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姬千顏跟唐妮之間,到底是怎麽迴事?”她平複了一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壓抑著聲音問。


    “爹地收到的資料上說,當初一起生活在齊家的時候,唐妮年紀還小,大概剛上幼稚園,但對她這個突然到來的哥哥很是喜歡……”


    陸小包說著說著,又插了一段:“可能長得好看的男孩子都有這樣的煩惱吧,你看我,每天一去幼稚園,課桌裏就塞滿了情書跟巧克力什麽的,好煩哪……糌”


    包淺淺皮笑肉不笑的捏著他的腮:“那需不需要媽咪花錢讓人給你整整容?醜一點就沒人送了,就不煩了。楮”


    “咳……”


    陸小包幹笑著把自己的小臉從她手裏搶救出來:“我想我還是比較喜歡煩一點……”


    “快說!”


    “沒啦~”


    陸小包聳聳肩:“就這些!再然後就是姬千顏被領養帶走,唐妮在齊家繼續做她的小公主,直到她18歲時突然懷孕,齊鳳嬌大動肝火,覺得這件事情讓她顏麵盡失,逼著她把孩子打掉,唐妮不願意,就被趕出家門了,流落異地,一邊工作一邊養活孩子,據說那孩子就是姬千顏的種。”


    不愧是商場女強人,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這麽狠!


    她輕歎一聲,愛憐的撫著他的小腦袋:“想當初,媽咪也是未婚懷上了你……要不是你爹地及時趕到說要娶我,你媽咪我早就被你外婆一刀砍死了……”


    頓了頓,她忽然紅了眼眶:“其實你外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很愛媽咪的,就算媽咪未婚懷孕,她也一定會……照顧好、媽咪的……”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飽含哽咽。


    陸小包忙起身,小胳膊盡可能的環住她:“好了好了,外婆不在了,我以後就替外婆多愛你一點好了……”


    這還是第一次,他在她難過的時候主動張開小手臂安慰她。


    以前不是無動於衷,就是嫌煩。


    包淺淺反手抱住他的小身子,凝眉哽咽著點頭。


    她的兒子,長大了……


    “話說,媽咪……”


    陸小包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認真的問:“如果當時外婆不同意你生下我,爹地也沒出麵要娶你,那你會不會也跟那個唐妮一樣,為了生下我寧願被趕出家門呢?”


    包淺淺的抽噎聲陡的一頓!


    這很細微的一個動作,卻被小家夥敏銳的捕捉到,他眯了眯眼,臉色頓時變得不好,一字一頓的咬牙開口:“會、還、是、不、會?”


    包淺淺咬唇,低著頭糾結的看著自己的手指頭:“這個這個這個……有很多原因的好吧,一來一邊照顧孩子一邊賺錢實在是個艱巨非常的任務,二來,你說那時候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我身體裏播的種,萬一是個地痞流氓什麽的……嗯……你說是吧?”


    陸小包忽然跳下沙發,二話不說就往樓上走。


    “小包小包!”


    包淺淺忙不迭的追上去:“我、我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媽咪我一定會不畏刀山火海,穿越艱難萬阻的生下你的,你——要——相——信——媽——咪——呀!”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扯著嗓子吼出來的。


    因為她還站在樓下,小家夥卻已經麻溜的跑二樓上去了。


    ‘砰’的一聲關門聲響,是他給她的最後一個迴應。


    包淺淺哆嗦了下,懊惱的攥了拳頭捶腦袋。


    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就不能學一學陸念川那廝,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撒一撒謊麽?


    ***************************************


    陸念川帶著一身的寒氣跟疲憊迴家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一點鍾了。


    包淺淺一直坐在客廳裏等著他,見他迴家,忙把一直熱著的菜端上來。


    陸念川洗了洗手過來,麵無表情的掃了她一眼:“這麽乖?”


    “都是你愛吃的菜。”她笑。


    陸念川嗯了一聲,漫不經心的拿起筷子來:“我聽管家說,小包今天沒


    tang吃晚餐?”


    包淺淺咳了一聲:“嗯,跟我吵了幾句,門也不開,敲也不出聲。”


    某人嘲弄一笑,涼涼的視線看向她:“幹得不錯。”


    “……”


    包淺淺抓抓頭發,一臉的鬱悶:“沒事兒,一頓不吃又不會餓死,我以前跟我媽吵架不吃飯,最高記錄撐了兩天兩夜呢!”


    陸念川神色一窒,夾起的一筷子菜又忽然放下。


    “怎麽了?不合胃口?”


