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景陽宮內,沈青薔氣得快吐血了,坐在軟榻之上還依舊沒有平複心情,起伏不定的胸口。


    剪秋急忙使眼色給身旁伺候的宮婢:“茶。”


    宮婢的速度極快,迅速的端來了參茶,剪秋接了過來,一邊拍著沈青薔的背,一邊托著那盞參茶:“娘娘,喝口茶順順氣,周妃她也無非就是仗著她爹戰功赫赫!”


    沈青薔當然懂得東赫是忌憚周妃的父親,若不是這樣,怎麽會在這宮裏讓她如此橫行!


    “她如此放肆,不就是生氣本宮把薑妙提了上來!”沈青薔結果剪秋手中的參茶,輕輕的抿了一口,穩了穩氣息,她的目光變得幽深而長遠。


    “陪本宮出去坐坐。”她說著緩緩的起身,麵色也已經平靜下來了,坐在景陽宮的庭院中,百花爭豔,一隻胖胖的大黑貓瞬間從花盆地下躥過,嚇得一旁的宮女驚魂失色。


    沈青薔看到的時候,臉色不悅的瞪了剪秋一眼,她匆匆派人去把那貓捉迴來,在這宮中,野貓挺多,但要是被養的貓嚇到了,可就不好了。


    陸翊跟隨在東赫的身後,他的步子不徐不疾,目光有些悠遠,反而是看不清到底是要趕去看容嬪還是在等著什麽。


    陸翊跟隨在身後,不緊不慢,聽到東赫冷聲說道:“今日可是真熱鬧,好久都不曾這麽熱鬧了。”


    “今日也是皇後娘娘說想熱鬧熱鬧,才宴請各位娘娘小聚。”


    東赫漠然停住了腳步:“她喜歡熱鬧,而這些後妃又都是多才多藝的,這戲一開鑼敲響,可就難收尾了。”


    “陛下,其實周妃娘娘的性子我們都是知道的,想必是有什麽事情讓她氣急了。”陸翊緩緩的開口,卻是給周嫤開脫。


    東赫聽到了他的說辭,緩緩的抬眸望向他,陸翊看著東赫的眼神,微微閃躲:“陛下,微臣隻是覺得容嬪娘娘懷孕這件事情是大事,應該給她多留幾個靠得住的人在身邊。”


    陸翊說的話是事實,這宮中的眼睛都在盯著容嬪的那個肚子,而她,除了吃,還是吃。


    “是啊,這後宮中的人才濟濟,現在他們連草本都嫌太淺薄了,研究起上古偏方了,可是這偏方有趣就有趣在被一個不起眼的宮婢看穿了!”東赫的話語中危險刻薄,甚至是有些薄涼的氣息。


    陸翊沒有迴話,但是嘴角卻微微的揚起,腦中恍惚閃過一個身影,那個看出了上古偏方的人應該就是她吧,能夠從周妃的手下逃脫,能夠在今日救了容嬪,這樣的事情東赫早晚都會知道,而那一張臉,是禍是福,他不知。


    東赫的話落,陸翊沒有接,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朝緋煙宮那邊走去。


    到了緋煙宮的外麵,東赫身邊的貼身太監正想通傳,隻見東赫揚手示意,抬腳便走了進去。


    容嬪的心中都是恐慌的,月嬋迴來之後便把那些所有的保胎藥都找了出來,看著那些還沒有吃但是香味異常的藥丸,心中早已經的說不上來的沉了。


    “她怎麽說?”容嬪問的她應該就是指千姬了,月嬋沉默了片刻迴稟道:“娘娘,千姬姑娘說了這兩種藥一起服用會產生很大的作用,我們還是換了吧,重新找太醫給配藥。”


    容嬪若有所思的樣子,眉間帶著愁緒。


    “那便扔了吧。”月嬋本以為她要說什麽,沒有想到她最後淡淡的說出了這幾個字。


    “那娘娘,配藥的事情......”月嬋有些猜不到容嬪的心思,試探性的問道。


    容嬪沉默了片刻,說道:“你覺得這個千姬是誰的人?”


    “娘娘,此話怎講?”


    “你不覺得她出現得不太正常嗎?就像是她能夠提前預料到事情的始末一樣,提著點心來,告訴我們不要吃,然後又在清音閣內阻止了她,救了孩子一命也救了自己一命,可是這樣容嬪卻是心中有些不安的,千姬會是帶著什麽目的靠近她的嗎?


    可是,除了孩子,她有什麽地方是值得千姬靠近的?


