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愫與蔡逯飛快對視一眼。


    “要不……還是別賃車了吧,走著去集市也行。”靈愫放心不下。


    蔡逯也沒見過這般陣仗,護住她,正想開口說行,那群車夫就已跑到倆人麵前賣力吆喝。


    “內城走不走!內城差一位!”


    “東郊!東郊!隨上隨走,良心要價!”


    “市集直達走大道無中轉!包供暖!”


    ……


    “還挺熱情。”蔡逯猶豫著,準備從中選擇一個比較可靠的車夫。


    這一猶豫,他與靈愫之間便插進幾個車夫,將倆人隔開。


    這段時間裏來賃車的僅僅隻有他們倆,車夫一個比一個嗓門大,都想搶走這單生意。心一急,有人就開始動手動腳。


    有個車夫扯住靈愫的衣袖,“姑娘別猶豫了,跟我走你吃不了虧上不了當!”


    靈愫靈活逃脫:“不了大哥,我不需要,我朋友會來接我!”


    哪想這車夫竟再次厚臉皮地扯住她,“你朋友都在我車上呢,別囉嗦了,上車就能走!”


    匆忙拉扯間,靈愫隻顧得把蔡逯拽來。


    迷糊上了車,靈愫執著問車夫:“我朋友在哪兒?”


    車夫:“姑娘,那都是攬客話,你還當真了……”


    車夫把門關緊,站在車窗旁,朝看起來人傻錢多的蔡逯說話。


    “小官人,單趟兩百文,折返三百文。你跟你家娘子商量商量,點下頭立馬出發!”


    靈愫一聽,手握拳蓄勢待發。身越過蔡逯,把腦袋擠進車窗。


    “好黑心!別家都是單趟一百文,折返兩百文。你這什麽黑車,我們不坐了!”


    眼看她與車夫就要隔空對罵,蔡逯趕緊摁住她,再掏出三兩銀錠,瀟灑地扔出窗外,“喏,不用找了。”


    他把車窗一關,低下頭,腦裏閃過“你家娘子”這四個字,傻傻地笑。


    靈愫捶他一拳,“承桉哥,你攔我幹什麽?你沒去外麵賃過車所以你不懂,這些黑心車夫,拉人的時候比爹娘還熱情,拉到客就開始宰,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越說越氣,抬眼看,蔡逯卻是沉浸在他自己的小世界裏。


    靈愫揉了揉眼。她怎麽在蔡逯臉上看到了一抹“嬌羞”?一定是看錯了。


    這抹“嬌羞”,在他臉上存在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陽西下,倆人去集市買完鍋迴來,蔡逯才稍稍迴過神。


    靈愫說:“承桉哥,以後我砍價的時候,你不要攔。”


    蔡逯點頭說好。


    她說承桉哥你不懂,這年頭掙錢不容易,以後我掙倆你花仨,這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蔡逯心情大好,彈她個腦崩,“小窮光蛋。”


    看他神情恍惚,兩腮發紅,靈愫便知他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到了要分別的時候,蔡逯忽然止住腳,“雍國夫人的嫡孫新任吏部侍郎,明晚會在留園辦燒尾宴慶祝。”


    他拍了拍她的肩,“你來當我的女伴,陪我赴宴。”


    他在心裏默念一遍“你家娘子”,轉身迴去時,腳步踉蹌,喝醉酒似的。


    你家娘子、你家娘子、你家娘子……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隻有他們倆當事人在搞一些不好意思承認關係的小曖昧。


