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愉迴過神,奇怪地望向他:救南海國主一家的事還沒頭緒,她去哪兒?


    柳別鴻:“一切先以你自身安全為先吧。”


    織愉想了想,“我考慮考慮。”


    戰雲霄含笑提議:“你不打算迴堯光仙府了?不如你和我一同去南海國。”


    織愉本就是要去南海國的。與戰雲霄同行雖安全方便,但太引人注目。


    織愉否決他的提議。


    柳別鴻若有所思:“關於地動的事,我得給桑澤城百姓一個交代,先行告辭。”


    戰雲霄巴不得他離開,不待織愉迴應,擺手示意他走。


    織愉對他頷首,暗示道:“留意下香蕪院附近可安全。”


    這是示意他去找今日天諭送來的“禮”,將東西帶走。


    柳別鴻會意離去。


    沒有別的男人在,戰雲霄心情舒暢多了。


    雖然在他看來,柳別鴻其實算不上對手。


    香梅與香杏告退,去廚房為織愉準備早膳。


    院中隻剩下織愉和戰雲霄。


    戰雲霄還想勸說織愉同他一起走。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相處的日子長了,也許他們就定下了。


    還未開口,織愉先對他道:“太祖已經閉關了嗎?”


    那日她瞧見魔太祖容貌的表情再度浮現腦海,將戰雲霄今日的衝勁澆熄一半。


    戰雲霄嘴角下壓些許:“三日前,太祖迴魔界當天,就入了天魔峰閉關。他此次閉關,少則兩三個月,多則……你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他了。”


    胡說八道。


    她死前肯定能見到他。


    織愉又問:“太祖閉關那麽久,天諭的事,他不管了嗎?”


    “他的手段你應當有所聽聞,他自有他的安排。”


    戰雲霄道,“不過天諭此人確實不一般。聽李隨風說,他們師門是與南海國主及其近臣、鮫族精衛一同趁夜離開的南海國。結果半路就被天諭的人圍攻了。”


    織愉懶懶地趴在桌上,示意戰雲霄接著說。


    “對方人數不多,修為也不算頂尖,但個個功法詭譎,布陣強悍,似乎皆得神族傳承。李隨風師門及南海國的人——”


    戰雲霄的話戛然而止,歪著頭,趴在桌上與她對視,“你總從我這兒打探消息,不給我一點報酬嗎?”


    織愉:“待會兒請你吃早膳。”


    戰雲霄:“你吃的都是靈雲界的靈食,我如何吃得了。”


    他指指自己的臉,“你親我一下,如何?”


    織愉靜靜地注視他,滿臉寫著:你覺得可能嗎?


    戰雲霄:“為何你對魔太祖就可以那般親近?”


    話音落,織愉沒什麽反應,他自己反倒怔住。


    從前他認定她與魔太祖絕無可能,故而從不會說這種拈酸吃醋的話。


    現在,是他再也無法否認,她和魔太祖的說不清道不明了嗎?


    他頗為走神。


    織愉語調輕快俏皮:“那日你帶走你六妹,留我和太祖說話,我十分感激。你這段時間對我多有照顧,多有幫助,我都銘記在心。若挾恩要我親你一下,或許我會考慮。”


    戰雲霄的尊嚴,絕不容許他接受這種“恩情”帶來的妥協。


    他不滿地輕瞪她一眼,“你真是狡猾。”


    織愉:“我可沒拒絕你,狡猾什麽?”


