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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是令人激動異常的畫麵:救生員正進入艙內,逐漸將載員喚醒,一大幫人給他們接風洗塵,為他們捶打胸口,讓身體裏的壓力降下來。


    畢竟,他們的上浮之劇烈,相當於坐了一次絕命航班,體內的壓力甚至都快要壓爆肺部了。


    沒辦法,華龍十六號的上浮並不是普通的上浮,它是分為三個壓力段進行的。在水下一萬米之下,速度很慢很慢,這占據了整個上浮時間的三分之二,但之後,就跟坐火箭一樣。


    這就非常猛了,產生的可怕過載相當於一架飛機從兩萬米的高空,速降到三千米的高空。


    那宗貨物在他們之後出水,那一大坨水花才是最讓人振奮的,這意味著做了這麽多年的理論研究後,他終於可以親手接觸真正的樣本了。


    “終於成功了……”


    楊天澤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來了。


    在杯子裏已經搖晃了許久的高濃度二鍋頭,終於是被他一飲而盡。


    不為別的,隻為自己苦尋許久的寶貝終於出水了,在海麵上形成翻騰的大浪。幾十個超大的浮囊帶起的大宗貨物,看著都相當壯觀。


    因此,這二兩白酒,就這樣獨自幹他一杯吧!


    這次出水,可以說是他這段時間來主持水下勘探任務時最重要的成果。這份榮譽也是屬於整個團隊的,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包攬所有的功勞。


    樓下現在開狂歡party,香檳塔已經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各種來往的科學界名流們已經放下了身為學者們的德高望重,開始一個個嗨起來了。


    畢竟,樓下承租的就是一個超大規模的豪華酒店。


    但他沒有去參加,因為他的心情依舊還是很沉重,不然,為什麽會在這個大號的時候選擇喝白酒,而不是葡萄酒?作為那個部門的一員,他清楚這個世界,正在麵臨著什麽樣的危機。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危機意識,所以敵人還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早在百年戰爭前就已經滲透了,那場由神聖奧威斯坦、宮古帝國、迪亞哥帝國一同展開的超大規模世界戰爭中,天華的前身賽裏斯帝國,第一次追蹤到了這些敵人的痕跡。


    他們無形無色,擁有致人於死地的可怕能力。


    科學家們搞不懂他們想幹什麽,隻知道世界上有許多災難,背後都“疑似”有他們的影子。


    像是一種間諜行動,一種滲透,所以他們一直都在調查,並整合人類中各行各業的精英來研究他們——


    最開始,人類把“他們”,稱之為“它們”,可後來就改口了,因為通過多次的第三類接觸表明,他們擁有遠超人類的高級智慧和行動邏輯。


    哪怕是星曆2420年,科學家們還在爭論他們的形態究竟是由什麽組成的。這個議題一直秘密地進行了上百年,因為這上百年來獲得的資料,屈指可數,人類對“他們”的了解,還是太少。


    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很麻煩。楊天澤心底清楚,朱月冰的死並非個例,那些無辜的村民正是撞見了他們,才死於非命。他已經讓人去徹底搜查那片自然保護區了,地毯式排查,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線索,但從目前的反饋來看,有價值的信息應該很少,甚至是沒有。


    他們隱藏的實在是太深了,所以很多外盟秘密部門甚至不承認他們的存在,連天譴部也不知道他們要謀劃些什麽——目的未知還是最讓人覺得細思極恐,因為根本就無法對症下藥。


    他看向窗外的夜色,掏出手機,編輯起一段短信:“我想,以你的心情,應該是關機了吧?月冰的確是個好姑娘,但你也別太難過了。我們努力了這麽長時間,不就是為了發掘真相麽?


