一家之言嶽不群也不在乎,但是差不多的話確實也聽自己師父說過,那就是自己耽誤了弟子。


    寧中則在臥室中等了半天沒見嶽不群迴房,隨即披上衣服去祠堂找。


    到了一看果然沒錯,自從孔武擊殺東方不敗後,嶽不群就三天兩頭的往祠堂鑽,寧中則都見怪不怪了。


    不過就在夫妻二人迴到臥室躺在床上準備睡覺的時候,嶽不群卻在黑夜中睜著眼睛看著寧中則說道:


    “師妹,從明天開始你帶著弟子們練武,為夫自明天開始早上去後山請教風師叔。”


    在祠堂陪著師父了靈位待了一會兒,年過六十的嶽不群決定開啟學習模式。


    第二日清晨,剛領著陸大有到瀑布邊的風清揚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都赤著腳在青石上站著樁。


    風清揚一扯嘴角,心中暗道這兩人雖然愚笨,但是多少還占一條好學。


    然後在這華山後山,風清揚就開啟了兩種不同的教學模式,陸大有那邊就是記和練,而孔武和嶽不群這邊,老頭開始帶著扣細節,從基礎的《華山劍法》開始。


    上午結束後,風清揚在嶽不群離開前囑咐道:


    “這些無需教給其他弟子,他們現在境界不到,學了腦子糊塗平白耽誤了練武進程。”


    嶽不群倒是懂這個道理,認真點頭後才離開。


    後麵幾天,風清揚開始講境界,講想法,講劍勢。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講的就是對自身武功全知全解,平時對敵內力運轉流暢,劍招嫻熟,這一層孔武能做到。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這是現在孔武需要追求的境界,江湖上的武林門派各家武學各種風格應有盡有,就劍法來講都是各家有所不同。


    比如嵩山派的劍法主打一個大氣磅礴,施展開來大開大合。


    而華山的劍法卻是以奇以閑著稱,各種劍招如羚羊掛角,以刺為主。


    到達孔武這種境界之後,就需要加深對每一部武學的領悟,參悟武學本身的意境,再將其融入自身,最後達到‘功夫次之,以意禦功’的境界。


    平常人到達孔武這種境界之時,要不都已經積累了十年二十年了,要不就是在江湖中生死相搏間體悟自身武學。


    可是孔武在這一方麵基本上等同於無,他既沒有時間的積累,也沒有生死一線間的感悟。


    在風清揚看來,出道以來孔武手上也沾染了不少鮮血,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人在交手時給孔武帶來過危險感,這小子一路走來太順了。


    在風清揚看來,孔武這種適合用時間去沉澱自身武學,花上二三十年的時間去品悟武學,從每一招每一式到內力的每一次的流轉,都要細細打磨。


    可是偏偏孔武突破時又風險極大,最好在氣血升騰的年歲就突破。


    當年方正老和尚說的話,孔武和嶽不群都跟風清揚敘述過了,雖然不清楚是否像那老和尚說的那樣。


    但是風清揚同樣認為那老禿子不可信,尤其是敢送出《金鍾罩》這種秘籍,就更是必有所圖。


    再結合孔武的情況,確實不敢讓他耽誤太長時間。


    而且身為突破到先天之境的宗師,風清揚是知道的,當內功修為突破先天境界,不僅僅是體內真氣由後天轉化成先天。


    更是可以打通任督二脈構建天地之橋,從此可以在外界采補天地恢複自身,而不用靠煉精化氣的路子從體內生成內力。


    而源源不斷的天地之氣,確實應該能從根本上解決孔武以後的突破問題。


    隨著孔武沉下心來順著風清揚的路子走,感覺自己這半年的收獲都比自己之前和嶽不群鑽研三年武學來的大。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假傳萬卷書,真傳一句話!’


    當然也不是老嶽不跟他說,而是嶽不群境界不夠,他走的就是靠時間沉澱己身,慢慢體悟自身武學的路子,到現在還搞不明白自己呢。


    總結下來也就是老嶽太菜了。


    半年已過,孔武這兩日都沒去後山,今日也同樣如此。


    而且與往日不同的是,今日整個華山派的人都聚在了孔武的小院裏,一個個的都瞅著那緊閉的房門。


    而一旁的不戒和尚和啞婆婆也在小院之中,倒是寧中則不在院中,而是在房內幫著穩婆。


    孔武此時也很緊張,畢竟古代人生孩子條件簡陋,對孕婦來說確實風險極大。


    哪怕儀琳身懷武功,寧中則也早已安排好,那參湯就在一旁候著隨時喂,但是孔武還是忍不住擔心。


    不過房間內還沒傳出聲音,孔武也就耐心等待著。


    嶽不群看著在院子中來迴打轉的孔武,想起來自己當年好像也是如此,倒也沒有勸解孔武放鬆,他知道沒用。


    又掃了眼令狐衝,發現這小子沒喝酒,也沒有宿醉的模樣,心裏倒好受了點,至少最近嶽靈珊也快生了,這小子的酒可算是少了。


    就這樣一群人從早上等到中午,卻還是沒聽見屋內有什麽聲音傳出,嶽不群都想指揮大家先前吃飯時,卻突然聽到裏麵傳出穩婆的聲音。


    “熱水,來盆熱水!”


    然後沒過去兩刻鍾就聽見穩婆又喊道:


    “熱水,剪刀!”


    隨後院內的所有人都聽到了房間內傳出了孩子響亮的哭聲。


    孔武聽到孩子的哭聲一時間有些無法描繪自己的心情,但是他知道:


    “當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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