    想起今天宴席上的情景,她是誰也靠不住的,今天的那個魚露,在場的所有妃子都有懷疑。


    而今天,若不是千姬及時打翻了她的碗筷,她肯定吃下去了,而這個孩子,到底保還是不保都已經是兩碼事去了。


    沉默了半晌,她似乎是忽然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恰好剛剛轉身,便看到了站在外麵的東赫,忽然間眼睛有些濕潤:“陛下......”容嬪的話語有些哽咽,似乎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忽然見到了大人一般。


    容嬪確實小,年紀小了東赫好幾歲,平日什麽也不關心,最受寵的時候被其他人陰陽怪氣的說什麽的時候,她也裝作沒有聽到,沒有看到,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見到東赫的時候她總是笑著的,東赫大抵是最喜歡她的這股子單純了。


    見到她淚眼盈眶,東赫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頭,她一下子就撲進了東赫的懷中,東赫抱著她,片刻之後她似乎就好了。


    畫樓隨著裴承恩到達緋煙宮的時候,容嬪正好還在東赫的懷中,似乎是隔著前世今生,今日的東赫穿著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間紮條同色金絲蛛紋帶,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修長的身體挺的筆直,整個人豐神俊朗中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依舊如前世般讓人覺得高不可攀、低至塵埃,可是後麵的這句話,她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感受,曾經就是低到了塵埃,才會被踐踏到貧瘠之地!


    這一次,再也不會!再也不會!


    畫樓的眼神漸漸的陷入了某種情緒中,她直直的站在那兒,定定的看著那兩個身影,她的眼中泛出了恨意,東赫是背對著畫樓的,而容嬪抬眸就看到站在外麵的沈畫樓,她眼中的神色讓她心中一驚,正準備說話的時候,畫樓猛然的反應過來,迅速的收斂了眼中的情緒,等容嬪再次確定的時候,發現畫樓眼中的恨意似乎隻是一場幻覺。


    發現了容嬪的目光,東赫緩緩的轉身,裴承恩急忙行禮請安:“老奴裴承恩參見陛下,參見容嬪娘娘!”


    畫樓低垂著眼眸,也福了福身子:“奴婢千姬參見陛下,參見容嬪娘娘!”


    “都平身吧!”他的聲音響起,穿破耳際,但是畫樓永遠的那句話,就是那句抽筋剝骨!就像是刻入骨血一般,如同如不掉的烙印!


    畫樓沒有抬頭,一直低垂著,隻見東赫慢條斯理的走到了她的麵前:“抬起頭來!”


    聽見東赫的聲音,畫樓沉默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緩緩的抬起了頭,隻是那一瞬間,東赫似乎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般,眼神驟變,可是他還是不動聲色的站在那兒。


    畫樓雖然抬起頭,可是目光低垂著,長長的睫毛遮蓋著一切,看不清眼眸中的情緒,可是她在藏在衣袖中的纖細手指,卻是緊緊的攥在了一起,手心都被掐出了月牙白。


    沒來之前,她信誓旦旦的以為自己可以不動聲色的完成一切,可是不知為何,她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了東華的身影來。


    “叫什麽名字?”


    “迴陛下,奴婢千姬。”畫樓不卑不亢的迴稟道。


    “你學過醫理?”


    “迴陛下,不曾學過,隻是耳目有染。”


    東赫的眼眸緊聚,輕輕一笑,勾起了邪魅的麵容:“這倒是奇怪了,耳目有染也能夠看出上古偏方,朕這太醫院恐怕都不及你一人了!”


    裴承恩先覺得不妙,顫顫巍巍的站在了畫樓的身旁,隻聽畫樓沉穩的說道:“陛下何出此言,奴婢惶恐!”


    東赫不在,但是他卻是知道那鬆子魚露中放了什麽東西的,難道?是他?


    這個世上,有一種香味道非常的好聞,他本身是絲毫沒有毒性的,可是這種香要是放在什麽東西裏麵,混合服用,再遇上某些特定植物的根,便能夠在人的身體內化為劇毒!


    恰巧的是,容嬪晚上就該服用那個藥丸了,偏偏中午的那道鬆子魚露裏麵,就有黃葉根熬製出來的汁!


    黃葉的根熬製出來也是有香味,隻是它的味道很類似鬆子的清香氣息,混合在裏麵很不容易讓人察覺出來,而沈畫樓,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失算,就是全心全意的相信了一個人,斷了雙腿!


    畫樓為自己的這個猜想深感不妙,若是如此,她不但不能以容嬪為過牆梯,很可能就直接死在了東赫的手上了!


    重獲一次,就這樣死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真的惶恐嗎?朕怎麽覺得你很鎮定呢?”


    不知為何,畫樓總感覺東赫還是變了,不管是說話還是氣場,不管是當年在那個廢舊的太子府中是演戲還是真實,他都變了,那麽她,複仇的路上,更加的艱難。


    “迴稟陛下,禦前失態是死罪,奴婢就算是惶恐,也得必須安靜下來!”畫樓說的似乎是有理有據,無法反駁,卻聽到東赫輕笑的聲音:“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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