    “那些該死的怪物從賽裏斯時代一直到天華時代一直都存在著,他們隱匿起了自己的蹤跡,永遠隻給我們留下蛛絲馬跡,證明他們已經來過。像這種毫不掩飾的殺戮,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既然如此,那我們和他們麵對麵的機會也許很快就到了。我這邊很安全,不要太擔心我。要相信天譴,總會有報仇的機會。”


    楊天澤看著這一行手打的信息,猶豫了三分鍾,還是按下了延遲發送鍵,一個小小的信封圖標,會在規定的時間到達後順著網線傳到另一處。


    但楊厲鋒應該是沒法收到了,因為他一直都處於深深的自責中。


    而且,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比如說學校那邊。


    一想到這些,楊厲鋒就頭痛欲裂,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就應該把那個女孩隨時帶在身邊的。以她的性格,真的就是隨時要搞出事的——


    比如說在倉庫裏差點發射了火箭,再比如說剛調配出了新的火箭燃料,就引發了劇烈爆炸,把自己炸的灰頭土臉不說,還耽誤學業……


    他是她的老師,也是她的父親,那種感情培養了許多年,是很難割舍的。所以現在的痛苦,才更讓他崩潰。他的同事們甚至都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他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楊厲鋒有妻子,但一直都是無兒無女的狀態,換句話說,就是丁克族。直到到中年時期,妻子覺得家裏太冷清,兩個人便思量著要領養一個小孩。


    最開始,他們是去琉青福利院,他還記得那一天,一群小孩子在庭院裏打鬧,聽到有客人來了,立刻站成一排,向這些叔叔阿姨們展現自己的技藝——


    畫一幅簡單的塗鴉畫,跳一段精致動人的舞蹈,諸如此類。


    但楊厲鋒不感興趣,他的妻子同樣也不感興趣。


    其中有幾個六七歲的孩子,單方麵符合他們的收養條件,其中一個叫雲曉霧,另一個叫,顏瀟嵐。


    “這名字挺好的,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就他吧。”楊厲鋒還記得那時妻子對院長的話,她同時還看中了另一個女孩子,叫顏瀟嵐,是一個文靜的姑娘,但發起瘋來比誰都瘋,可以說是福利院裏的孩子王。


    但一會兒後,院長迴來了,向他搖了搖頭說:“不,他不太喜歡陌生人,他雖然沒有身體缺陷,但性格上也許有些缺陷,其實就是不太合群。”


    “這樣啊……”


    妻子點了點頭。當初選擇不生孩子,是兩個人選擇,現在的孤獨感,自然也要兩個人來承受。


    “老楊,聽說你準備收養孩子是麽?這裏有個爹媽去遇難的,我們沒有人手,要不你幫忙撫養下?”


    楊厲鋒有些發蒙:“你們?我湊,你們居然還幹這種事?”


    “畢竟也是為人民服務的部門,你們是我們這邊唯一符合條件的家庭。”另一頭的無良同事說道。


    “行吧,千萬別來個貴公子,把資料發給我。”楊厲鋒說。


    對麵笑了:“不,不是貴公子,是小公主吧?”


    “小公主”,是同事們對她的稱唿,因為她看上去太像莫伊萊那邊的公主了。女孩有著不同於天華人的天生紅發,一看就是一個美人胚子。


    但她的名字叫朱月冰……


    所以,u看書.uukasu 現在想這些都是沒用了,都已經是迴憶了,過去式。


    除非以後扔下包袱寫迴憶錄,不然,那些迴憶隻會讓自己痛苦。


    算了,不想這些了。


    他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肩膀,地球之眼是他主管的工作,他一直都很上心。這套投資龐大的近地軌道係統,就是天華天譴部用來尋找那些幽靈的裝置,隻不過同時兼具著多種功能。


    他已經決定,要調轉幾個鏡頭,專門對準那片自然保護區,甚至是整個天華,將進行不間斷的平均溫度掃描,總能揪出這些東西的蛛絲馬跡。


    作為總設計師,他熟知這套係統的所有組成,而且,他其實算是楊天澤的同鄉,都出自一個小小的楊家村,可在各自的領域內卻是泰山北鬥般的存在,不得不說,基因和努力決定一切。


    盡管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每次聚在一起時都是稱兄道弟,那段友誼,維持了數十年未曾變過。


    畢竟,五百年前是一家。


    “叮——您有新的短信。”


    恢複了電量的平板終於開機了,一條短信發送過來,發出了清脆的提示音。


    楊厲鋒一愣,抓起平板。


    是老婆。


    老婆:“不要太難過了。實在不行,我們就生一個吧。”


    “不。”


    楊厲鋒搖了搖頭,自言自語,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


    “不……”


    他再次重複了一遍,用力地搖頭,確認自己看清楚了。


    這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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