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魏郡,黎陽縣西二十裏。


    “太子殿下!黎陽乃鄴城門戶,守將陳到智勇雙全,攻打黎陽會不太冒險了。”


    晨曦的微光下,一處低矮的山林之中,虎衛營統領典滿眉頭緊鎖的衝著一個身著陌刀營全身甲的甲士說道。


    那甲士卷起頓項,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臉。


    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臉與楊陵有幾分相似,正是楚國太子楊燁。


    此次北伐,楊陵特地帶上來太子楊燁,以便臨陣觀摩熟悉軍務。


    楊燁年及束發,師從趙雲與呂布,自幼習武。


    楊陵也就放心讓他在營帳自由行走,未加約束。


    兩日前,楊燁聽聞陸遊帶來的消息後義憤填膺,便直接向楊陵請戰出征,結果自然是被楊陵嚴詞拒絕。


    哪知道楊燁居然膽大包天,竊了楊陵的虎符偷偷出了大營。


    本來典滿死活不同意楊燁擅自出兵,但在李佐國的激將之下也腦門一熱,不僅放任楊燁盜竊兵符,還拉上來好哥們嶽雲同行。


    三千陌刀營,五千背嵬軍,加上東宮典滿的一千虎衛軍,整整九千精銳便溜出了大營。


    如此大的兵力調動魏延自然能不敢輕易放行,但嶽雲手舉天子虎符,魏延也不敢阻攔。


    楊燁雖未加冠,但身形高大,披上甲胄帶上兜鍪常在三千人如一人的陌刀營中,也無人能認出。


    楊燁咧嘴嘿嘿笑道:“誰說本宮要去打黎陽?”


    典滿與李佐國對視一眼,又望向楊燁問道:“不去黎陽去何處?”


    此時的楊燁與皇宮裏的那個溫文爾雅的太子簡直判若兩人,沒了太傅的管束與宮中的各種規矩約束,狡黠的本性暴露無遺。


    楊燁沉吟片刻道:“我等九千精騎,何處去不得?”


    “我們繞過黎陽,向北入常山郡,過中山國,去北平殺胡狗去!”


    “說不定還能遇到子龍叔父!”


    典滿腦子裏還在想常山郡在哪個方向,嶽雲卻已經有了腹案。


    嶽雲沉聲道:“殿下,我等已犯下死罪,北平距此地有千裏之遙。敵境穿行,我等性命是小,要是殿下····我等萬死難辭其咎!”


    嶽雲這麽一說,一旁的典滿與李佐國心中不禁有了一絲悔意。


    楊燁將眾人神色收入眼底,笑道:“既已犯下死罪!何不死中求生,博取一個疆場封侯!?”


    “數年之內,天下必平。到時候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本宮倒是無所謂,你們幾個想要像子龍叔父那樣疆場封侯恐怕也是沒什麽希望了。”


    “我大楚國良將千員,可能到時候剿匪都輪不到你們。”


    嶽雲三人聞言,頓時又有些猶豫。


    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楊燁見三人心中,便又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楊燁突然大喝一聲,語調悲憤的說道:“三位兄弟,山河淪為胡狗之手,幽州百姓悲嚎於鐵蹄之下。”


    “齊皓邊鄙商賈之子,猶有坐守孤城,殺身成仁之壯舉!爾等皆將門之後,東宮近臣!還未見胡旗,卻逡巡不進,徒使父輩蒙羞乎!”


    李佐國憤然道:“殿下小瞧我等了!我陌刀營三千虎賁,豈是懼怕胡狗之輩!隻是·······”


    楊燁大聲打斷道:“李佐國!為將者,臨陣豈能瞻前顧後!本宮尚且不惜此身,何須你們擔心!”


    “想當初嗣業叔父橫刀立馬,威震江東,可成有半分猶豫!?難道叔父故去之後,陌刀軍就沒了膽氣了嗎?!”


