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歡顏接受的是標準的古代貴女教育,叫趙瑾慶幸的一點是裴西嶺從未阻止過,甚至是曾特意提醒叫她讀四書五經,春秋左傳那些言之有物的書。


    十年的功夫,這些裴歡顏已經都讀了個七七八八,正在被先生安排《烈女傳》。


    不過趙瑾覺得諸如《女則》《女訓》《烈女傳》這些東西,實際意義還不如讀史書兵法來的有用,便叫先生換了書籍教學。


    那些束縛女子的東西隨意看一遍,日後在旁人刁難或是需要時隨口道幾句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便罷,實在不必浪費時間專程學習。


    就是不知道裴西嶺這個標準的古人怎麽想了。


    “極好。”裴西嶺眼含讚賞,看著趙瑾道,“夫人高瞻遠矚,實在令人敬服。”


    趙瑾總覺得他今日說話都怪怪的,卻一時琢磨不出來到底怪在哪。


    “父親說的是!”裴承州一聲打斷她的思緒,“便該如此,一些女子驍勇聰穎不輸男兒,卻礙於世道和名聲無法一展所長,實在遺憾。”


    未想傻兒子竟有如此見地,趙瑾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傻兒子雖看著大大咧咧一純純武力值點滿的直男,卻意外的理解女性呢。


    閑話片刻,裴承允才說起了正事:“太傅今日同兒子說起,明年的秋闈可下場一試,不過兒子自覺才學尚淺,想再等三年。”


    裴承允與裴承州都是秀才功名,其實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佼佼者,隻是前頭裴承誌少年天才的名聲太大,他們當初又是吊車尾考上的秀才,相較之下光環就黯淡了許多。


    裴承允剛滿十五,即便他才學夠,也當真能在秋闈中脫穎而出,在後年的春闈中一舉高中,也不過十七之齡,年歲尚淺。


    即便再壓他三年,也不過十八歲,屆時再考完全不晚。


    他等得起。


    趙瑾倒是沒什麽意見,裴承允有自己的想法,她向來充分尊重。


    不過裴西嶺卻沉吟半晌,才問他:“是才學尚淺,不能參加秋闈,還是不願參加?”


    裴承允一頓:“兒子不願參加。”


    “為何?”


    “十七之齡,即便高中,即便兒子當真才華滿腹,當今又豈能將我看在眼裏?不如再沉澱三年,待到時機成熟之際。”


    “時機成熟?”裴西嶺眉頭微揚,“是等到平陽侯府風頭褪去之際,大皇子敗北之際,還是那位初露鋒芒之際?”


    這話……句句都信息量巨大。


    “那位?”裴歡顏不解,“哪位?”


    趙瑾也不知道。


    不過聯係上下文猜測,大概是裴承允暗地裏選中的那位明主了。


    真有他的。


    前腳內涵裴承誌高調站隊沒多久,後腳自己就站隊去了,聽裴西嶺這話頭,顯然裴承允站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裴承允倒是沒有被戳破的尷尬和惱怒,反而一臉平靜道:“父親慧眼,兒子正是有此顧慮。”


    不過這三個最多隻能算是次要因素,擔心有心人忌諱平陽侯府風頭太盛是真,不過他沒那麽在乎大皇子,左右他也成不了事。


    他後頭那位更是有得等呢。


    起碼得先熬沒了大皇子。


    而最主要的原因正如他方才所言,若他十七之齡高中,縱然滿腹才學卻年輕太過,皇帝不會將他當一迴事,還是苦熬資曆罷了,倒不如在這三年裏沉澱期裏先在皇帝跟前出個頭,混個臉熟,後頭再高中,也總算在皇帝那裏掛上了號,他也總有門路能從實權衙門裏做起。


    弱冠之齡不會引得太多眾議,他大可大施拳腳,而不必從翰林院苦熬資曆無所事事。


    聽完了他的分析,趙瑾倒是蠻認可,裴西嶺卻冷笑一聲:“你想的倒美!”


    裴承允一愣,臉色似乎有些懵逼。


    第171章 建文帝是背了多大的鍋?


    “非翰林不入內閣,你不懂?”裴西嶺道。


    “兒子明白,隻此一條不過墨守成規罷了,若實力足夠,影響足夠,內閣想入便入。”


    “啪——”


    裴承允這話說完,裴西嶺立時一拍桌子,氣力極盛。


    幾個孩子都被嚇了一跳。


    趙瑾沒被嚇到,反而滿眼震驚而心疼地看著緩緩四分五裂,然後倒在地上的桌子。


    她的黃花梨啊啊啊!!!


    天殺的狗男人!


