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攤開手掌,現出一團閃露淡白光輝的霧氣。


    “人身血肉雖有陽氣,又如何及得上武廟積累的純陽元氣?”


    築成拜將台後,武廟雛形已成。


    斬殺敵手之時,便將積累武勳於拜將台前,作為喂養陰將的資糧。


    “這是一千人份的武勳。”


    “不必客氣,快點吞掉。”


    陰魚嗚的一聲,沒來得及抗辯。


    就被陸觀半推半就地將武勳塞進嘴裏。


    純陽元氣進口,滋味如吞電流。


    震得可憐的陰魚全身劇顫不已。


    手腳亂晃了一陣子,方才寧定。


    陰魚半魚媚眼裏頗存怒意,狠狠地盯著陸觀。


    陸觀隻當沒有瞧見,指向下水道口外:


    “來,試著把清微掀飛的鐵絲網收迴來。”


    陰魚氣唿唿地伸出食指。


    隻聽咻的一聲,被清微隨手甩飛至下水道口外十餘丈處的鐵絲網。


    登時受神魂之力駕馭浮空,飄到了陰魚身前!


    這時,女妖才初次感受到自身神魂之力的增強。


    呆呆地瞧著雙掌,任由鐵絲網墮進水底。


    再瞧著陸觀時,虛白無神的眼眸首次浮現出驚喜之色。


    往日吸食數十數百屍骸陽氣。


    才勉強使得元神增強半分。


    可此刻兵主隨手給出的武勳,雖則吞服之際極不好受。


    卻是在刹那之間,使得元神強度增強了兩成有餘。


    連視線以外的物事也能驅馭!


    陸觀笑吟吟地拍了拍她的肩:


    “怎麽樣?好吃嗎?”


    “就算說不好吃也沒有用。”


    “隻要能讓你變強,就算是死老鼠我也得逼你吃下去。”


    不過就算陰魚愛好獨特,喜歡上了生吞雷霆的感覺。


    陸觀一時也拿不出純度這麽高的武勳來喂養陰將。


    淮南子曰:智過萬人,謂之英也。


    千人謂俊,百人為豪。


    清微於道門中自立常雨軒一脈,十餘年來信眾何止千萬。


    雖然背靠權貴而成事,非靠一人之力。


    但也全然當得起千人謂俊的讚譽。


    一千人份的武勳,陸觀尚嫌是給少了。


    這邊廂,陰魚瞧向黑暗中以往被自己踢死的大量碩鼠遺骸。


    嚇得幾乎就要縮進陸觀洞府裏頭。


    忽聽陸觀笑道:“他們來啦。”


    說罷攜劍步入雪夜。


    此時雪降漸密,視野已比平素模糊難辨。


    但陸觀目光澄澈,一眼瞥見數十丈外有四道人影冒雪而來。


    身上劍氣之盛,竟逼得霜雪無半片敢加諸其身。


    “師弟!”


    白虛月頭一個奔上前來,柳葉眸裏滿是欣喜關切。


    但礙於要維持同門跟前冷冰冰的人設,忍住了沒再開口。


    隻是身子終究難止微顫。


    紀千畫哼了一聲,輕輕彈指。


    將繞體飛行的本命飛劍“灰塔”收迴袖中。


    盯了一眼畏懼眾劍修身上鋒銳殺氣,不敢步出下水道的陰魚。


    “劍坊門下不好好習練劍術,卻招陰物助戰,打勝了也不光采。”


    白虛月說道:“劍術若斬得清微,怎麽卻不見你去斬?”


    紀千畫說道:“你莫非想說連座師的無上劍術,也奈何不得清微嗎?”


    白虛月冷笑道:“憑你也配跟恩師比!”


    眼看著兩位師妹鬥嘴不停。


    背負長劍,麵容清雅的貂裘青年溫言說道:


    “陸師弟未入師門已立大功,為洛陽百姓斬除一害。”


    “用的是何手段,皆無損於他的功績。”


    說罷,向陸觀微微一拱手,笑道:


    “座師門下三弟子洛千弈,代我洛陽百家豪族謝過陸師弟斬這妖道。”


    陸觀記起這正是與養劍女訂下契約的劍修之一,應道:


    “見過洛師兄。”


    “清微置於洛陽各地的煉妖壺,不知……”


    始終如影子般立於洛千奕身後的蒙眼背劍少女說道:


    “均已斬除了。”


    “洛師兄本命劍‘長河’甫一出鞘,即有大河奔濤之勢。”


    “三刻鍾內劍意綿延,轉眼已將百座煉妖壺斬滅毀去。”


    陸觀問道:“未請教?”


    白虛月與蒙眼少女間,顯然比與紀千畫親厚得多。


    輕輕一拍少女肩頭,笑道:


    “這位是家師座下第十弟子,沈虛語沈師姐。”


    “也是三師兄的養劍女。”


    黑布蒙眼,玄色長衫的沈虛語跟白虛月相若。


    背負著製式有別於一般長劍的劍器。


    養劍女的丹田洞府已然化為熔爐,沒法容納本命飛劍。


    取而代之的是動用劍器施展的萬千淩厲劍意。


    威力之強,絲毫不在劍修同門的本命飛劍之下。


    這位沈虛語看著也是位人狠話不多的角色,最合陸觀的脾性。


    隻見她“瞧”向陰魚所在,沉默半晌說道:


    “兵家修士建武廟,養陰將,本是應然。”


    “但請神禦將之法乃取巧術,長久仰賴,劍道必將荒廢。”


    “帳下養著一員陰將已然夠用,踏入地階前,卻別要多養一將了。”


    陸觀行了一禮:“師姐指點得是,陸觀銘記於心。”


    開玩笑,光養一個陰魚就不知得消耗多少功勳了。


    除非玄階修士像韭菜般乖乖列隊給他殺。


    不然他哪來多餘的武勳養另一尊陰將啊?


    沈虛語嗯了一聲,似乎甚是滿意。


    隔了一會,說道:“幹得不錯。”


    白虛月聽向來寡言的師姐誇獎陸觀,心中甚喜。


    拉著陸觀傷勢累累的雙臂,又是心疼,又是愉悅道:


    “師弟,咱們先迴店裏再說。”


    “紀師姐會處理老賊的屍首的。”


    “莫看她的‘灰塔’瞧起來單薄,還不至於擔負不起一具屍身。”


    紀千畫怒道:“你這什麽意思,把我當成搬運工了?”


    兩女爭鬧正烈,洛千弈卻意味深長地瞧了下水道口一眼:


    “陸師弟,清微藏在裏頭的東西……”


    陸觀說道:


    “無論它們是什麽,都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夠處理的。”


    “先與座師說一聲,待她老人家點頭再出手不遲。”


    “師兄意下如何?”


    洛千弈微微一笑:“我有同感。”


    陸觀抬手將陰魚收迴洞府。


    目光凝重,再往下水道中幽深暗處瞥了一眼。


    剛才清微未趕到時,他曾暗暗施展望氣術查探黑暗中的狀況。


    結果僅是一絲衝進眼簾的妖氣。


    就險些將陸觀抗得住清微陰神衝擊的元神直接撞散。


    這老賊……他到底在下水道裏養出了什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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