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裏,隔著一條寬敞河流,是密集的摩天大樓。


    鋼筋水泥澆築的繁華,金色陽光在玻璃上撒開點點光暈,很耀眼,也很溫煦。


    蘇蕎屈膝靠在床頭,身上蓋著暖和的被褥,她雙手十指握著手機邊緣,屏幕上那點藍光,在漆黑的房間裏,猶如一簇螢火蟲點綴的光亮。


    沒一會兒,那邊發過來新短信——


    [睡吧|明天還上班趟]


    蘇蕎已經退出圖片瀏覽,睡覺前,終究是迴了兩個字:“拜拜。”


    不到10秒,收到迴複夂。


    [嗯]


    看著這個字,這次,她沒再迴過去。


    ……


    早上蘇蕎有些睡過頭,花了五六分鍾洗漱,換好衣服匆匆出門,剛好踩著點進公司大門。


    在茶水間碰上吳欣,兩人說了會兒閑話。


    “氣色不錯,找男朋友了?”吳欣喝著咖啡打趣。


    蘇蕎用勺子攪拌紅糖水,“大姨媽在呢,晚上睡不好,氣色能好到哪兒去。”


    吳欣長長地哦了一聲,突然湊過來問:“那你有男朋友麽?”


    蘇蕎側過頭看她,目光詢問。


    “財務部的張帆記得吧,昨中午跟我們一塊電梯上來的。”


    蘇蕎有些印象,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隻不過她沒仔細看對方的臉,又聽吳欣說:“昨晚下班,他一直跟我打聽你,他在恆豐兩年多了,人還不錯,年後到一家外企上班,工資估計得翻一番,要不要試試?”


    這是受托來探口風的。


    喝了口紅糖水,蘇蕎沒表態,不溫不火的反應。


    吳欣又道:“張帆跟我一樣是浙江人,他是嘉興的,家裏開著服裝廠,在四季青有幾個攤位,年收入三四百萬是有的,算不上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暗地裏也不會有外債,他父母也樸實,不會有什麽門第之見。”


    蘇蕎從開始就沒想過在公司找對象,便道:“我剛上班,工作穩定下來前,暫時不談戀愛。”


    吳欣還想勸來著,但見郝斌過來,不好再說什麽。


    中午吃飯,吳欣叫上了張帆。


    蘇蕎有自己的小性子,譬如她不喜歡別人的自作主張,慕安安以前介紹陸放給她認識,事先都會打招唿,至於吳欣這樣的,隻顧著牽紅線,完全沒考慮她願不願意的問題。


    盡管蘇蕎在飯桌上沒表現出不悅,心裏卻明白,以後恐怕不能再跟吳欣一塊吃飯。


    飯後,迴到設計部,吳欣就跑來問她對張帆有什麽看法。


    蘇蕎隻說不錯,再無其它評價。


    第二天,吳欣到時間來找她吃午飯,蘇蕎以中午要迴家為理由搪塞。


    第三天依舊迴絕。


    吳欣看上去沒什麽城府,但不是真的傻白甜,被連拒兩次,臉上多少掛不住,她最近跟蘇蕎走得近,大家都以為她們關係好,所以張帆才會特意找她幫忙,現在不是打臉麽?


    那日之後,蘇蕎察覺到吳欣對自己態度的轉變,不會再有事沒事跑來找自己聊天。


    傍晚下班前,蘇蕎去了趟洗手間。


    兩女同事正在盥洗台前聊天,其中一個瞧見蘇蕎進來,立刻捅旁邊那人的胳臂,使眼色暗示。


    洗手間裏瞬間恢複安靜。


    蘇橋沒理,兀自走去隔間,等她出來,盥洗台前已經沒人。


    好像是從早上開始,蘇橋隱約感覺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雖然以前許靜也用話刺她,其他人卻都是旁觀的態度,但現在……關掉水龍頭,她抽了張紙巾擦手,思緒有些零亂。


