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視兩個孩子的歡唿雀躍,轉頭同周念慈商量道:“說來珩兒還沒出過遠門,不如我帶著一起?”


    周念慈有些猶豫地看了跟著如意糕糕傻樂的珩兒一眼,想了片刻還是搖頭道:“母親與羨兒帶著三個孩子,難免要多勞累,且珩兒還小,護國寺到底是佛門淨地,吵鬧起來失了敬意和規矩便不美了。”


    趙瑾也沒勉強。


    周念慈留在府裏,養養兒子到底不會太無聊。


    倒是周念慈笑道:“待我後頭遣人去接綾姐兒來住幾日,府裏可要熱鬧的。”


    “也好。”趙瑾道,“綾姐兒與大房那孩子不睦,接來反倒落了個清淨。”


    趙大哥那成了婚的庶出二子已經有了個三歲的兒子,性子頗為霸道,雖然欺不到綾姐兒頭上,但總有摩擦矛盾,整日裏吵鬧得緊。


    趙瑾看著綾姐兒長大,自是偏向她的。


    皇後定的日子在兩日後,準備好後便帶著命婦們出發了。


    鳳架在前,勳貴重臣馬車在後,禁衛軍護送在側,將裏頭護得密不透風,陣勢浩浩蕩蕩。


    沿途百姓得知皇後此是為國祈福,紛紛感念,高聲恭送。


    直到出了城,百姓們的聲音才漸漸落了下去。


    “這樣揚名之美事,到底要叫京城那群人眼紅了。”


    平陽侯府的馬車裏,柔嘉長公主正懶懶斜靠在側,隨手翻著書。


    趙瑾道:“即便她們想去,護國寺可也容不下那樣多的人。”


    皇後是隻點了幾府同行,但那隻是勳貴重臣,如柔嘉長公主這樣的宗室是不包含在內的。


    這也是建文帝的意思。


    宗室去的人多,越能體現皇家誠意。


    所以就連慶華長公主那一把老骨頭都動了起來。


    “好漂亮呀!”如意掀起簾子興致勃勃地瞧著。


    “禁衛軍圍個嚴實,你能瞧見什麽?”柔嘉長公主嗤笑一聲。


    “是禁衛軍哥哥,好漂亮呀!”


    聞言,柔嘉長公主坐起身來,攬住她向外瞧去:“哪個?”


    “那個那個,最漂亮那個!”


    禁衛軍鎧甲都一模一樣,隊形也整齊得很,如意指了半天才給柔嘉長公主指明白。


    隨後便是柔嘉長公主詫異的聲音響起:“是不錯……可惜了。”


    “禁衛軍動不得?”趙瑾隨口接話。


    “倒不是。”柔嘉長公主坐了迴來,“那是屈閣老的三孫子。”


    屈閣老後代枝繁葉茂,趙瑾想了老半天才想起來是哪個:“是那個商戶之女的姨娘所出?”


    “是啊。”


    “那是動不得。”趙瑾道。


    有時候老鼠兒子會打洞的說法是有些道理的。


    屈閣老的人品可不敢恭維,偽君子那套被他學了個十成十。


    想到這裏,趙瑾倒是說起了另一樁事:“我欲為侄女尋個好姻緣,長公主可有何人選?”


    “趙沁?”


    趙瑾點了點頭。


    柔嘉長公主笑了一聲:“腦子雖簡單,但勝在容貌美麗,有你我做後盾,倒也不愁婆家難看。”


    趙瑾也笑了笑。


    先前惜夏的提議她還是入了心,加之趙沁並不滿意趙二哥為她找的那個寒門翰林,都已經整上絕食抗議了,強嫁也不過怨偶,倒不如如了她入高門的意。


    趙瑾也是同她說清楚了厲害關係的,未想趙沁倒是看得明白。


    趙家雖算不上高門,但到底觸得到高門,趙沁自幼長於此,高門是個什麽環境和德性,她再清楚不過。


    她不在乎三妻四妾,也不需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她隻求榮華加身。


    趙瑾深思過後,便同趙二哥商議了許久。


    後者當然知道自己閨女是個什麽性子,不過他也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做父親的強求不來。


    “英國公府的四公子不錯,但到底新喪,不好議親。”趙瑾心下是敬重忠勇伯的,考慮的便多了些,“還有直隸總督的次子也是文武全才,身份夠高,但又不在京城。”


    且徐總督那個老狐狸……可未必想沾染上奪嫡之爭。


    還有幾個人選,都是想趕上這迴奪嫡東風的,但趙瑾還有些猶豫。


    柔嘉長公主撐著額頭想了想,忽地笑了:“倒也不必如此保守。”


    趙瑾一時沒想明白:“長公主的意思是……”


    “若論高門,誰能高得過皇家?”


    不等趙瑾迴話,她便細細數著:“成王府的嫡長孫,淮南郡王世子……後者雖權勢不顯,但那位世子並非平庸之輩,隻消稍加提拔一把,爵位實權不就都有了?”


