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尚書同意了?”皇後一邊往齋院裏走,一邊問道。


    她對祝思那番話倒是沒什麽惱怒情緒——這就是個直性子的人,也同七皇子一樣沒什麽壞心眼,麵對他們,她也願寬容幾分。


    祝思一邊跟著往裏走,一邊迴道:“閔尚書不樂意與臣媳共享線索,也不樂意臣媳插手,但六皇兄尚纏綿病榻,殿下也傷心不已,臣媳無法枯坐耗費光陰,便自行查起了,好在閔尚書也沒阻止。”


    他當然不會阻止。


    趙瑾默默無語。


    都忍不住抓壯丁了,還能拒絕送上門來的勞動力麽?


    雖礙於身份不能直接接受皇子妃的幫助,也不能叫她參與知曉案情,但某些地方行個方便總是有的,說不得他還盼著有個不走尋常路的能察覺到些異常,早日破案呢。


    果然,皇後聽了也沒再多問,隻溫聲囑咐:“近日護國寺處處亂,你小心些,也不可給刑部和禁衛軍造成麻煩,好生照顧小七便是。”


    聽懂了她的暗示,祝思立即點頭:“母後放心,臣媳明白了。”


    一起聊了沒多久,趙瑾便道了告辭,想去瞧瞧裴承允,祝思也跟著告退,要去查案。


    出了齋院,祝思轉頭問趙瑾:“夫人是要去瞧裴大人麽?”


    “正是。”


    “我能與夫人一道去瞧瞧麽?”祝思解釋道,“裴大人一路陪同六皇兄迴來,想來有不少線索,我不便與他共處一室,不知夫人可願陪同?”


    趙瑾自然點頭。


    不過她覺得祝思隻怕要白跑一趟了。


    果然,在她說明來意後,裴承允溫和而不失堅定地婉拒了。


    祝思雖有些失望,但還能接受。


    畢竟是皇子遇刺,刑部下了封口令的,裴承允能自由活動都源於身份不低,其他侍衛到現在可都被關在隔壁“養傷”呢。


    她也沒氣餒,同兩人告辭後便匆匆離開了。


    “說不得還真能被她找到些什麽東西。”趙瑾看著她的背影道。


    “但願如此。”裴承允臉色平靜。


    趙瑾同他聊了幾句後,便叫一旁伺候的小廝下去,隨後低聲問他:“六皇子那毒……可是他自願受的?”


    裴承允頷首:“是。”


    “那他可知這毒難解?”


    “知道。”


    看他依舊平靜的臉色,趙瑾也知道六皇子大抵是有解藥的,但她還是有些疑惑:“他為何選擇以身涉險?若是苦肉計,重傷也就夠了,為何非要冒險吞毒?”


    裴承允罕見的頓了片刻,隻隱晦說道:“六殿下心誌不在內鬥,而是想借此給旁的人一個機會,不是以身涉險,是為民甘願涉險。”


    當然,他私心裏認為在有解藥的前提下那都不算涉險,最多就是床上多躺幾日,多疼會兒罷了。


    趙瑾眼神一動:“那你們在寧安村,也是設計好的?”


    裴承允點頭:“簡一背叛是真,射傷六殿下也是真,允許他將我們藏身之地透露出去,加之與孝純縣主同樣中毒都是順勢而為。”


    順手坑一把死對頭罷了。


    問完了想問的,趙瑾鬆了口氣,但不知怎的心裏還是有些不安:“六皇子知道孝純縣主醫術精湛,還有她的打算吧?”


    “知道。”裴承允繼續點頭。


    那會兒六皇子光顧著收拾隴西,忘收拾她了。


    沒想到她還不消停。


    他忽地想起什麽,對趙瑾道:“常管事我是沒見到,但有派人知會他放緩腳步,莫同我們碰麵,還有父親私底下派去的那一隊人和柔嘉長公主的人,我們都沒碰麵。”


    迎著趙瑾的目光,他溫聲解釋:“短短半月路程,遭遇數十迴刺殺,朝不保夕,喬裝示人,最終鬥過歹人保命迴京,落在當今眼裏,憐惜的同時更能證明六殿下的能力。”


    趙瑾嘴角一抽:“那還能臨近京城卻被暗算得中毒昏迷?”


    “穩定隴西局勢,叫民心聚攏,還能從三方勢力、數十場刺殺裏平安脫身,已經足夠證明能力了,待六殿下毒解,交上證據懲處歹人,得遠方民心,再有欽天監測言大難不死,後福將至,六殿下的聲望與勢力必能更上一層樓。”


    趙瑾強行忽略他口中“遠方民心”究竟指什麽,心下也不由有些複雜。


    這就是六皇子給自己寫的劇本麽?


