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剛才的話其實不算是謊話,由於長期沒按時吃飯,導致她胃酸過多,她正好趁這個機會去醫院拿點藥吃。


    不過明天單位事情有點忙,不能請假,周日她要去“釣魚”……


    想到這,她隻好道:“我聽說人民醫院有個老大夫醫治腸胃很厲害,不過他要周一才上班。”


    白老太雖然恨不得現在就拉著孫女去醫院做檢查,但好醫生更重要,於是道:“那就周一奶奶再陪你去。”


    白榆笑著點頭:“好。”


    這一夜,秦心卉徹夜未歸。


    第二天去到單位,林向雪眼下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沒休息好。


    白榆:“做噩夢了?”


    林向雪立即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昨天我還以為自己不怕了,誰知還是做噩夢了,我被繡花針追著跑了一個晚上!”


    白榆:“……”


    她的錯,她不該提繡花針的。


    她安慰了林向雪幾句。


    林向雪也是心大的人,很快就把這事拋在腦後,從口袋裏掏出錢遞過去道:“你上次讓我賣的手表,昨晚剛賣出去。”


    白榆接過來數了下,居然有一百零五元。


    加上之前的錢,她現在已經有一千一百三十多元。


    不知不覺中,她成了個小富婆。


    林向雪:“對了,我爺爺吃了你做的酒釀餅,他很喜歡,謝謝你。”


    酒釀餅是蘇州的時令小吃,一般在清明前後才會做。


    前兩天準備給林向雪爺爺做鍋貼時,聽她說她爺爺身子不太好,東西也吃不進去,就念叨著吃蘇州的酒釀餅。


    白榆剛好會做酒釀餅,迴去便做了幾份出來:“不用客氣,你不也幫了我很多忙嗎?”


    林向雪卻搖搖頭:“一碼歸一碼,你不知道這對我意義有多大,我爺爺說你做的酒釀餅跟奶奶做的一個味道,外脆內軟,帶著淡淡的酒釀甜味,吃起來香甜肥糯,他想周末邀請你去我家吃飯。”


    她是爺爺和奶奶帶大的孩子,對他們的感情比父母還深,前幾年奶奶走了後,每逢奶奶的忌日爺爺就會吃睡不好,今年情況更嚴重,還一度進了醫院。


    看爺爺茶飯不思的樣子,她急得不行,上班時跟白榆提了一嘴,沒想到她第二天就帶著做好的酒釀餅過來。


    他們不是沒有讓其他人做過酒釀餅,可爺爺吃了總說味道不對,就白榆做的,他吃了好幾個呢。


    白榆:“吃飯就不用了,一點小吃食而已,況且我周末還有事,不過昨天你說你家有相機,不知道明天方不方便借我一天?”


    林向雪欣然點頭:“當然方便,下班後我拿給你,對了,我爺爺還說了,以後你要是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都可以去找他。”


    白榆怔住。


    她沒想到幾塊酒釀餅居然能換來這樣的驚喜。


    林向雪的爺爺位高權重,能得他這樣一句承諾,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


    下班後,白榆迴家先和林向雪去她家拿了相機。


    相機是海鷗牌的,一台要一百多元,相當於一隻手表的價格。


    可手表天天用得上,相機隻有節日時才派得上用場,而且膠卷和相紙也不便宜,每照一次還要再花錢,所以一般人願意省吃儉用去買隻手表,也不願意買相機。


    白榆心裏盤算著迴頭也買一個。


    奶奶年紀不小了,她想拍多幾張她的照片,上輩子她想睹物思人也找不到奶奶的照片,心中遺憾了好久。


    林向雪很認真把怎麽使用相機、怎麽拍照的方法教給她,她雖然會拍照,但還是裝出不懂的樣子,重新學習了一遍。


    從林家離開後,她沒有迴家,而是繞路去了新華書店。


    這幾天她一直在整理高考需要的書籍,發現手上能用的資料少得可憐,這才想著來書店看看。


    來到書店,她幾乎把書店的書都翻了個遍,卻沒有找到有用的資料。


    這年頭的資料和有用的書籍還是太少了。


    兩手空空從書店出來,白榆想著怎麽也不能白跑一趟,於是抬頭往四周圍掃了一遍。


    很快她的目光就鎖定一家在門口賣棗糕的國營飯店,香味都隨風飄到她這裏來。


    她趕緊推著自行車走過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服務員一臉驕傲地告訴她:“最後一塊剛剛被人買走,我們店的棗糕是出了名的好吃,蒸著吃好吃,要是不喜歡吃蒸的,還可以用花生油小火煎一下,香糯鬆軟,吃了一次保你天天都想吃!”


