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的,有毛發,凹凸不平……


    他眼前立即浮現一些血腥畫麵,心怦怦亂跳。


    蔡逯搖搖頭,將不好的猜想甩掉。又繼續聞了聞,隻是這次再聞,已經從物件上聞不到她的氣息了。


    這是什麽味?


    形容不出,但聞著會泛惡心,想吐。


    他的身體告訴他,要遠離這個物件,很危險。


    但他的心告訴他,她不會害他。


    蔡逯選擇相信她。


    他沒管撞上他小腿的異物,也不管這個像手指一樣的物件,繼續朝前走。


    落在靈愫眼裏,這時蔡逯已經走進一個最危險的區域。


    她本來是拿人頭圍成了一個圓圈,但剛才有個人頭掉了,圓圈也就有了缺口。


    蔡逯正好從缺口溜進去,現在他處在圓圈中心。


    他是一隻被獻上祭壇的,待屠宰的羊。而那一圈人頭圍繞他,審判他。


    他隱隱感到自己被包圍了起來,但嗅了嗅,四周布滿了她的氣息。


    他是被什麽東西包圍了起來?


    再一嗅,她的氣息再次詭異地消失了。


    他再次聞到那種難以言喻的氣味。


    像同類的屍體。


    像同類正在腐爛的屍體。


    他的同類?


    是狗的屍體?是那種死了一段時間,蛆蟲遍布的屍體?


    不,不……


    他是人。


    他的同類是人。


    所以他聞到的是,人的死屍。


    蔡逯幹噦一聲。


    隨著他這動作,眼罩繩也斷裂開來。


    眼罩滑落,蔡逯揉了揉眼,漸漸適應了光亮,也終於看清眼前的景象。


    有顆血液橫流、潰爛生蟲的人腦袋,就停在他麵前,與他僅僅是一指之隔。


    那雙死人眼睛正被蛆蟲啄食。


    “啪嗒——”


    一塊小碎肉落在他袖上。


    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被一圈這麽惡心的東西圍著。


    他們的眼珠,好像都在盯著他看。


    他愣了愣,忘了唿吸。


    他艱難地動了動喉結,感到自己正被無數雙手掐得快要窒息。


    側眼看去,原來還有很多殘缺肢體圍著他。


    蔡逯身形一晃,緊接著發出一長聲尖銳爆鳴。


    靈愫及時捂住耳朵,好家夥,男高音!


    緊接著,她就生發出一些感慨。


    原來兩腳動物能跑得那麽快啊。


    蔡逯跑得快,但一路磕磕絆絆。明明她離他不遠,但他卻花了很久才踉蹌地跑到她身邊。


    中間,他磕倒兩次,像個蹣跚學步的小孩。


    邊跑邊扯衣裳,想與那些不好聞的味道割席。


    最終,跑到她身邊時,他衣裳極其淩亂,幾乎就要露光了。


    蔡逯抱著她的腿哭得很崩潰,說被嚇到了,很害怕,他不幹淨了。


    在她奸計得逞的笑容裏,他漸漸明白了事情真相,開始大吼大叫,問為什麽要這麽對他。


    “你這不是會說話嗎?那平時怎麽就淨學狗叫了?”靈愫不以為然。


    蔡逯情緒波動大,聽不清她在說什麽,撕心裂肺地控訴她的無良行徑。


    靈愫說這是一場意外,“肯定是別人在栽贓我。”


    他居然就傻傻地信了。


    大概是哭得很累,他一會兒就哭睡著了。


    第二日,靈愫依舊讓他進大型囚籠裏。


    蔡逯麵露猶豫。


    她就發誓保證,不會再有這些髒東西出現。


    可蔡逯還是敏銳地嗅出了那股惡心的味道。


    他主動摘下眼罩,腿腳軟著走到她麵前,又在控訴她的惡行。


    他肯說更多話了,雖然話裏都是抱怨。


    第三日,靈愫給他做的小狗飯是肉糜泡羊肉湯,湯飯裏撒了些莓粉,飄在湯裏,像血點。


    把飯端在蔡逯麵前,他破天荒地把飯掀翻。


    他怒吼:“我不吃這麽惡心的東西!”


    第四日,她端來一碗鴨血粉絲湯,故意在蔡逯麵前把鴨血嚼得很香。


    蔡逯掀翻她的飯碗。


    他怒斥:“你不要吃這麽惡心的東西!”


    第五日,她故意在他麵前說“血”這個字,故意向他誇耀沾血的肉有多美好。


    蔡逯崩潰地捂住她的嘴,“你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靈愫拍掉他的手,“為什麽不說?我就喜歡看血從身體裏流出來!”


    蔡逯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惡心!我求你了,你喜歡點好的吧!”


    靈愫把他剝光,他還沒搞清情況,愣愣地望著她。


    她指著被他割了很多次的手腕,指著他腰上腿上幾處被劃出的痕。


    “說我惡心,你怎麽不看看你自己有多惡心?”


    靈愫把他傷害他自己身體的惡行,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蔡逯迴懟:“不可能!我怎麽會覺得血流出來很舒服?你不要血口噴人!”


    靈愫撈來把匕首,準備割他的手腕,“那就試試!”


    蔡逯拚命掙紮,咬住她的手腕。


    她手一鬆,匕首掉在了地上。


    他趕緊把匕首推遠。


    靈愫低頭看,見自己手腕處多了個牙印。


    怎麽迴事,忽然很欣慰。


    蔡逯終於學會反抗了。


    他出聲講理:“生命很寶貴的!不能用任何借口去傷害自己!”


    怎麽迴事,更欣慰了。


    靈愫摸了摸他的腦袋。


    她說:“那你答應我,不要通過傷害自己來發泄情緒。”


    他試探地點點頭。


    靈愫問:“告訴我,你現在對‘血’的認知。”


    僅僅是聽見‘血’這個字,蔡逯就嚇得臉色發白。


    他迴:“惡心,惡心死了。我不要死,死了就會變成很惡心的屍身。”


    雖然他的想法從一個極端轉向了另一個極端,但靈愫才不管那麽多,隻要這轉變對她有利就成。


    以毒攻毒,拿屍身來刺激他,風險雖大,但總歸有效。


    倘若在親自經曆那麽驚悚的場麵後,他還是會對“流血”抱有一種渴望,那他就算是徹底病入膏肓了,誰都治不好。


    她還是了解蔡逯的,了解他的病情,他的想法,了解他在每個階段會有什麽變化,所以她才能掌握事情的走向。


    人最蠢的時候,就是覺得僅憑自己一己之力,就可以將別人從黑暗裏救贖出來。


    靈愫沒打算靠她的方法,徹底將蔡逯的心病治好。說到底,這得靠他自己努力。


    她的方法,隻能讓他在未來一段時間裏恢複正常,至於以後他會怎麽樣,那不關她的事。


    好在在當下,蔡逯看見血就惡心,自然也不會再去想自殘了。


    她要落實第三步,也是最後一步計劃:外出社交。


    這很冒險,外出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


    可主人不能打著“我是為你好”的理由,就不讓狗狗出門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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