    迴到設計部,蘇蕎發現吳欣正跟個女設計師交頭接耳。


    見到她,吳欣投來一眼,然後不說話了。


    不管是洗手間那兩女同事,還是吳欣的反應,都在不加掩飾地告訴蘇蕎,沒錯,我們說的就是你。


    蘇蕎開始不在意,被指手畫腳次數一多,心裏難免不舒服外加憋屈。


    她可以無視一個兩個的諷刺,卻抵不住整個公司的流言蜚語。


    問題是,還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傳什麽。


    她來公司沒多久,加上當初進來有‘貓膩’,跟吳欣疏遠後,更沒人主動給她傳消息。


    晚上迴到家,心情還有些抑鬱。


    洗過澡,蘇蕎看了會兒書,中途瞥了眼手機,這兩天,她隻跟慕安安有聯係。


    ……


    周五上班,蘇蕎發現流言不但沒消下去,反而越傳越厲害。


    經過茶水間,她聽見有人提大老板,剛要進去倒水,在聽到自己名字時停住腳步。


    “是前晚老朱應酬喝多了自己講出來的,說那些雜誌報道都是扯淡,陸總明明把人藏在恆豐,外麵的金屋還能藏什麽嬌,你想想看,老朱最近對誰另眼相待,誰沒通過麵試空降進來的,對得上號的,咱們設計院有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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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同事嘖嘖感歎:“原來這是攀上高枝了,難怪吳欣給她介紹對象,連搭理都不願搭理一下。”


    “長那樣,又不肯交男朋友的,十有八|九都給人包了。”


    “不過大老板什麽時候口味變這麽小清新,喜歡職場小白領了,把自己女人安排在底下的公司,吃窩邊草,還是,想玩辦公室製服誘惑?”


    蘇蕎迴到自己位置上,臉色不是太好。


    她不能衝進去澄清,說我沒被陸靖深包養,那輛淩誌也不是陸靖深買的。人家沒有點名道謝,你自己卻上趕著對號入座,不是心虛是什麽?她麵試第一輪沒過結果卻被錄取,朱德泉讓恆豐一把手帶她這個實習生,陸靖深來了恆豐就把她推過去,這些都是事實。


    蘇蕎努力做著深唿吸。


    她手裏拿著自己的工作牌,況且,她真能理直氣壯說自己跟陸靖深沒一丁點關係麽?


    下班後,在電梯門口遇到郝斌,兩人一塊去地庫取車。


    左右無人時,郝斌突然開口:“有些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畢竟是你的私事,以前朱總讓我多關照你,跟我透過底,但這段日子相處下來,我又覺得不是那麽迴事。”


    蘇蕎猜到是什麽事,郝斌現在肯提點她,說明是真把她當徒弟,她也沒有拿喬,誠懇的道:“師傅,您跟我直說,沒關係的。”


    郝斌見她神情沒有惱怒不悅,不再拐彎抹角:“你跟陸總是不是很熟?”


    熟不熟,蘇蕎忽然有些無從判斷。


    她的片刻遲疑,讓郝斌看出了端倪,應該沒被包|養,但這小丫頭恐怕跟陸總確實有關係。


    “公司裏這兩天傳的風言風語,我也有所耳聞,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剛出校門沒多久,社會經驗不足,很容易被外邊的花花世界迷住眼,有些事一旦有了苗頭,哪怕開始是捕風捉影,但說的人多了,眾口鑠金,最後也會成事。”


    郝斌繼續道:“像陸總這樣的男人,三十幾歲,事業有成,人長得也好,受你們這些年輕小女生喜歡很正常,公司裏對你冷嘲熱諷的那些人,歸根究底不過是嫉妒兩個字,你身上有他們拚命想擁有卻永遠得不到的資本,當這麽號人物跟你扯上關係,你說她們心裏什麽滋味?和你講這些,是希望你能擺正態度,你還年輕,有些男人,可以仰慕,但不能去招惹,真牽扯不清了,傳出去,男的不過風流而已,吃虧的總是女方,你說是不是?”


