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晨騎著自行車衝向了縣城。


    速度是30邁,心情是一點都不自在。


    江雪晨來到了縣城大院。


    此時的縣城大院裏麵堆滿了等待處理問題的人,國家剛開始支持下鄉青年返鄉。


    幾萬下鄉青年拖家帶口的從農村迴到縣城,縣城根本就安置不了他們。


    有的人要求政府給解決房子問題,有的人則哭著喊著想要一份工作。


    整個縣城隻有一個機械廠是支柱產業,現在的機械廠已經人滿為患了。


    一個工作崗位,一個師傅幹活,三個師傅圍觀,還有十幾個人在廠子外麵等著進場。


    等了很久,終於輪到了江雪晨。


    江雪晨將自己的問題反映了一遍,值班的小姑娘一臉嚴肅的對江雪晨說道。


    “同誌,我們縣兩年前就取消了鄉村巡查隊。你可能遇到了冒充鄉村巡查隊的流氓,按照流程,你應該先去鎮公安局報警,越級上報,我們縣城大院是不受理的!”


    江雪晨像個皮球似的又騎車來到了紅星鎮。


    他在紅星鎮派出所報了案,可是當派出所的人聽說首犯是鎮長小舅子的時候,眼神飄忽了起來。


    江雪晨問道:“什麽時候可以抓捕歹徒啊?”


    “案情我們需要進一步審核,你先迴家等消息吧。”


    這種套路江雪晨見過太多了,讓迴家等消息就是石沉大海。


    江雪晨又迴到了縣城,他去了農民日報社,因為農民日報社號稱敢為農民發聲。


    這個時代的報社還沒有淪為資本的工具,他們拿國家的固定工資,是人民的發聲筒。


    農民日報社在這個時代還是相當有名的。


    當年太行山裏麵的一個老頭種出了高產的大白菜,就是他們報社向全國報道的,解決了無數人冬天吃菜難的問題。


    江雪晨來到報社的時候,報社的編輯熱情的接待了江雪晨。


    這個編輯叫陳楠,陳楠對江雪晨問道:“小兄弟,你是要刊登尋物啟事嗎,尋物啟事可不便宜,要一塊錢的?”


    “同誌,我不尋物,我隻是想問問陳編輯,農民日報社是為人民發聲的地方嗎?”


    “我們農民日報,自然是農民同誌的發聲筒,如果你有不平,你大可以把你的委屈說出來!”


    江雪晨不管報社會不會刊登自己的故事,他將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講給了陳楠。


    當陳楠聽到三頭老母豬被搶走,江雪晨狀告無門的時候。


    陳楠生氣的怒拍桌子,他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自然知道個體戶代表的是國家的未來。


    江雪晨作為他們金城縣的第一個個體戶,卻被人打砸搶受盡了屈辱,甚至黑子的手臂,也被這些惡棍打斷了。


    陳楠在自己的筆記本上飛速的記錄,我要將江雪晨的故事刊登在頭版頭條。


    他對江雪晨問道:“小同誌,你被搶走的三頭母豬,價值多少錢?”


    “那可是無價之寶,每一頭都是快要產仔的老母豬,如果每一頭母豬產仔15頭的話,那就是45頭豬,養一年的話可以賣1萬元左右。


    可這三頭母豬是我養豬場的基石,代表的是養豬場的未來,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沒有了這三頭母豬,我的養豬再也難以開辦起來。


    算了這個破縣城真是一團烏煙瘴氣,以後就是讓我開養殖場,我也不敢開了,太tm的嚇人了。”


    陳楠手中的筆抖了一下,他知道這是個大新聞。


    在這個時代,1萬元的價值足夠讓很多人的腦袋吃花生米了。


    比起實際的經濟損失,更讓陳楠感覺心痛的是,江雪晨作為金城的第一個個體戶的遭遇。


    縣城現在正在推進個體戶建設,進行經濟轉型。


    他們報社就專門發過好幾篇關於個體戶的文章。


    如果江雪晨的事情刊登出來以後,全城的人都會知道江雪晨的遭遇,恐怕金城的個體戶計劃會遭遇流產。


    全縣第一個個體戶如果因為這種原因損失過萬元,其他人自然要打退堂鼓。


    無業的人寒了心,那些觀望的窮人也會望而卻步。


    江雪晨對陳楠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事情影響比較惡劣,沒事,就算發表不了,我也不怪你?”


