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嬪說到這裏吐出一口血,眼裏也有血流了出來。


    她這是中了劇毒後七竅流血的典型症狀。


    成明帝的麵容扭曲,看著她這副模樣既恨又難過。


    他咬著牙道:“你知道什麽?隻有從逆境裏長大的君主,才能成為最強大的君主!”


    於嬪冷笑:“那是你以為的!如果你的父愛是把自己的兒子折騰得生不如死的話,這種父愛舟兒不會要!”


    於嬪說到這裏輕咳了幾聲:“你一直自以為是,偏執霸道狠厲,卻覺得那就是為君之道。”


    “你卻不知道,這世上的事情,不是入了絕情道就能所向披靡,人心所向才是真正的無敵。”


    成明帝看著於嬪滿臉鮮血的樣子,心情一時間前所未有的複雜。


    他咬著牙道:“朕是對的,現在的舟兒遠勝其他皇子。”


    於嬪冷聲道:“放屁!如果他不是陰差陽錯娶了妙心,怕是早就死了!”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宮裏蝕心的解藥早就被人調了包。”


    成明帝怒道:“不可能!”


    他讓李仁英把藥取過來,隻聞一下味道,就發現那藥的味道不對。


    成明帝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他以為宮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卻沒料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差錯。


    於嬪看到他的樣子笑了起來:“把別人當傻子的人,最後自己活成了傻子,寧景,你真可悲。”


    成明帝這些年來,算計著身邊所有的一切,他一直以為自己智珠在握,可是現在才發現,似乎不是這樣。


    他有些挫敗地坐在於嬪的麵前:“朕也許是負了你,但是朕對你一片真心!”


    於嬪聽到這話隻差沒惡心的吐。


    成明帝毀了她的一生,算計著她的一切,殺了她所有朋友,害得她的子女一個身中奇毒,一個從小癡傻。


    他現在告訴她,他對她一片真心!


    這簡直就是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她輕聲道:“寧景,你既然對我一片真心,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成明帝立即朝她看了過來,她緩緩地道:“在舟兒出生時,我也曾想過跟你好好過日子。”


    “可是你卻隻有滿心的算計,讓我徹底絕望,從那時候起,我便一直想著怎麽殺了你!”


    成明帝:“……”


    於嬪的氣息漸弱,她無力地躺在地上,輕聲道:“我隻恨我剛進宮時,對你還抱有一絲希望。”


    “細算起來,我在生下舟兒時,就不該再活在這個世上。”


    “若沒有我,舟兒可能會活得更好,長平也不會來到這個世上,受那麽多的苦。”


    成明帝怒吼:“太醫怎麽還沒來?”


    李仁英在旁道:“今夜宮裏亂成一團,太醫院裏的太醫過來時間會長一些。”


    成明帝看著於嬪秀美絕倫的臉,感受著她漸漸微弱的氣息,他的心是真的慌了。


    成明帝這一生都在算計中度過,行事狠辣異常,若他心裏還有最後一絲溫柔,那也是給了於嬪。


    隻是這些年來,他算計過多,又覺得於嬪失了武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本打算等時機成熟,就廢了皇後,立於嬪為後,扶寧孤舟上位。


    可是他沒有料到,事情竟發展到了這一步!


    他咬著牙對於嬪道:“你要是敢死!我就殺了舟兒和長平!”


    於嬪輕笑了一聲:“殺舟兒?寧景,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覺得沒了我的拖累,你還殺得了舟兒嗎?”


    成明帝:“……”


    這句話有些紮心了。


    隻是成明帝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兒子已經成長起來了,論能力,半點都不輸年輕時的自己。


    且寧孤舟的心思一向很深,若沒有於嬪的製約,他還真沒有把握弄得清寧孤舟的心思。


    於嬪嘴邊的血流得更多,她有些恍惚,似乎又迴到了從前。


    她幼時還算幸福,家裏雖然不算富裕,但父母對她寵愛有加。


    他們為她聘請他們能請到的最好的夫子,給她所有他們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這所有的一切毀於一場天災,她失去了最疼愛她的親人,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


    在她遇無助的時候她遇到了棠九歌,少年的棠九歌溫潤如玉,才冠天下,是所有少女心中的夢。


    她沒能免俗地喜歡上了他,為了能配得上他,她努力學習,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優秀。


    隻是溫潤的少年待她始終都隻如親妹妹,還開玩笑說會替她尋一個好的夫婿。


    當時的她其實是有些難過的,覺得自己還不夠優秀,所以他才不喜歡她,於是她更加努力。


    因為她的努力,她在京中也算是闖下了一些名聲,然後遇到了寧景。


    她不止一次後悔救下寧景,造成了她往後的淒慘人生。


    她進宮之後,寧景為了掩人耳目,為她編造了一個身份。


    自那之後,京中再無智謀無雙的於婉婉,隻有深宮裏不得寵的於嬪。


    她雙目無神地看著宮殿的屋頂。


    迴想這一生,她最後悔的事便是救了寧景,最對不起的是自己的一雙兒女。


    是她無能,沒能護住他們,還成了他們的拖累。


    如今她隻盼著寧孤舟能帶著寧長平逃出京城,往後再不受製於寧景。


    厚重的宮門被人一腳踢開,守在門口的禁衛軍齊齊倒在地上。


    寧孤舟執著劍,渾身是血地走了進來。


    他看到眼前的情景時大吃一驚:“母妃!”


    於嬪聽到他的聲音時努力睜開眼睛,朝他溫和一笑:“舟兒,母妃以後不會再拖累你了!”


    寧孤舟的眼睛通紅,想要去抱於嬪:“母妃,我帶你去找妙心,她醫術卓絕,一定能治好你的!”


    於嬪此時已到極致,她輕聲道:“我不成了,你不要再費力氣了。”


    “妙心是個……好姑娘,你……你要善待她……”


    “至於寧景……這個賤貨,你不認……不認他也罷……他不配做你的父親!”


    她說到這裏眼睛亮了起來,唇角露出淺笑,手輕輕抬起:“九歌,你來看我了嗎?”


    她對著空中的虛無伸手一抓,眼裏的笑意濃了些。


    成明帝聽到她的話心裏生出了濃濃的挫敗,在這個時候,她讓竟寧孤舟不認他!心裏想的念的竟是棠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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