    蘇蕎坐進車裏,還在想郝斌說的那番話。


    她知道,郝斌是怕她心思歪了,把自己往一條不歸路上送。


    給男人做過情|婦的女人,很大程度上會失去原本性情,生活圈子也會變得一塌糊塗。


    終其一生,真不後悔的又有幾個人?


    ……


    迴到家,蘇蕎剛脫了鞋,接到蘇澤楊打來的電話。


    比起梁慕貞,蘇澤楊更依賴這個姐姐,如果遇到事情,第一反應就是找蘇蕎。


    “小叔要跟小嬸離婚,奶奶知道了,不答應,可是小叔執意要離,剛才吵得有些厲害。”


    少年的聲音聽上去很焦急:“爺爺很生氣,氣得用拐杖打小叔,我不懂生意上的事,就聽奶奶講,最近家裏公司麻煩不斷,他們本來一頭霧水,現在總算明白是怎麽迴事。”


    蘇蕎不放心,晚飯後迴了一趟蘇家。


    ……


    晚上8點,蘇蕎把車停在蘇家別墅門口。


    是琳姐來開的門。


    整個別墅籠罩在低氣壓下,客廳邊上的垃圾桶裏,還有打破的杯子碎片。


    蘇澤楊看到蘇蕎來了,鬆口氣,臉上沒有掩飾擔憂:“爺爺在樓上,奶奶剛去袁家,小叔迴公司了。”


    “沒事的。”蘇蕎安慰地握了握他的肩膀,上樓去書房。


    蘇永國氣得不輕,蘇蕎推開書房門進去,還能看到老人家額際隱隱突起的青筋。


    瞧見蘇蕎,蘇永國的臉色才有緩和:“大晚上怎麽過來了?”


    “澤楊給我打的電話。”蘇蕎想起蘇澤楊在電話裏說的,關切的問:“爺爺,公司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了?”


    見她已經知道,蘇永國沒再隱瞞,歎了口氣道:“你小叔突然要跟你小嬸離婚,我問他理由,他不說,執意要離婚,這不是胡鬧是什麽,孩子掉了就掉了,以後還會有,這個節骨眼上他鬧離婚,外麵人怎麽看我們蘇家?”


    孩子的事,蘇蕎知道內情,但真相不該經她的口說出來。


    蘇衍霆選擇不說,自然有他不說的道理。


    “要不是今天你奶奶碰到袁家人,離婚的事,你小叔還不知道瞞著家裏到什麽時候。”


    蘇永國一臉恨鐵不成鋼:“前些天,幾位公司董事接連上門,對你小叔頗有微詞,我隻當是這些董事不滿你小叔接管公司作出的發難,下午打電話逐一去詢問,才知道最近公司出了不少事。”


    鴻興集團在慶陽市的一個大


    工程項目被政|府有關部門緊急叫停。


    本來這個月中旬,銀行那邊要批給鴻興一筆巨額貸款,結果現在銀行遲遲不肯撥款下來,以上邊手續緩慢為由一直拖著,這樣下去,鴻興可能會出現資金周轉問題。


    還有上迴,那起爆炸事故的引爆人今早過世,家屬拉著橫幅在公司門口鬧事,還找來電視台記者。


    短短幾日發生這麽多事,不是巧合。


    袁卿的一位叔叔,正是慶陽市的市委書記。


    袁父在首都和海城教書育人這麽多年,得意門生能踏破袁家門檻,其中不乏身居高位者,如果袁家存心要跟蘇家過不去,哪怕蘇家這些年和官場商場的人再交好,恐怕都比不得袁父這位恩師的一個電話。


    盡管袁家表示不知情,楊麗媛還是急匆匆的趕去袁家,想接迴小兒媳婦。


    因為現在,已經不是離婚那麽簡單。


    晚上十點多,蘇蕎迴到天河灣,洗完澡,跟慕安安在微信上說起蘇家遇到的麻煩。


    慕安安發過來語音:“擺明是袁家打擊報複你小叔提離婚的這茬,這個時候,有熟人就好幹活了,你們蘇家,如果像陸靖深那樣,有個當銀行行長的基友,又在銀監會混得開,分分鍾沒他們袁家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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