    “楊孔昭!你胡說!北平算什麽?!遼東老子都敢去!”李佐國手中陌刀烈陽重重的拄在地上知乎楊燁的字大聲說道。


    楊燁見激將奏效,心中竊喜便轉頭望向最年長的嶽雲。


    嶽雲猶豫片刻,一咬牙道:“陌刀軍尚且不懼,我背嵬軍還怕了不成!”


    “俺也一樣!”典滿甕聲甕氣的說道。


    楊燁撫掌笑道:“好!若事成,爾等封候拜將!若事敗,我楊孔昭一人承擔罪責!”


    “即可拔營,向北急行軍!去布置吧!”


    嶽雲等三人拱手接令大聲道:“諾!”


    等到三人走遠,一個頭戴紗冠,身著灰色長袍,雙手籠在袖筒裏的中年文士從楊燁身後的密林中走了出來。


    “殿下一意孤行,可成想過後果?”那文士麵帶笑容的問道。


    楊燁站了起來,接過侍衛抬過來的盤龍戟,淡淡的說道:“孔禎(楊陵次子楊承的字)聰慧遠勝於我,我隻想征戰沙場,無心爭這太子之位。”


    “正好犯個錯,請父王廢了我這太子,多好。”


    “倒是先生的行為卻讓我不解?”


    那文士笑道:“為何不解啊?”


    楊燁轉過身,望著那文士冷笑著說道:“都說司馬懿老成謀國,鷹視狼顧。敢問,仲達先生,為何要陪我犯險呐?”


    司馬懿笑道:“太子殿下為何要孤軍北上,遠征幽州呢?”


    楊燁臉上的冷笑化為年輕人該有的義憤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天子承天授命,代天牧民。幽州百姓困厄於胡人之手,哪怕一邊境小卒猶知殺胡守土。孤身為帝王之子,豈能袖手旁觀?”


    “若坐視北平陷落於胡人之手,青史秉筆,如何記錄我大楚君臣?”


    司馬懿不置可否的笑道:“原來殿下是為陛下的一世英名,令人敬佩!”


    楊燁似乎從司馬懿的笑容中察覺到了一絲別樣的意味,眼神陡然轉冷,上前一步盯著司馬懿的眼睛冷笑著說道:“河內司馬氏,敵國降族也!”


    “為一族之興,慫恿儲君竊取兵符,犯險於敵國!”


    “司馬先生博學,請問按律當如何處置?!”


    司馬懿聞言一愣,連忙匍匐在地辯解道:“下官並未慫恿殿下啊?是殿下讓典滿護衛將我綁來的!”


    楊燁不為所動,一字一頓的說道:“按律!當如何處置!”


    司馬懿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說道:“按律,夷三族!”


    楊燁蹲下身,望著匍匐在地的司馬懿笑道:“你裝什麽?你會怕我嗎?”


    “無所謂。助孤事成,司馬族當興!”


    司馬懿叩首道:“殿下說的事成,是驅胡?還是繼承大位?”


    楊燁怒而起身,一腳踢在了司馬懿的肩上。雖然隻是輕輕一腳,卻將司馬懿踢的四腳朝天狼狽不堪。


    “明知故問!”


    拋下一句話後,楊燁翻身上馬,提著盤龍戟向山腳下已經拔營列隊,向北而行的兵馬追去。


    而司馬懿則連滾帶爬嘴裏喊著“死罪”不停的叩首。


    等到馬蹄聲漸遠,司馬懿才慢慢抬起頭,直起身子麵帶苦笑的清理衣袖上的草屑與泥土。


    “唉~在襄陽的時候賢良恭儉,救海瑞收文官清流之心。”


    “出襄陽,狠辣果決,竊兵符欲名揚疆場,立威名於軍中。”


    “不對!他不僅是想名揚疆場,還想收幽州百姓和燕國精銳的心啊。”


    “嘴上說不想當太子,幹的是卻是收買人心的事。牧心者,牧天下,真帝王之相也。”


    “楊家這父子,真是一個比一個虛偽!我司馬氏·······唉~”


    司馬懿王者滾滾向北的九千精銳喃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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