    許是趙瑾的眼神太過悲戚,裴西嶺皺眉看向她:“夫人不必擔心,隻是意見相左,我不會罰允哥兒什麽。”


    還沒說罰就心疼上了,怪道都說慈母多敗兒。


    他看向趙瑾的眼神再度添上了些不讚同。


    看的趙瑾直咬牙。


    老娘那是擔心麽,眼瞎的你,老娘那是對你有意見!!


    裴西嶺不明白自己已經說清楚了,為何趙瑾還是一臉……猙獰?


    不能這麽說女子。


    不過這表情實在可怕得緊。


    裴承允麵無表情地睜眼說瞎話:“父親,您嚇著母親了。”


    趙瑾的表情頓時宛如吃了翔。


    裴西嶺一頓,看著似乎沒反應,不過再度說話時明顯聲音輕了許多:“先說你。”


    裴承允微微頷首。


    “墨守成規也是規矩,你從未經曆過朝堂傾軋,從未經曆過官海沉浮,也從未經曆過那些波詭雲譎,你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能耐,確信自己強大到足以挑戰文官勢力,傾力碾壓?”


    這話極不客氣,裴承允也沒惱,更點頭認同:“朝局複雜,兒子自然明白,隻是比起在翰林院虛度光陰,兒子寧願在府沉澱三年,去做更多有利於未來之事,若布局足夠,誰說兒子便不能做那第一人?”


    趙瑾也算聽明白了。


    這是說來說去都不想去翰林院浪費時間。


    聰明人走三步看十步,一言一行都自有計劃與深意。


    若翰林院在他眼裏的唯一價值便是未來入內閣,在他看來付出與得到不對等,便不如待在府裏按他自己的計劃走。


    “狂妄自大,驕兵必敗!”裴西嶺冷聲給他八字評價。


    “父親不是我,又怎能斷定我不行?”


    “或許你可以。”裴西嶺道,“但這與我無關,以後也或將與你無關。”


    裴承允微微皺眉,下一瞬就聽到了裴西嶺不容置疑的話——


    “秋闈你二人必要參加,不必再多言!”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還是去翰林院坐坐冷板凳,清醒清醒得好!


    裴承允微一皺眉,但他清楚裴西嶺的說一不二,頓了片刻,隻能點頭應下。


    若父親實在堅持,那便考吧。


    十七歲的進士,甚至是狀元探花,倒也算得一樁美談了。


    他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趙瑾一直默默看著,也沒有插嘴說什麽。


    雖然裴承允的想法不能算錯,不過相對裴西嶺的顧慮來說,她還是覺得穩紮穩打好一些,翰林院雖然清閑,卻也並非毫無助益。


    偏安一隅有偏安一隅的好處。


    裴西嶺有一句話沒說錯,裴承允從未真正身處朝局,縱然聰明,可想法與謀略總有天真之處,倒不如盡早入朝,在翰林院那等清閑地方冷眼旁觀官場爭鬥,看得更清楚,於他也能有所長進。


    嗯……當然最關鍵的一點是她也勸不了裴西嶺尊重孩子想法。


    且裴西嶺在官場將近二十年,總比她這個局外人要看得更明白,在無法確定是好是歹的情況下,她還是更相信裴西嶺的判斷。


    “不是……”一直旁觀的裴承州總算明白了些什麽,轉頭問裴承允,“三弟你延後三年科考原來不是為了陪我麽?”


    裴承允看他一眼:“二哥為何會有如此幻想?”


    裴承州一哽。


    真不是為了他啊,虧他還感動的不行,還想著要如何勸說他不要放棄明年的秋闈呢。


    屋裏眾人也有些無語。


    陪你?


    虧你還真敢想。


    裴羨都比他看的更明白:“若三哥隻是擔心二哥你秋闈不中,隻會拿著戒尺,日夜督促你上進。”而不是退而求其次,委屈自己迎合你的步伐。


    這波屬實是你自作多情了。


    聞言,裴承州耳根微紅,擺了擺手便不說話了。


    臊得慌。


    裴西嶺看著他道:“不必心存僥幸,秋闈你也要下場,明年不中,便再等三年,直到考中!”


    裴承州頓時急了:“父親,兒子又不走文官路子,怎可如此虛度光陰?”


    裴西嶺現在聽到這四個字眼皮就直跳:“我不是在同你商量,而是命令!”


    裴承州一下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趙瑾暗暗搖頭。


    這話一聽就是哄人的,也就傻兒子信。


    不過叫他有點緊張感也好,免得在知道秋闈後就能如願參軍,這一年懈怠了功課就不好了。


    用過晚膳後,裴羨與裴歡顏先迴去溫習功課了,雙胞胎卻還穩穩坐著……哦,是裴承允還不想走。


    裴承州看他臉色,便也坐著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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