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在緊緊閉合的厚重窗簾遮擋下狹小的屋內漆黑無比。室內唯一的光源是二明發光的顯示屏,根據程序它安靜的立原地。


    在二明和牆角的中間,蜷縮著一位神色漠然的女子。二明顯示屏熒綠的光芒照耀在女子倚靠在牆麵的頭部。她沒骨頭似的坐在牆角,背部與身子側邊挨著牆壁,雙手環抱著自己的膝蓋。


    除去吃飯睡覺,沒有代練工作的日子緋色就會像這樣靜靜坐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房間了,漠然地盯著一個地方出神。至於緋色在想些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除開對金錢的憂慮,她的大腦長年空白。很多時候她隻是安靜地出神了一會,一天就過去了。緋色喜歡這樣快速流逝的時間,這讓她感覺很輕鬆。


    哪怕減少活動,但身體機能長時間的運轉依舊帶來了消耗。臨近淩晨,緋色感受到了強烈的饑餓。


    進食的欲望讓緋色起了身,冰箱裏有青圭前幾天過來留下的食物,但緋色從來沒有吃過。通常這個時候,緋色會選擇用光腦去訂份廉價的外賣。但她不想那麽做,因為打開光腦就會看見被夏澤辰塞滿的消息。


    從新隊員成功入隊後,夏澤辰一直在嚐試聯絡緋色。見緋色始終不理睬,他便鍥而不舍地用發消息的方式不斷告知緋色隊伍的進度以及他的作戰想法。


    而關於他的消息欄,緋色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開過。


    緋色捂著自己的肚子心想,去外麵吃些東西吧。


    公寓樓下的街區販賣機有出售著低價快餐食品,緋色打算去買幾份用來充饑。


    她是這麽想的,可當她邁開腳之後卻鬼使神差地來到了天梯。當緋色意識到所處地方時,她已經站在了他們隊伍的訓練室門口。


    訓練室的門沒有閉合完全,留下了側邊一條小縫。裏麵下來的聲音通過這條空隙清晰地傳到緋色的耳朵裏。


    緋色抬頭望了眼時間,一點四十九分。


    她走到門邊牆壁的嵌入式屏幕前,利用隊長權限查看起訓練室的使用情況。赤紅色的使用條目平鋪在屏幕上,特定情況的模擬訓練、設置假想敵的對抗訓練、單人的射擊訓練等等。


    上麵的時間顯示,三人從踏入訓練室起就幾乎沒有停歇過,其中夏澤辰超負荷的進度條尤為明顯。


    門縫裏的對抗打擊聲不斷傳來,敲打著緋色的心緒。


    一個個都跟傻子一樣。


    她搖頭轉身離去。


    “隊長?你怎麽會在這?”驚喜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緋色轉身迴望,看見了滿頭大汗的趙東南。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緋色幹巴巴道“我散步……”


    大晚上的,散步到天梯?趙東南一臉疑惑。


    緊接著趙東南就笑了起來“想著出來買杯水,沒想到碰見你了。隊長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我的身體?”


    趙東南走近幾步“小夏隊友說你身體不適所以暫時先不參加訓練。不過隊長你放心,你交給小夏隊友的訓練任務我們三個人配合的很好。新來的方隊友可比我厲害多了,剛剛我們三人挑戰成功了訓練室a級難度還……”


    她沒有身體不適,也更沒有給那小鬼什麽訓練計劃。緋色蹙眉,那股沒來由的煩躁再次出現。


    趙東南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訓練成果。


    通過她的言語,緋色仿佛看見了,夏澤辰一邊費神勞心收集隊友戰鬥數據製定訓練計劃、一邊竭盡全力地跟進刻苦訓練的模樣。甚至這小鬼還毫不計較地將成果全部掛在她的頭上。


    體內的焦躁愈演愈烈。


    “我可聽我大哥說了,小夏隊友一個晚上內連著趕去三個區挨個敲門找人。他可真夠盡心的,從昨天起就沒休息過一刻。現在還在那幫方隊友陪訓。”


    “別說了。”緋色突然開口,漠然的神情產生了裂痕。焦躁不安的情緒像隻瘋狂成長的巨獸吞噬著緋色全身。


    場麵靜默了一瞬,被打斷話的趙東南不明所以地眨巴著發光的機械眼。


    緋色下意識地想逃離,然而腳卻紮根在原地。矛盾的身軀讓她開始審視起自己的情緒來。她在惱怒,惱怒夏澤辰不自量力的行為。她更在厭惡,厭惡夏澤辰企圖改變她的舉動。


    可她為什麽不想走呢?


