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頓了下,咬著唇就這麽站在原地看著他。


    棉絮般的雪張牙舞爪,白雪打濕了他的頭發和肩膀,他就這麽站著,茫茫飛雪中,他仿佛跟外界隔開來,外麵的人進不去,他出不來。


    白瑜鼻子一酸,然後大聲喊道:“江霖!”


    她的聲音穿過走廊,穿過紛飛的雪花,穿過那層看不見的分界線,傳到江霖耳中,他夾著煙的手顫抖了下。


    煙掉在地上,他沒理會,而是扭頭,朝她看來。


    紛紛揚揚的雪花劃過他憔悴的麵容,他似乎有些迴不過神來:“你怎麽跑出來了?”


    白瑜沒迴答,而是朝他直接跑過去,她跑得氣喘唿唿,然後衝到他麵前,直接跳起來一把抱住他:“我出來找你!”


    在她跳起來那一刻,江霖立即伸開雙手接住她。


    她撞進他懷裏,把他撞得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子。


    江霖用力迴抱住她,頭埋在她的肩膀處,聲音隔著大衣悶悶傳來:“大伯已經去通知鄭院長了,準備動手術。”


    手術隻有百分三十的成功率,更糟糕的是,老爺子的身子十分不好,很有可能撐不到手術結束。


    這便意味著,如果有什麽萬一,他們將連最終的告別都沒有。


    猝不及防的死別,是死亡裏頭最讓人束手無策和難過的,正常的生老病死還能跟家人好好告別,可像這種連告別都沒的死別,遺憾會伴隨一輩子。


    白瑜更加用力抱住他:“爺爺一定會好的。”


    ***


    雪越下越大,天地間覆蓋著厚厚一層積雪。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起來,江家所有人都守在手術室外麵,或站,或坐,大家麵色沉重。


    白瑜握著江霖的手,兩人靜靜坐在椅子上,十指相扣,互相守著。


    眼看著一個鍾頭過去了。


    突然,外頭遠處突然傳來鞭炮的聲音,還伴隨著孩童的喧鬧聲和笑聲,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臨近春節,大家似乎都放鬆了下來,這麽晚的時間,孩子還在外麵玩耍。


    老爺子酷愛吃羊腩,她本想這次過年迴來,給他做一煲炭爐羊腩,做炭爐羊腩煲訣竅就是要耐得住性子,通常來說,羊肉下到煲裏,還需要在炭火上繼續煲上四十來分鍾,才能達到最美妙的口感。


    在飄雪的冬夜,雪花絮絮,來一煲燜製得綿軟適口的羊腩,那是再愜意和慵懶不過的事情。


    隻是現在,不知道這願望還能不能實現。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著。


    在場的人絕大部分都希望老爺子能挺過來,老爺子就是江家的定海神針,沒了老爺子,這家就要散了。


    再說人走茶涼,一旦老爺子走了,江家的地位和人脈都將遭受巨大的打擊,這是江家人不想看到的。


    當然,也有人希望老爺子不要醒過來。


    這樣的人,一個是江又涵,另外一個便是江啟邦。


    不過跟很堅定希望老爺子不要醒過來的江又涵相比,江啟邦很矛盾,一方麵他痛恨父親管了自己一輩子,因為他看不上自己這個兒子,才導致外麵的人和兄弟們都笑話他。


    更可惡的是,老爺子還把江霖這個最得意的兒子給過繼出去,而江凱下落不明,導致他們三房如今就隻有江又涵一個嫁出去的女兒。


    另一方麵,他內心又有說不出的難過,畢竟裏麵那人是他的父親,無論父親怎麽對他,他始終還是愛他,他希望他能挺過來,他要是這麽去了,他這輩子都沒辦法聽到他誇自己了。


    想到這,他又忍不住悲從中來。


    恍惚之中,白瑜似乎看到手術室的門從裏麵被打開了,江老爺子身穿一身軍衣走出來。


    白瑜站起來,喊了一聲:“爺爺!”


    江老爺子聽到她的聲音,朝她看過來,笑眯眯的,那慈祥的樣子仿佛在說:“好孩子,爺爺要走了,江霖以後就拜托你照顧了。”


    看了她一眼,江老爺子沒有停頓,朝前走去,仿佛急著去見某個人。


    白瑜看著江老爺子的背影,嘴巴張了好幾下,卻說不出話來,於是又喊了一聲:“爺爺!”


    江霖感覺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瑜似乎說了一句什麽,可他聽不清楚,垂眸一看,才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雙頰紅紅的,再一摸她的額頭。


    好在沒有發燒。


    他把身上的軍大衣脫下來,批在她身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睡得更舒服一些。


    動作那麽大,白瑜卻沒有醒來。


    江又涵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嘴巴一撇道:“爺爺都這樣了,她居然還睡得著,平時說得有多孝順,現在一下子就現形了!”


    梁天宇瞪了她一眼:“你給我閉嘴!”


