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不早了,我們進去給王後請安吧!”姬夫人嘴角微勾,也不再寒暄,便率先向前走去,我緊跟在她身後。


    到了王後宮殿時,已有不少宮人圍坐在一處喝茶,瞧見了我與姬夫人進來,連忙起身行禮道:“姬夫人,西施夫人。”


    我遠遠便瞧見羲禾夫人一身紅衣坐在前座一處,看見我與姬夫人進來,神色驀地變得難看,那目光如冰一般冷冽。


    衛夫人依舊如往常自坐在一處,清冷疏離,與旁人格格不入,瞧見我時,打量了我的小腹一眼,眸光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深邃,又瞥向別處,仿若並未看我。


    呂夫人與虞良人瞧見我,卻是熱情的向我點了點頭,我亦是笑著點頭迴應,無意間看見陳美人正一臉豔羨的望著我,我稍一愣,朝她亦是點了點頭,她見我發現,亦是低頭笑了笑。再逡巡了一圈,看見鄭旦正眼神示意我,連忙向她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王後到!”不一會兒,王後鳳冠霞帔端莊蓮步走了進來。


    “給王後請安。”眾人聞聲紛紛起身,有序向王後恭敬行禮。


    “都起來吧。”王後隨意揮了揮鳳袍,一臉端莊笑意。


    “謝王後!”眾人又起身迴到了原座。


    “竹汐,馬上就要過冬了,讓內務府將前些日宋國送來的錦緞與狐裘給各宮夫人送去,天氣冷了,各位夫人們可要注意保暖,切莫染了風寒。”王後一臉笑意道。


    “諾。”竹汐應了一聲。


    “謝王後恩典。”各宮夫人又起身向王後行禮謝恩。


    王後笑了笑,又將目光移向了我,“西施,璋台宮一切布置可還喜歡?”


    “謝王後娘娘,西施很喜歡。”我上前一步,向王後恭敬行禮,“有勞王後費心了。”


    王後聽了卻是溫和一笑,“你有了身子,日後便要更加注意,吃穿住行,一切都要小心仔細,萬不能大意。”


    “多謝王後。”我起身,對著王後行禮謝恩。


    第77章 封為夫人(二)


    夫差一聲令,我每日的飲食和用藥都進行了安排和調整,在璋台宮這日子過得卻是沒了半分自由。


    近日又是嗜睡得緊,一個下午便睡了過去,再轉醒天已暗了下來,我撐著下頜看著窗外,秋冬交替之際,灰蒙蒙的天此刻又下起了細雨。


    “夫人,是時辰該喝藥了。”夏荷端起一碗熱騰騰的藥湯,如往常一般對著我笑道。


    我重重歎了一聲,卻還是將湯藥一飲而盡,仿若酷刑。


    “夫人還是這般怕苦。”夏荷捂唇笑道。


    我最是怕喝中藥了,往常聞著這味兒便要難受半天,隻是為了腹中的孩子安康,卻是不得不逼著自己喝下去。


    “夫人,嚐顆蜜餞。”夏荷又將一蜜餞遞給了我,輕笑道。


    我接過蜜餞,放入口中,瞬間一股蜂蜜的香甜味從舌尖化開,我舒緩了一口氣,總算沒有那麽苦了。


    夏荷見我這般模樣,又是捂唇一笑。


    “夫人,大王來了!”青箏急匆匆進殿,麵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欣喜之色。


    “大王?”我連忙起身,亦是有些喜出望外,這般晚了,還下了雨,他怎麽過來了?


    隻見夫差帶著些許冷氣進了殿,衣袍還帶著些許濕意,必定是淋濕了。


    “西施!”夫差一進屋內,便溫柔中帶著一絲急切喚了我一聲。


    “大王。”我亦是歡喜地喚了他一聲,“大王這般晚了,怎麽還來了璋台宮?”