    緋色緩緩抬頭,對視上趙東南視線。一字一句的問出此刻困擾著她的問題。


    “東嬸,你為什麽會陪著訓練到現在?”


    緋色緊接說“最開始我就和你說過,這場比賽沒有辦法贏。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實力懸殊、人數不對等。就連你自己最初也是這麽認為。然而現在,為什麽又要陪著那個小鬼做這些無用功?你不會看不出來,那小鬼也不可能沒說,他想要贏。”


    趙東南愣愣望著自己這位包裹嚴實的隊長,似乎是被緋色的問題問住了。


    正當緋色打算複述一遍時,趙東南突然笑了。年過半百的趙東南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的形象,此刻也是如此,她咧著一口大黃牙,活像年畫上的土地公。


    “你覺得明天彗星會不會撞過來,發生大爆炸?”


    這會愣住的是緋色,她不明白趙東南在說些什麽。


    “潛意識裏一定在說不,對吧。但答案真的是百分百的不可能嗎?”趙東南笑著說“也許明天,也許下一秒那顆不長眼的隕石真的砸過來了也說不定。未來這種事情真的很奇妙,換作是二十多的我根本想不到未來的自己可以站在這。”


    緋色明白了她的意思,趙東南是說未來的概率問題。跟小鬼一樣的想法,去賭渺茫的希望。


    然而趙東南的話沒停,她的語氣漸漸放緩,又忽然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小夏隊友、方隊友還有隊長你,真的很聰明、很厲害。我啊,小時候最羨慕的就是你們這些有些特定天賦,或者是能做好一件事的人。我是一個很笨的小孩,我的父母花了二十年的功夫去證明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庸才。所以最後一無是處的我聽從了父母的安排在一個門當戶對的家庭裏當起了家庭主婦。”


    緋色沉默不語。


    趙東南的紫光機械眼閃了閃“可我不甘心就此這樣度過一生,不聰明的我難道真的隻能當個普通人嗎?”


    她接著說“我做了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不顧一切地挑戰天梯。我依舊很笨,我花了十年才通過筆試,又花了八年才走到這裏。聽起來很艱難是不是?可隻有我知道這十八年是多麽通暢且快樂。”


    “不會贏?這種事情我早在十八年前就知道了。我為什麽還要挑戰?因為我追求的隻是這個不平凡的過程。我理解隊長你的考慮,按照你說的用此次比賽積攢實力準備下次的比賽的確更有益。但是啊,我更享受和小夏隊友、方隊友為了一個目標竭盡全力的感覺。”


    趙東南的那雙迥異眼睛閃著耀眼的光芒。


    緋色突然間不敢直視趙東南,因為她看見了和曾經的自己如出一轍的情感——熱愛。


    像是一團雜亂交錯在一起的毛線團,突然之間恢複成了原狀。緋色意識到了自己麵對夏澤辰焦躁不安的原因,因為自己的心動搖了。


    那顆早就決定放棄的、碎裂的心,在遇到夏澤辰後瘋狂地生長。


    口罩下,緋色無奈苦笑。緋色啊,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著要打比賽嗎?


    “再說了,”趙東南笑俏皮地朝緋色眨眼“我們又不是完全沒有贏的可能,彗星還會撞藍星不是。”


    衣兜裏緊握的雙手逐漸鬆開,緋色迴以微笑。


    等到緋色再次迴到家中,已經快三點。緋色的公寓與天梯很近,這條短短的路今日她卻用了數倍的時間。


    待到抵達家門,緋色完全忘記了自己要吃飯這一事情。她直徑坐到沙發上,靜默的望向一個地方出神。如同一個沉默的雕塑,在黑暗中悄無聲息矗立著。


    這一坐就是一夜,直到第二日升起的日光穿過厚重窗簾的縫隙緋色才有了動靜。


    她緩緩起身,罕見地拉開一寸窗簾。刺眼的陽光讓緋色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與此同時她撥向花姐的電話剛好接通。


    “花姐,是我。”緋色開口。


    她淡淡的說出自己思索一晚的答案。


    “那筆三億訂單我可能完成不了了。”


    ----


    自上次青圭整理過後,緋色的衣櫃獲得了短暫的麵貌。洗漱完畢的緋色拉開櫃門,裏麵是清一色的運動服和休閑衛衣,顏色皆是灰黑兩色。


    帶著水珠的手指抓取了最近的一套衣服。緋色的動作很利索,套完衣服後佩戴好帽子與口罩整個過程不超過三分鍾。


    於是她剛好在八點整,推開了大門。


    門外,一個挺拔的身影立在前方。夏澤辰望了望自己舉起打算按門鈴的手,一時之間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緋色的麵色沉了下來“電話短信之後,打算直接往家門堵我?”