    她頗為得意,眉眼笑得如彎月,眼睛裏亮晶晶的。


    讓他突然想如在魔界時那樣,她不親他,他就去親她。


    可腦海中忽然閃過魔太祖那張臉,他頓時心下一沉。


    戰雲霄閉眼扶額,妥協地接著道:“李隨風師門及南海國的人,全員戰敗。對方隻想留下南海國主一家四口,除他們之外的人,都被殺了。”


    當時情況之慘烈可以想象。


    天諭當真狠毒。


    織愉歎息。


    戰雲霄:“李隨風及其師父孟樞被及時救下。孟樞為護李隨風中毒傷重,昏迷不醒,被太祖的人接去醫治。李隨風則被安排來投靠太祖。”


    “據李隨風說,天諭派來的人襲擊他們時,有一男子從天而降,宛若天神。那群襲擊他們的人,都尊稱其為天諭。”


    “那人還說了一段話——奉天之命,行天之……”


    織愉喃喃:“奉天之命,行天之道,吾乃天諭。”


    這是天諭第一次向她介紹自己時說的話。


    戰雲霄:“你聽過這段話?對了……你曾和天諭是同盟。依你看,這人真的是在奉行天道嗎?”


    織愉:“它若真奉行天道,天道怎會不幫它?”


    戰雲霄覺得也是,“如今,天命在魔,天諭算個屁。太祖能丟下它去閉關,說明太祖也沒把它放在眼裏。”


    他本來就不用把它放在眼裏。


    如今的他,可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存在了。


    若不是她還有點良心,顧念鍾渺一家,它連她都威脅不到。


    織愉歎息,歎完打了個哈欠。


    地動害她起太早,她起身晃晃悠悠迴房去,對戰雲霄道:“我要繼續睡了,你去忙吧。”


    戰雲霄站起來跟上她:“我和你一起睡一會兒。”


    織愉:“滾。”


    戰雲霄戲謔:“我挾恩圖報,要在你這兒睡一會兒。”


    織愉:“滾。”


    *


    三月初一,漆夜無月。


    崩塌的深海靈域廢墟,籠罩在黑暗之中。


    洪王的手已經止血,但血腥味仍舊縈繞在鍾渺與鍾隱唿吸之間。


    在朦朧的昏暗裏,可見洪王的左臂已經斷到了手肘處。


    他們的靈脈被異法所封,此刻與凡人無異。


    洪王從昨夜起身子就隱隱發燙,昏昏沉沉。


    洪王妃抱著失血過多、膚色蒼白的丈夫,神情哀婉又堅毅,沒有流露出一絲卑怯。


    仿佛即便死在這裏,她也毫不畏懼。


    鍾渺安靜打坐。


    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鍾隱忍不下去,衝陣法外的守衛喊道:“拿些治傷的靈藥來!若南海國主死了,你們拿什麽威脅天命盟主?”


    那些守衛身穿異服,全身都被遮掩,分辨不出氣息。


    但能和他們一樣在深海中長久地生活,說明他們也是海族。


    然而對於同為海族的洪王一家,他們沒有絲毫憐憫。


    為首者冷血傲慢:“他已經不是南海國主,死了也一樣可以用。”


    鍾隱憤怒地捶擊結界,反倒被結界反噬震傷。


    鍾渺連忙扶住他:“這是從前的神族伏龍陣,連龍都能困殺,更何況我們呢?”


    能布下伏龍陣,可知對方底蘊深厚。


    若織愉不能順利殺掉魔太祖,恐怕他們一家真的要命喪於此了。


    鍾隱無力地合眼,鍾渺垂首歎息。


    絕望在安靜中蔓延。


    突然,一聲慘叫打破了無望的死寂。


    鍾渺、鍾隱與洪王妃皆循聲望去,就見結界附近的守衛竟都集結,奔向遠處的黑暗。


    慘叫與死亡的氣息,正是從那看不清的黑暗裏發出來的。


    他們的心高高懸起。


    既期盼來人是救他們的人,又害怕來人是奪命的死神。


    殺戮的嚎叫持續良久,卻不聽來人發出一點聲音。隻聽得伏龍陣在威脅般震鳴,聽見長刀斷骨肉的聲音。


    最後一刀刺入血肉,拔出。


    前方黑暗裏,落入死亡一般的沉寂。


    鍾隱、鍾渺與洪王妃警惕地注視著黑暗。


    鍾隱高聲問:“誰?”


    無人迴答。


    隻見一人,著一身玄黑武服,從黑暗中走出,步履穩踏地靠近。


    他身影高大而修長,身姿挺拔,氣勢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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