    陳楠搖了搖頭,堅定了信念說道。


    “要讓人民發聲,這是偉人說的。


    我們農民日報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你的經曆我深感同情,我想去你們家養豬場拍幾張照片,我要將這作為頭版頭條發表。”


    江雪晨對於陳楠不由的敬佩了起來,他是一個真正的新聞工作者。


    江雪晨騎上自行車,拉著陳楠去到了他的養豬場。


    陳楠拿著相機,對著廢墟按動了快門。


    陳楠知道自己的文章發出去,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但他義無反顧。


    他要記錄下這片廢墟,這片廢墟是金城第一個個體戶奮鬥過的地方,這片廢墟會記載在金城縣的縣誌之上,當然是作為一個失敗的案例。


    江雪晨又帶著陳楠去了醫院,黑子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這個憨憨的漢子看到江雪晨以後摸了摸腦袋說道。


    “江雪晨,我還沒給你幹活,你怎麽給了我100塊錢啊?”


    江雪晨低頭說道。


    “當初我們家困難,你借給了我姐五毛錢,這是一份恩情。這100塊錢是給你養傷的,等你傷好了以後,我就帶著你賺大錢。”


    “黑子我幫你幹活行,但是我老婆不讓我幫你養豬了,說幫你養豬會被人打,會被人欺負。”


    “不養豬了,也沒有豬可以讓我們養了。既然金城這個地方不養人,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去南方,去廣州賺大錢,我們要開著小車迴來,給這個貧窮縣城的領導看看!”


    江雪晨說的不是氣話,此時的廣州欣欣向榮。


    無數的個體戶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港島的商人在廣州合作投資。


    陳楠沒有說話,隻是傾聽江雪晨的話語,然後全部記在本子上。


    陳楠作為一個媒體人,他了解過廣州,聽說那邊的經濟已經跟全國拉開了差距,家家戶戶都吃得起玉米麵了。


    江雪晨給黑子勾畫著南方的美好,陳楠覺得江雪晨是他在金城見過最有膽量和見識的。


    如果說金城有誰可以搞好個體戶,那麽這個人一定是江雪晨。


    江雪晨馱著陳楠迴到了縣城,一路上陳楠都在和江雪晨聊天,江雪晨天馬行空的見識讓陳楠大開眼界。


    陳楠對江雪晨問道。


    “雨散總有晴天日,等這件事情平息了以後,你還願意當個體戶搞養殖場嗎?”


    “搞個屁,我要學乾隆下江南,江南人好水好領導好,隻要能賺錢,在哪不發財?


    如果我帶著三頭懷孕的老母豬去廣州搞養豬場,別人會將我當搖錢樹,而不是被打個半死無人問津。金城這方水土,不養經濟,這鬼地方就讓他爛下去吧。”


    而且江雪晨也想去廣州看看,畢竟現在廣州的街頭已經開始流行錄音機了。


    他想去廣州的街頭聽聽《橄欖樹》。


    他要和青檸訂婚了,他也想去廣州搞一些稀罕玩意迴來,順別接觸一下港島的商人,看看能不能合作賺錢。


    迴到縣城以後,陳楠忽然對江雪晨說道。


    “江雪晨,我想要騎一下你的自行車處理一點事情,你在這裏等我怎麽樣?”


    “可以,你要速去速迴啊。”


    陳楠騎著自行車來到了縣大院。


    他推開了一間辦公室的大門,辦公室內端坐著一個莊嚴的老人。


    老人對陳楠說道。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嗎,不要來我的辦公室找我,我是為人民服務的,哪怕你是我的兒子都不行!”


    “我不是來找父親的,我來找金城的當家人,我是為了金城而來。我手中這片手稿發出去,你的麻煩絕對不小。我隻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金城流失人才。”


    陳楠說完將手稿扔到了老人的桌子上。


    老人翻看了起來,他一邊翻看一邊皺眉。


    “胡鬧~!”


    老人用力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搪瓷茶缸被打翻,水流了一地。


    老人十分的生氣,金城正在推進個體戶建設,好不容易有人申請了個體戶,為什麽沒有受到保護,受到政策的支持,反而遭受了迫害?


    老人有太多的不明白,老人對陳楠問道。


    “你覺得這個小兄弟是個投機取巧的人,還是能看清時代迷霧的人?”


    “他是一個擁有過人見識,超人膽魄的人。哪怕是國營養豬場損失三頭懷孕老母豬後,廠長都會擔驚受怕的失了分寸,可這個少年卻冷靜的讓人害怕。


    他還說金城這片土地滋養不起財富,這裏的根壞了,他要去廣州了。


    他說廣州那邊才是天堂,他對經濟方麵的了解,對未來的預見,遠超金城的任何一個人,也包括你。


    如果你讓我推薦一個人能推進個體戶建設,那麽我推薦的人就是江雪晨!”


    陳楠說完,轉身離開。


    老人歎息一聲,他參加過戰爭,他為這個國家付出過血汗。


    可是現在國家需要的是富裕,需要的是人民不在貧窮。


    曆史的使命發生了變化,隻知道艱苦奮鬥的他有些跟不上這個時代了,他想要去見識一下這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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