    夏澤辰尷尬地收迴手,有些憤憤不平的說“你不理我,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麽辦?”


    身子跨過門框,同時緋色後麵的手帶上了門。她越過夏澤辰,朝前走去。


    “你去哪?”後麵的夏澤辰出聲問。


    緋色迴頭,往日平淡的語氣有了不易察覺的變化“我記得今早看見你的短信說八點半討論作戰計劃,難道不需要我來?”


    “你說什麽……”夏澤辰喜出望外的望著緋色,半響後才反應過來急忙道“需要!”


    帽簷下的眼睛彎了彎,隨後很快恢複成以往淡漠的神情。緋色轉過身麵對著夏澤辰“小鬼,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知你。這場比賽我不會動用我原本的實力。”


    沒等夏澤辰開口,緋色接著道:“你知道,我是曾經的命運者。要帶領你們取得勝利對我來說不是難事,但我決不會那麽做。彌足珍貴的過關天梯的名額隻有有實力的玩家才有資格摘取。我不會成為你們的捷徑。想要贏,靠你們自己的實力來。”


    夏澤辰深褐色的眼眸中印著緋色的樣貌。緋色依舊是那個緋色,嚴實包裹的打扮,鬆散隨意的站姿,還有她說話間懶散的語氣。他說不上來什麽,卻敏銳地察覺到了緋色內心的變化。


    “當然!”


    朝陽的照射下,少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緋色點頭:“所以,這場比賽中我隻會是一個普通的玩家。至於要怎麽樣才能和普通玩家贏……”


    “是‘我們’的事情。”夏澤辰接過話,言語中所說的我們指的是他、趙東南和方明三人。


    他笑著說:“你放心,那樣懦弱的想法不會再出現第二次。”


    說完這話,夏澤辰想起了這些天自己發送給緋色的資料“我發給你的消息你有看過嗎?裏麵有我對比賽戰術的想法。”


    想到一堆未點開的消息還躺在消息欄中,緋色不由得尷尬起來。


    夏澤辰繼續說著“這兩天我仔細思索過我們可行作戰方案,也研究了對麵戰鬥路數。我們四個人,我和你是玩速攻的戰士,東嬸跟方明是射手。所以我認為我們利用地圖進行抱團抓單的打法。”


    “不。”緋色出聲製止夏澤辰的講訴。


    她說道“我不會去打速攻,隊伍裏還少個遠距離的輸出,我玩狙擊手更合適。”


    “為什麽?”夏澤辰不解“我知道其他位置都難不倒你,可你明明是個最擅長近戰的戰士。”


    緋色隨意活動了下自己左胳膊,直白道:“東嬸的眼睛還記得嗎?我的左半身,尤其是整條左手跟左腿跟她的情況差不多。天梯考核複刻機械化的身體數據沒那麽嚴格,限製動作的幅度還不大。但過了天梯進入正服可就不一樣,我得提前適應適應。”


    一瞬間,夏澤辰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有些愣怔,眼神中還夾雜著一絲的困惑。


    她的神色是那麽的自然,不痛不癢的語氣好似在講訴別人的事情一樣。


    “雖然機械改造的體積不少,但占比不算太高。倒是比東嬸徹底摘除的眼球好些,最起碼手腳不會在遊戲動不了。不過在正服裏,估計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正常人就是了。”


    夏澤辰整個人的身體瞬間僵住,雞皮疙瘩爬滿全身,渾身的血液在這一秒急速冷卻。外麵機械轟隆運轉的聲音貫穿左右耳,一種前所未有的戰栗砸向他。


    她在說什麽?左半身的機械化?比不上常人的速度?


    不可置信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麽一瞬間變得幽深惶恐。夏澤辰緊繃著唿吸,從牙間擠出話來。“你究竟……發生了?”


    多年前的往事如潮水一湧而來。


    緋色眺望遠方,平靜地說道:“隻不過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罷了。”


    永遠都不可能再打速攻這件事,沒有人比緋色更清楚。五年時間的流逝,她甚至已經對自己在遊戲中“殘疾”的事實毫無感受了。


    但肉體上的傷疤是緋色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真正壓垮她,令她頹廢、消沉、渾渾噩噩逃避現實五年的是另一道無比沉重的枷鎖。


    然而那顆早已破碎、沉寂的心卻因為一個赤誠少年的出現再次跳動起來。


    在漆黑的夜裏,她擅作主張地將賭注壓在了少年身上。


    來賭一賭吧,緋色。


    賭這個小鬼能帶來渺茫的勝利。


    賭你能獲得一次重新挑戰命運者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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