    身後傳來她熱情的唿喊聲,他聽得滿心感動。她可真關心他,她可真黏他。


    蔡逯擺擺手,期待明天再見。


    他好不聽話。


    靈愫心很累。


    她喊了好幾遍,讓他“抬頭看路”,然而蔡逯卻跟沒長眼似的,撞上一顆樹,再撞,又撞……


    不知道他頭磕得疼不疼,反正聽聲音“咚咚”的,應該是挺疼。


    *


    就這樣一路磕絆地迴了府後,蔡逯才後知後覺地喊了聲“疼”。好在沒破相,他抹了點藥膏就不再管。


    這時參宴名單冊已經送到了他手上,蔡逯一邊快速瀏覽著參宴人員,一邊親自給他的小女友挑選參宴衣裳與首飾。


    看到冊上寫著“褚堯”這個名字時,蔡逯挑首飾的動作頓了頓。


    人是一種會競爭比較的高級動物,貓狗會比誰長得好看,比誰打架實力強,人也不例外。


    在年輕一輩的貴胄圈裏,蔡逯很少服誰,褚堯算其中一個。


    俊美無儔,事業有成,潔身自好。


    沒有小姑娘會不喜歡褚堯這類男人。


    蔡逯喚來小廝傳話:“去跟雍國夫人稟一聲,麻煩她把男女席的界限分得清晰一些。”


    好確保褚堯與靈愫不會單純碰上。


    朋友妻,不可欺。


    蔡逯心裏起了點焦慮,他莫名提前設想了許多可能,想完又覺得那些可能根本不會發生。


    神經病。


    他在心裏罵自己。


    褚堯是他的好兄弟,怎麽可能會來撬他的牆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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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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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尾宴。


    這是靈愫第一次混進上流人物的社交圈。


    教坊司的樂伎吹拉彈唱,樂音不絕;跳胡旋舞、折枝舞、筒裙舞的舞姬踮著腳轉來轉去,宴上以舞相屬,主人先行,客人次之。


    宴廳頂上是塊琉璃藻井,數盞紋著花鳥的六角宮燈自藻井傾瀉而下,燈光黃澄澄的,把人臉照得虛晃不清。


    貴胄或笑或嗔,聲音不聒噪,輕飄飄的,像隔了老遠距離才傳到耳裏,聽得不真切。


    窗紗外是冷冽的月色,窗紗裏卻是一個如夢如幻、流光溢彩的極樂世界。


    靈愫看他們,像看一群花蝴蝶起舞,各種高雅的脂粉味嗆得她頭暈,甚至令她難受得動了殺心。


    好吵鬧的一群瘋猴子。


    靈愫皺了皺眉。


    但當蔡逯牽起她的手出場,她還是像從前那樣,笑眯眯的,純良無害。


    蔡逯並沒向大家介紹她是他的誰。


    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是未婚妻,不是外室小妾,他們之間是更隱秘曖昧的關係——情人。


    蔡逯跟貴胄圈的年輕男女已經混得很熟了,簡單領她與幾個重要人物打過招唿後,就把她牽到了膳食區。


    宴廳一角擱著一架長桌,桌上擺著各種金絲鑲邊的餐盤,盤裏是甜水香飲子與各類精致小點心,供宴客自取。


    蔡逯將一盞甜水遞到她手裏,在她垂首呷飲時,打量著她的裝扮。


    過去靈愫一向打扮得素氣,是個家境窮酸的小姑娘。如今她鬢插珠釵,繚綾披身,姿態嫻靜,有大家風範。


    赴宴的她,是他親手打造出來的一幅傑作。


    隻不過她看起來還是有些放不開,直往他懷裏貼。


    蔡逯虛虛環住她,“吏部侍郎是我的朋友,等會兒我要過去陪他說話。你自己一個人可以麽?”


    靈愫點點頭,讓他先去忙,她則待在膳食區溜著眼珠繼續觀察。


    女眷間以舞相屬,地位高的邀請地位低的跳舞,旋腳拍手,共同跳完一套舞步。


    因她是蔡逯的情人,所以即便大家都不認識她,出於禮貌,也都邀請她來跳舞步。


    這堆女眷見了靈愫,仿佛是見了什麽新鮮,圍著她左問一句右問一句。其實意不在關心她,隻是想從她話裏套出蔡逯的消息。


    可惜靈愫僅僅是麵上單純,若論套話水平,她才是這群人裏的老油條。


    一番問話下來,大家沒問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便都自討沒趣地散了。


    過後又有一批人來請她和舞,靈愫並不拒絕,和完舞步後,她又迴到膳食區這邊。倒不是饞嘴想吃點心,而是這邊僻靜,不紮眼,能供她觀摩四周。


    “表舅母?”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靈愫轉過身,見一個少女正滿臉好奇地盯著她看。


    “我是祝湘,祝渝他姐。”


    少女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紹。


    靈愫掛起微笑,“我聽承桉哥提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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