    白榆:“……”


    本來吃不到就很揪心,被服務員這麽一形容,更是饞得抓心撓肺的。


    白榆推著自行車失落地轉身,然後就看到了江霖。


    破舊的老街上人聲、車鈴聲此起彼伏,喧鬧雜亂,同時充滿了人間煙火氣,他穿著一身白襯衫,長身玉立,身後金燦燦的桂花樹把他襯托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白榆的注意力卻在他手上裝著棗糕的紙袋上。


    江霖也看到白榆,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你來買棗糕?”


    白榆下意識就想否認,隻是她還來不及開口,身後就傳來那服務員的聲音——


    “沒錯,這位女同誌是來買棗糕的,不過我們店的棗糕太搶手了,這位女同誌沒買到急得都快哭了。”


    白榆:“…………”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白榆真想轉身把那服務員的嘴巴給捂住,讓她把話都給吞迴去。


    江霖目光掃過她沮喪的小臉,頓了頓:“我多買了一份,我一個人吃不下,另外一份給你。”


    白榆很想拒絕,可紙袋裏飄來的香味實在太誘人了,於是她拒絕得很不堅定:“不用了,我其實也不是很想吃。”


    話剛落地,就聽那服務員的聲音又又響起了:“女同誌你真不想吃嗎?可我剛才看你吞咽了好幾次口水呢!”


    白榆:“………………”


    大姐,我真的是謝謝你了。


    江霖嘴角抿了下,把紙袋遞過去:“拿著。”


    “謝謝江霖哥。”遞到手邊的棗糕那麽香,白榆還能怎麽辦,隻能收下,“還有昨天的事,真是謝謝你了。”


    江霖:“不客氣,那人很快就會被送去農場,你不用擔心他會報複你。”


    說完這話,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氣氛也一下子冷了下來。


    為了緩解尷尬,白榆隻好沒話找話:“其實我是過來這邊買書的,隻是書沒買到。”


    江霖:“你想買什麽書?”


    白榆:“你知道我高中畢業後沒有再繼續上學,我擔心以後知識不夠用,就想著把以前的知識再複習複習。”


    江霖:“那你高中的書本還在嗎?”


    白榆點頭:“都在,隻是我想買點相關的資料,可惜新華書店沒有。”


    江霖頓了頓:“我有個朋友是學校的老師,迴頭我幫你問問。”


    白榆雙眼亮了:“真的嗎?那真是謝謝江霖哥了!”


    晚霞穿透琉璃瓦打下來,落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層絢麗的光影,她站在光影中雙眼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


    江霖看著她:“你可以不用那麽客氣。”


    “?”


    白榆一下子沒明白他這話。


    江霖:“你已經說了三次謝謝。”


    白榆這才發現兩人見麵短短的時間,她已經說了那麽多次謝謝,不好意思撓了撓臉:“人多禮不怪,奶奶還在家裏等我,我先走了。”


    江霖斂下眼底的笑意:“嗯。”


    白榆騎上自行車走了,等騎出老遠她才反應過來,她剛才好像、似乎、也許把話說反了。


    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怎麽老在他麵前出醜呢?


    不過想到等會兒就能吃到軟糯香軟的棗糕,她嘴角還是往上勾了起來。


    江霖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正準備離去,就被一個女同誌給攔住了。


    “請問你是江同誌嗎?”


    說話的是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同誌,留著“柯湘頭”,身穿一條白色的確良連衣裙。


    江霖:“我是。”


    陳幹事對上這麽一張美得讓人窒息的臉,雙頰一下子就紅透了:“江同誌或許不認識我,我是秦幹事秦心卉的同事,我是來為秦幹事打抱不平的!”


    江霖麵無表情。


    陳幹事看他沒出聲,還以為他是在鼓勵自己說下去:“秦幹事身世可憐,而你的未婚妻白榆作為她的表妹,卻處處針對秦幹事!”


    “秦幹事最近臉色越發憔悴,一問之下才知道她的電風扇被白同誌給拿走了,這麽熱的天氣沒有風扇讓秦幹事怎麽睡覺?還有白同誌拒絕做飯送來單位給秦同誌吃,可她明明知道秦同誌腸胃不好吃不了食堂的東西,我覺得白同誌她這樣做實在太不友愛,太不善良!”


    江霖冷漠如霜:“既然如此,秦幹事應該住到你家去,讓她吹你的電風扇,讓你天天做飯給她吃。”


    陳幹事激動得聲音都變了:“憑什麽?秦幹事又不是我家親戚!”


    江霖笑了笑,隻是笑意沒抵達眼底:“憑她可憐,憑你友愛,憑你善良。”


    說完他轉身,揚長而去。


    陳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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