    江又涵有些不服氣,但隨著梁天宇賺錢越來越多,他們兩人的地位也發生了轉變,以前都是她對梁天宇大唿小叫,可如今梁天宇一個眼神過來,她就不敢多嘴了。


    外麵再次飄起雪花,可江老爺子卻沒有停下腳步。


    白瑜連忙跟上他,老爺子身子還沒好,平時不離身的拐杖也沒拿,要是摔倒的話,那可這不明白?


    “爺爺!”


    她一邊追,一邊喊。


    就在這時,場景突然一轉,瞬間就變了。


    周圍有無數人在狂奔,遠處不斷傳來奔跑的聲音。


    她追上去,就見一群穿著軍裝的男人圍著一個女人,其中一個男人手裏舉著一個嬰兒,對躺在地上的女人威脅道:“如果你肯答應說服你丈夫為我們做事,我們就放過你的女兒,如果不願意,我們就讓孩子血濺當場!”


    白瑜恍惚中,突然覺得這場景莫名的熟悉。


    當看到孩子被摔在地上,摔成一灘肉泥時,她突然想起來了。


    那嬰兒是江啟瑗。


    江老爺子心中最大的痛。


    她看到江老爺子跪在地上,捧起那堆肉泥,老淚縱橫。


    江老爺子用雙手在地上挖了個坑,挖得雙手都流血,他依然沒有停止,然後把那孩子放了進去。


    聽說當年那幫畜生連江啟瑗的屍體都沒留下,這也是江老夫人為什麽會受到那麽大刺激的原因。


    沒能親手把孩子埋葬起來,這或許是江老爺子心裏最大的痛。


    白瑜這麽想著。


    做完這一切,畫麵一轉,眼前的軍裝男人猶如雪花一般瞬間消失。


    江老爺子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再次往前走。


    白瑜連忙跟了上去。


    這次江老爺子走進了一處花園,花園裏種滿了玉蘭花,四月的季節,玉蘭花開得正好,花朵雪白剔透,清香隱隱撲鼻而來。


    在那開得正豔的玉蘭花下,坐著一個身穿寶藍色旗袍的女人,女人身材窈窕,正拿著剪刀在修剪玉蘭花。


    女人看到他過來,把剪刀放下,似羞似嗔地哼了一聲,然後在長椅坐下,身子歪著,故意不看江老爺子。


    江老爺子走過去,在長椅的另外一邊坐了下來:“阿離,我們結婚吧,以後我會對你好。”


    女人聽到這話,耳朵“唰”的一下就紅透了,身子扭了扭:“對我好?那有多好?”


    江老爺子臉也紅了,支吾了好久才訥訥道:“你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


    女人“噗嗤”一聲,扭過身來:“難道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給我?”


    江老爺子被笑得臉紅得跟關公一樣。


    白瑜也在這時看清了女人的麵容,這個“阿離”跟江霖有幾分的相似。


    她記得江老夫人最後一個名字就是“離”字。


    她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這是江老爺子當初跟江老夫人求婚的場景。


    她聽說江老爺子和江老夫人兩人感情十分好,隻要江老爺子在家,江老夫人幾乎是什麽都不用動,連喝水都是江老爺子親自倒好捧到她嘴邊。


    隻是那場突變,讓江老夫人生了病,有時候連江老爺子都不認得,甚至還會抓傷他,可江老爺子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妻子。


    突然,場景又變了。


    他們再次迴到了醫院,隻是此醫院非彼醫院。


    江老夫人躺在病床上,病魔把她折磨得兩眼無神、骨瘦如柴,一頭烏黑亮澤的長發也全白了。


    江老爺子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阿離,我來陪你了。”


    江老夫人眼珠子動了動,視線慢慢落在江老爺子臉上,渾濁的眼睛突然清明了起來:“你迴去,幫我看看我我們的孫子,看看我們的曾孫女,我會等你的,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說著,她猛地一用力,將江老爺子一推——


    江老爺子突然往後倒下去。


    “爺爺!”


    白瑜又喊了一聲,然後猛地從夢中醒過來。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暗了下去,病房門被打開。


    一臉倦容的鄭院長從裏麵走出來,看向圍過來的將家人道:“手術,成功了!”


    第154章 蘋果山藥鬆餅


    聽到這話, 江家人高高提著的心這才落地,大家喜極而泣。


    白瑜緊緊握住江霖的手:“太好了,爺爺挺過來了!”


    她不確定剛才看到的隻是一場夢, 還是冥冥中跟著江老爺子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


    說來也奇怪, 她現在想起來, 剛才自己是怎麽睡著的她也不清楚。


    不過不管是夢, 還是其他, 隻要老爺子挺過來了就好。


    江霖眼眶紅紅, 點頭:“嗯。”


    江啟嚴:“鄭院長, 那我爸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鄭院長:“這還說不準, 病人隨時都有可能會醒來, 不過病人剛動完手術需要靜養, 你們留一兩個人下來就行,其他人都迴去吧。”


    像江老爺子這種級別的人物, 上麵十分關心,早就叮囑要給與最好的治療最好的護理, 就算江家人不在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反而是他們一大幫人在這裏會影響江老爺子的修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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