    “包子……”


    他輕聲叫她,一張英俊逼人的臉龐染著罕見的歉疚與肅穆:“不知道我失憶之前有沒有在你媽媽的事情上跟你道過歉,但不論有沒有,我現在都想再說一遍……”


    他輕輕吸一口氣,深邃的黑眸裏有著濃濃的壓抑:“對不起,沒能在你離開的時候照顧好你媽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燈光朦朧。


    男人眉目半斂,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在眼瞼處投下兩片完美的扇形弧度,他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虔誠與凝重。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到她媽媽,也是他第一次,這樣鄭重其事的對她說‘對不起’三個字。


    不是為了讓她消氣,不是為了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他是發自內心的,為那件事情的發生向她道歉。


    包淺淺看著他,幹裂的唇瓣微微動了動,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她有時候覺得失憶後,他變了,可有時候又覺得,他其實還是沒變,即便是沒有恢複記憶,體內的那個惡魔卻仍舊在慢慢蘇醒……


    直到現在,直到他親口跟她說‘對不起’的這一刻,她才敢真真實實的確定,他是真的變了。


    他仍舊是偏邪惡的,卻不再是那個以折磨別人為樂、不懂親情為何物的魔鬼了。


    “我今早去她的墓地拜訪過她了……”


    陸念川抬眸,給了她一個很淡很淺的笑:“照片上的她很年輕,笑的很明朗,你長的很像她……我很感激她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讓我遇到你……我想,這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了……”


    他的聲音又輕又緩,低低沉沉,一縷縷無聲無息的煙一般鑽入心扉。


    包淺淺動也不動的坐在那裏,早已經淚流滿麵。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媽她其實很喜歡你……”她哽咽著,豆大的眼淚一顆顆的從眼眶中滾落。


    陸念川抽了紙巾,微微傾身,長臂橫過桌子為她擦了擦滿臉的淚,才微笑著道:“哦?介意跟我分享一下嗎?我很想聽……”


    那一晚,外麵下著淅瀝瀝的小雨。


    那一晚,餐廳裏的燈光朦朧而溫暖。


    那一晚,滿桌子的美味佳肴沒有人動一筷子。


    那一晚,包淺淺又哭又笑的將她吃醋包媽媽對他好的事情一件件的說給他聽。


    陸念川聽的很認真,認真的近乎於虔誠。


    如果他的出生沒有伴隨著他父母的死亡,或許他就會懂得親情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如果他的生存沒有時時刻刻籠罩在病發被捕殺的陰影下,或許他的心理不會扭曲到那個地步。


    如果他們能早一點見麵,或許,一切就都不同了……


    *****************************************


    包淺淺這一覺睡不算長,但很深很沉,醒來後,精神飽滿。


    陸念川正在穿衣服,透過鏡子看到床上的人動了動,劍眉微挑:“醒了?”


    包淺淺估摸著他一會兒就要走了,忙問:“姬帥的事情,你真的打算袖手旁觀嗎?”


    陸念川一邊整理領帶一邊從鏡子裏看她:“齊家勢力不可小覷,這兩年梁仲跟齊鳳嬌名義上還是夫妻,但已經從暗鬥擺到明麵上來了,刀光劍影下,擦出來的火花一不小心都能燒到百裏之外的人,我們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說來說去,不過是他們家族內部的鬥爭罷了,他插足進去,隻會吃力不討好。


    “昨天我看新聞,姬千顏似乎跟唐妮


    發生爭執了?”


    包淺淺抱著枕頭,一臉糾結的看他:“那視頻拍的太模糊了,不過我還是看到姬帥推了她一把!”


    這是多大的怨氣……


    姬千顏並不是那種風度翩翩的紳士,或許她摔倒了他從一邊走過都不會多看她一眼,但也絕對不會是那種走過去在她身上踩兩腳的人。


    衝動之下那麽大力的推一個女人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見。


    “唐妮是齊鳳嬌的女兒,姬千顏他會討厭她再正常不過,更何況她還瞞著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陸念川麵無表情的拿起熨燙的工整筆挺的外套穿上,一顆顆的扣紐扣:“這無形中等於逼了他一把,他會生氣也是正常的。”


    “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麽來的啊?”


    包淺淺終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既然姬帥很早就離開了齊家,之後又一直沒跟唐妮見麵,這孩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陸念川冷笑一聲,抬眸嘲諷的睨她一眼:“這得去問你的小舅舅啊,種又不是我播的,我怎麽知道!”


    “……”


    包淺淺窒了窒,不死心的追問:“那你問問唐妮啊,唐妮她既然是你一手捧起來的,私下裏關係不是應該很好的嗎?”


    “哦,我捧她隻是為了讓她看起來光鮮亮麗一點,說不定姬千顏一個眼瞎,就不討厭她了呢?”


    這樣兵不血刃的解決掉一個情敵,不是很好嗎?


    “什麽眼瞎……”


    包淺淺呸了一聲:“人家唐妮很漂亮好不好?身材好,氣質好,臉蛋好,比我漂亮一萬倍!”


    她昨晚從小包那裏聽說了她的事情後,頓時對她勇敢的放棄小公主生活,獨自生育孩子的事跡表示了由衷的崇敬與讚揚,對她的好感度也蹭蹭蹭的上漲。


    簡直要當做偶像一樣來崇拜了。


    陸念川忽然在床邊坐了下來,長指捏著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瞧著她:“哦?那這樣看來……是我眼瞎了?”


    “……”


    包淺淺一本正經的看著他:“陸先生,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孩子都有了,怎麽後悔?”


    “真巧,小包剛剛跟我徹底絕交了,你可以讓我淨身出戶的。”


    “嘖,連個小孩子都搞不定……”


    男人毫不留情的調侃出聲:“就這麽放你出去,不知道還得禍害多少人,我還是吃點虧,犧牲小我拯救全世界的男人好了。”


    話落,不給她反擊的機會,一個吻便深深落下,剛剛穿好的西裝外套眨眼間又被脫下,匆忙中丟到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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