    第642章 張榜求醫


    裴承允的話到底是安了趙瑾部分心的。


    她就怕孝純縣主使陰招,六皇子輕敵防備不及。


    正在此時,絲雨拿著一封信件進來,輕聲稟報道:“夫人,沁姑娘的信件。”


    趙瑾神色淡定地接過。


    自護國寺出了事後,趙沁稱得上是每日一來信,言語間關心無微不至,還叫人帶來了不少補藥和防身的武器,但她一個姑娘家手裏沒什麽殺傷性的,最多也就是長劍匕首這些。


    從那架勢來看,趙瑾都懷疑若她自己能來,也必是要親身上陣前往護國寺的。


    一邊想著,她一邊打開信件,一目十行地瞧了起來。


    果不其然,又是如約而至的關心和擔憂,還順帶提了一嘴裴承允的傷勢,叫人帶了不少金瘡藥和有助於傷勢恢複的藥。


    她對裴承允已經沒有想法了,現在單純是作為表兄妹的關心,以及博個趙瑾好感。


    趙瑾並未避著人,裴承允放下茶杯時也瞄了幾眼,淡聲道:“表妹倒是記掛我們得緊。”


    連他親外祖父外祖母也就來人問候過兩迴罷了。


    “她性子不算難處,也是個孝順的。”趙瑾笑了笑,順帶著將自己與柔嘉長公主商量過的聯姻之事與他說了說。


    “九皇子……”裴承允沉思開口,“倒也未嚐不可。”總能當個退路用。


    他對六皇子畢竟沒有裴西嶺對建文帝那樣忠心不二。


    趙瑾點點頭,忽地想起什麽,問道:“你可知你大舅舅一家迴來了?”


    裴承允頷首:“待兒子迴京,便去向大舅舅大舅母請安。”


    “不是這個。”趙瑾擺了擺手,“他是被你表舅帶迴來的,當初你與他同在隴西,未曾見過你大舅舅麽?”


    裴承允斂眉一想,便知她想問什麽,迴道:“我並未見過大舅舅,也不知他是與表舅一起迴來的。”


    趙瑾眼眸微眯:“莫不是刻意躲起來,免得被你發現,去信給京城告密?”


    裴承允想了想,也不由頷首讚同。


    以他大舅舅的行事作風,這事他幹得出來。


    “可你表舅為何也要幫著瞞?”趙瑾有些疑惑。


    她雖與承恩公世子接觸不多,但對方的為人還是了解一二的,那行事作風是出了名的穩重靠譜,不會吝嗇於來信提前告知一聲。


    “表舅穩重沒錯,但十多年的相處想來叫他過於信任大舅舅了,隻是去信與京城這樣的小事,他大抵是覺得大舅舅完全可以自己做吧。”裴承允淺淺抿了口茶。


    趙大哥又不真的是巨嬰,要人將飯喂到嘴邊才能吃。


    承恩公世子過於靠譜的結果就是也過於相信這個表弟了。


    他或許還以為趙大哥迴京是與趙家二老商量過後的結果呢。


    至於調任……一個五品官,承恩公世子解決自己調任的同時順帶著就能解決他的,畢竟這兩人金大腿和掛件捆綁數年的消息也不是什麽秘密。


    趙瑾眼角一抽:“我倒是忘了這茬。”


    隴西就更簡單了,那會兒承恩公世子忙著協同裴承允搞隴西,趙大哥能搞事的概率更大,或許隨口扯個什麽給外甥驚喜的借口,就能叫承恩公世子隨口答應不露口風了。


    “可真有他的。”趙瑾冷笑一聲。


    狗狗祟祟!


    “大舅舅迴來未嚐不是好事。”裴承允倒是很淡定,“有一家人照應著,總比在寧州孤立無援被人算計強得多。”


    趙瑾也不得不承認事實就是如此。


    兩人聊了一會兒,便有小廝匆匆進來道:“夫人,大人,六殿下醒了!”


    “當真?”趙瑾麵帶喜色,像模像樣的雙手合十,謝過佛祖保佑。


    裴承允麵上也帶出了三分笑意:“我們該去瞧瞧六殿下才是。”


    趙瑾自是應下。


    六皇子的齋院就在隔壁,他們沒走兩步就到了。


    趙瑾說是去看望人,但她一個女眷也不好進內室去,便坐在外間,等著裴承允出來問問情況,也等著皇後等人來。


    護國寺的屋子比不得京城,地方也要小些,趙瑾坐在外間,隱隱都能聽得見裏頭的聲音。


    似乎是七皇子在哭?


    她不確定的放下茶杯,準備再聽聽。


    “皇後娘娘到——”


    聽到通報聲,趙瑾忙起身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皇後行色匆匆,後頭還跟著一眾聞得消息來探望的命婦們。


    她進來後立即問道,“六皇子如何了?”


    剛走出來行禮的七皇子聞言,眼眶頓時又是一紅:“迴母後,六皇兄醒了,但……但他不好了……”話剛出口,他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說得晦氣,忙呸了三口,“六皇兄好得很!”


    皇後不準備從他嘴裏聽到有用的話了,轉而看向一起出來的裴承允。


    他倒是很靠譜,立即迴道:“迴皇後娘娘,六殿下隻是退了高熱才得以轉醒,但身上傷勢仍重,毒性也在蔓延,太醫暫時隻能延緩,不能解毒,若拖的時間久些,隻恐……”


    說到這裏,他眉間浮上濃濃憂愁,仿佛化不開一般。


    換做別的時候,這樣憂鬱美男的姿色必定令人瞧得目不轉睛,但此時的眾人卻都被他話裏的信息量驚了一驚。


    六皇子真不行了?


    “廢物!”皇後厲聲斥責,怒氣直指太醫,“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集全大齊醫術精湛之醫者於一處,竟奈何不得一個毒傷?!”


    跟著出來的一位太醫直接跪了下去,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的確是他們無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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