    “寡人想你與孩兒了。”夫差直言不諱,拉過我的手握住,眸子裏是化不開的溫柔與情意。


    “大王。”我低了頭,有些羞澀地喚了他一聲。


    緩而,卻隻聽夫差又握拳輕咳了一聲,我連忙對青箏吩咐道:“青箏,趕緊去給大王熬一碗薑湯,大王定是淋了雨受寒。”


    “是,夫人。”青箏聽了,趕緊出了殿。


    “在這璋台宮住得可還習慣?”夫差拉著我坐在榻上,又關切地問道,那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無盡的情意,仿佛要將我融化一般。


    我微微一笑,輕輕點頭,又似是訴苦道:“隻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實在無趣得緊。”


    夫差輕笑一聲,又撫摸了摸我的臉,“熬過這段日子就好了,寡人會經常來陪你。”


    我無奈的點了點頭,又對著夫差詢道:“大王可用過晚膳了?”


    “嗯。”夫差點頭,歎道:“看著那堆奏折就頭疼得緊,還是在西施你這裏最是放鬆。”


    “又有什麽事惹大王心煩了?”我笑了笑,站起身子為他輕揉起肩來。


    “還不是伍子胥!”夫差冷哼一聲,突然頓覺失言,終究又沒有再說了下去,歎道:“罷了,不提也罷。”


    也不知伍子胥在朝堂上又如何惹他生氣了,我也沒有再過多詢問,又替他輕輕按起頭來,夫差緊皺得眉頭似是放鬆了些許。


    夜更深了,夫差自然留宿在了璋台宮,隻是緊緊摟著我便很快入睡,我看著他棱角分明的麵龐,頑皮地摸了摸他高聳的鼻梁,方才靠在他的胸膛安心睡去。


    第78章 踏雪賞梅


    很快,便入了冬。


    月華影轉,照在宮外結了銀霜的青磚上,冷瑩瑩一片。如星河,如碎玉。窗外漸漸開始飄起了雪粒,醞釀了一冬的姑蘇初雪,終於下了起來。


    “西施!”我正欣賞著這窗外的雪景,便聽鄭旦的聲音遠遠傳來。


    “鄭旦。”我上前拉過她的手,已是有些時日沒有相見了。


    “這些日,你身子可還好?”鄭旦看著我的小腹,關切問道。


    我笑著點了點頭,“一切還好,小家夥總算不折騰我了。”想起之前吃什麽吐什麽,我還是一陣心悸。


    “那便好。”鄭旦安心的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青箏笑著進了屋來,手中還抱著幾束紅梅,梅花清雅幽香,暗香浮動,整個屋子都變得清新了些許。


    青箏見鄭旦也在,連忙抱著梅向鄭旦行了一禮,“鄭旦美人。”


    “這梅花可真是好看!”鄭旦驚喜的看著青箏手中抱著的紅梅,歎道。


    “青箏,你從哪兒尋得的這紅梅?”我走上前仔細瞧了瞧青箏手中的紅梅,亦是有些歡喜道。


    “這幾日下了初雪,禦花園的大片紅梅都開了,紅梅落雪,可真是好看得緊。”青箏笑著迴道,又將紅梅插入了瓷瓶放在了殿內青案之上,這紅梅襯得這整個屋子頓時變得明亮了許多。


    自從有了身孕,我已許久沒有再出去過走動,看了這梅花,心中卻忍不住想去看看。


    “鄭旦,我們也一同去瞧瞧?”我來了興致,有些期望地對著鄭旦笑道。


    “這……”鄭旦有些猶豫,接著道:“外麵天寒地凍的,路又濕滑,你有了身子,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好了,這些日我一直待在璋台宮,可真是憋得太難受了,路上我慢些走就是了。”我對著鄭旦迴道。


    鄭旦一向爭執不過我,也隻能任由我不再阻攔。


    “青箏,去將大王送的那件紫貂袍子拿來。”我高興的轉身對著青箏吩咐道。


    “是,夫人。”青箏很快就將紫貂袍子替我披上,頓時身上又暖和了不少。


    “青箏,夏荷了?”有一會兒沒有見著夏荷人影,我向青箏問道。


    “夏荷去尋太醫為夫人繼續拿安胎的藥了。”想了想那安胎藥如此之苦,卻還是得繼續喝下去,我搖了搖頭,又歎了一口氣,對著青箏道:“走吧,我們一起再去賞賞梅。”