    趙瑾一時有些驚訝。


    她都沒敢想這好事。


    到底趙沁不是她親女,高門又不是傻子,聯姻必是要聯得牢靠的。


    “還有個人選。”柔嘉長公主定定看著她,繼續開口,“九皇子。”


    “九皇子?他比沁姐兒小,且未必想蹚渾水。”


    “九皇子十三,趙沁十五,不過兩歲而已。”柔嘉長公主不以為意,“林婕妤是個聰明人,你以為她叫九皇子親近六七皇子是為何?作為皇子,輕易便可悲卷入風雲,若不想為人魚肉,便要率先下注,她母家無勢,九皇子的腦子也應付不來勾心鬥角,便隻能依附旁人。”


    “顯然,她賭了六皇子。”


    “若這時能以聯姻穩定利益關係,林婕妤必欣悅不已。”


    “一個皇子,未來親王,一旦入朝便是極大助力,不比什麽國公次孫、成王長孫要強得多?”柔嘉長公主挑眉看她,語氣篤定,“也不必擔心因此會威脅到羨兒,九皇子隻會是助力,絕不會是威脅。”


    趙瑾想得更多些:“眼下助力是高,可若將來……後族再出個親王妃,是否太過招眼?”


    第628章 送她一場潑天富貴又何妨?


    聞言,柔嘉長公主依舊不置可否:“後族能不能不受猜忌,難道不是看平陽侯如何抉擇麽?”


    趙瑾一滯。


    她說的也沒錯。


    “平陽侯戰功赫赫,若新帝登基,便是板上釘釘的三朝元老,加之國丈身份,的確尊容太過。”柔嘉長公主緩緩開口,“本宮若沒猜錯,待新帝登基之日,便是平陽侯告老還鄉之時。”


    迎著她篤定的眼神,趙瑾也點頭承認:“功高震主,烈火烹油,唯有退出朝堂自保。”


    “那不就是了?”柔嘉長公主無所謂道,“別怪本宮說話難聽,州哥兒和允哥兒天資是高,但來日未必能達到平陽侯此等功績地位,這世道有太多懷才不遇之良才,非天時地利不可造就。”


    頓了一瞬,她緩緩道來:“北疆戰場是個機會,但良將太多,前有李將軍此等久經沙場的老將,後有秦王世子及忠勇伯等後起之秀,州哥兒能出頭不假,但最多也就是第二個定南伯了,待北疆平定,大齊邊境便再無威脅,武將難有機會,而允哥兒……他是個有本事的,可文官升遷難上加難,即便新帝臨朝,他也有不遠的路要走,待到拜相入閣,十來年功夫都是快的。”


    的確如此。


    裴西嶺能有今日的功績,一半歸功於他本身實力過硬,一半原因是天賜良機——圖爾異動給了他機會,正好他用兵如神,部下得力也配合默契,這才一舉滅了圖爾。


    而反觀有些武將……便是想退敵博功勳都無敵可退。


    北疆戰後的裴承州便要遇到這般處境。


    說到這裏,趙瑾沉思片刻,接了她餘下的話:“裴西嶺辭官,州哥兒允哥兒還有不遠的路要走,在此期間,便有後族榮光加持,但一個親王妃的存在能令平陽侯府站得更穩,也可互惠互利。”


    “正是如此。”柔嘉長公主笑看了她一眼,“也不必擔心新帝如何忌憚……若僅因一個親王妃便忌諱上平陽侯府,他便不會放任四皇子全身而退、五皇子掌控圖爾、七皇子娶了祝尚書嫡女,還挽救數名忠臣於微末之時,一個有能有為、鎮得住兄弟功臣的君主,格局眼界不會僅止於此。”


    聽完半晌,趙瑾才歎了口氣:“倒是我多心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顧慮的也沒錯。”柔嘉長公主道。


    趙瑾也點了點頭。


    若日後新帝忌諱清算,不會因為沒有一個親王妃便放棄,若他大度容人,也不會因為多了個親王妃便失了初心。


    說白了就是賭人品。


    若趙沁可嫁九皇子,他們籌碼反而還多了一分。


    “明白便好,你真是越活越迴去了。”柔嘉長公主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曾經孤身前往長公主府以一己之力說服她結盟上船,後又獻計不絕,頂著風險為她兩府增長助力的人,如今竟也會再三猶豫,不敢冒進。


    趙瑾坦然道:“無畏便無懼,心有掛礙,便沒法做到無畏。”


    牽掛越來越多,也便更在乎一家老小的命,而非那虛無的權勢富貴。


    “那趙沁你嫁是不嫁?”


    “我沒有意見,但還需同我父親兄長商量過後決定。”


    “應該的。”柔嘉長公主點了點頭,勾唇一笑,“那孩子既敢上我們的船,送她一場潑天富貴又何妨?”


    趙瑾也笑了:“她大抵是高興的。”


    “九皇子腦子一根筋,與她倒也是天生一對。”


    這評價也很中肯。


    趙瑾曾經也覺得九皇子是那種宮中孩子模版,心機深沉又狡詐精明,但接觸了幾迴,又從私底下的種種聚渠道得知他還真就是個一根筋——頂多比七皇子那個傻白甜有眼色會來事點,但跟聰明那是決計不沾邊的。


    真正聰明的是他後頭那位林婕妤。


    與柔嘉長公主聊了一會兒,便到了午膳時分。


    雖不是出遠門,但宮裏的禦廚和各府的廚子都是帶著的,在隊伍停下後便迅速搭建家夥什兒,開始準備午膳。


    在這點時間裏,有那坐馬車坐煩了的便順勢出來散心了。


    趙瑾也被如意和糕糕拉著下了馬車。


    她本以為倆孩子是下來玩,不想她轉頭與柔嘉長公主說了個話的功夫,如意便目標明確地朝某個禁衛軍奔了過去——正是屈學士那位三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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