    “是,夫人。”青箏提著一盞明燈,緊緊跟在我與鄭旦身後。


    風雪裏的亭台樓閣,顯得靜謐異常,層疊的屋瓦被雪層蒙住,瓦楞和滴水簷下凝結出參差透明的冰層,順著蒼黑的簷瓦垂掛而下,淩空凝出一根根尖錐似的冰柱來,在天光下閃耀著晶瑩的光芒。


    璋台宮裏禦花園很近,不一會兒便到了。尚未進園,遠遠便聞得一陣清香,縈縈繞繞,若有似無,隻淡淡地引著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


    再靠近些,霰雪飄零,宮簷下梅花瓊萼,雪態冰姿,映著綺麗紅牆,煞是好看。


    “還真是美啊!”鄭旦不禁歎道。


    滿園的紅梅,開得盛意恣肆,花瓣上尚有點點白雪,晶瑩剔透,映著黃玉般的蕊,殷紅寶石樣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麗傲骨。讓人不禁想起一句詩:“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西施,我想跳舞了。”鄭旦看著眼前這美景,忍不住盈袖翩翩起舞。


    落雪紛飛,輕風帶起衣袂飄揚,鄭旦一身藕色衣裙如空穀幽蘭,她舞姿輕盈曼妙、飄忽若仙,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姣好姿容。


    鄭旦本就生得十分美,如今在這紅梅白雪之下,更加襯托得清麗動人。


    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了之前在範蠡府中三月桃花之下,一同與她跳舞的場景,隻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好舞!”突然聽得一陣掌聲從身旁傳來,我轉身望向來人,竟是夫差,身旁還有姬夫人,姬夫人見了我與鄭旦,似乎臉色並不是太好。


    難道她本來是想約了夫差一同賞梅,卻不巧正碰上了我與鄭旦在此。


    鄭旦看向來人亦是一驚,連忙停了下來,站在我的身旁,我與鄭旦一同向二人行禮,“大王,姬夫人。”


    “想不到鄭旦美人的舞姿這般驚為天人。”竟是姬夫人率先開了口,一臉打量的望著鄭旦。


    “確實是驚喜。”夫差在旁亦是歎道。


    “大王與夫人謬讚了,鄭旦的舞姿卻是不及西施半分。”鄭旦卻是低了頭,謙道。


    “喔?”夫差凝眸一笑,目光向我望來,走上前握住我的手有些責備道:“這般天寒地凍的,怎麽出來了,瞧瞧,手都有些涼了。”


    “一直在璋台宮待著,甚是無聊,聽說禦花園的紅梅開得正豔,這才與鄭旦一同出來賞梅,散一散心。”我對著夫差迴道:“看了這景,方知這一趟沒有白來。”


    “你啊,還是這般任性。”夫差搖了搖頭,卻也不忍再過多責備於我,目光瞥向我身上的紫貂袍子,嘴角又噙了笑意,“這紫貂袍子穿著可還暖和?”


    我有些害羞的點了點頭。


    “大王,可是也與姬夫人出來賞梅的?”我又向夫差詢道。


    “是啊,若是不出來賞梅,又如何能看見這曼妙的舞姿了?”夫差笑了笑,又將目光看向鄭旦,眼中有一絲探究與沒有掩飾的欣賞。


    鄭旦聽了夫差的誇獎,頭更低了。


    夫差見鄭旦如此,卻是一聲輕笑,搖了搖頭,拉過我的手道:“走,此處離璋台宮不遠,寡人去璋台宮坐坐。”


    “大王……”我看著一旁姬夫人愈加難看的臉色,欲言又止,這可不是讓姬夫人更加誤會了麽,可又要怎麽措辭才能恰當。


    夫差卻是沒有發現異樣一般,對著姬夫人又似是解釋道:“寡人去璋台宮坐坐,再去瑤華宮。”


    姬夫人聽了,柔聲迴了夫差一聲,“是,月瑤在宮中等著大王。”


    夫差亦是柔和的對她點了點頭。


    姬夫人看了我與鄭旦一眼,又對夫差福身行了一禮,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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