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敏銳的聽出了陳妙在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


    為什麽?


    因為這位隋老師?


    隋時安身份特殊,雖然名聲傳的遠,但見過他真人的人不多。迴到隋家後,隋家本來是要舉行宴會正式公開他的身份,但因為隋時安的工作以及他自己不願意,最後宴會也沒有辦成。


    圈子裏的人家都知道隋家找迴了流落在外多年的兒子,卻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是以,南瑾隻覺得隋這個姓特別又有點熟悉,卻並未把麵前的男人與隋家那位在科研方麵很厲害的隋時安聯係在一起。


    當然他也不可能往那方麵想。


    畢竟無論怎麽看,陳妙與隋時安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兩人怎麽可能會有交集?再說,以隋時安的身份地位,又怎麽可能專門來醫院看一個普通人?


    他的時間那麽寶貴,是決計不會浪費在這種無用之人之事上的。


    而隋時安也不可能向南瑾表明自己的身份。


    陳妙正是利用這一點,先開口穩住情勢,她已經主動介紹了,隋時安和南瑾都不屬於熱情開朗的人,自然不可能詳細詢問對方的來曆。


    事實也如她所想。


    在陳妙為兩人做了介紹後,兩個男人都沒有在身份這個問題上糾纏。


    “南先生是明星,哪裏會照顧人。”隋時安一聽是南瑾在旁邊陪護,眉峰就是一皺,臉上帶著清晰的不讚同,“我給你找個護工。”


    陳妙還沒來得及開口,南瑾先出聲道:“不用隋老師費心,我也不是什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不會的我會學。”


    隋時安沒有立刻反駁,隻視線落在了桌上的食物上。


    南瑾讓餐廳送來的食物,陳妙幾乎沒有動。而隋時安帶來的雞湯,已經被陳妙喝了一大半,配著米飯,裏麵的雞肉也吃了不少。


    如果是江欽,或許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但南瑾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隋時安的意思。


    他的目光在那幾乎沒被動過的食物與明顯空了不少的食盒上頓了頓,平靜的臉色變了變。


    隋時安沒再看他,而是看向陳妙道:“有事給我打電話,不用怕麻煩。想吃什麽可以告訴我。如果我沒有時間,會讓助理送過來。”


    陳妙本該拒絕,但對上男人帶著安撫的沉穩眼睛時,拒絕的話有些不舍得出口。也就是猶豫的這一瞬,隋時安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繼續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迴去了。你好好養傷。”


    話落,他站了起來,轉身朝門口走。


    南瑾站在前方,隋時安要出去,就要從他身邊經過。


    “南先生,你身份敏感,如果你真的感謝陳妙,那就應該與她保持距離。”經過南瑾身邊時,隋時安停下腳步,麵色平靜,聲音淡淡的陳述,“今天的意外是否真是意外,你應該很清楚。”


    “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最後,他抬眸淡淡看了南瑾一眼,身上氣勢陡然淩厲了數分。


    南瑾的臉色陡變。


    雖然這次意外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完全出來,但南瑾已經收到了一部分調查結果,知道這次是有人故意製造的意外,針對的人是他。


    他張嘴正想說話,隋時安卻沒給他開口的機會,隻道:“同樣的話,我不希望再說第二次。”


    話音未落,沒等南瑾的反應,男人已經大步出了病房。


    直到隋時安離開,南瑾才驀然迴過神來。


    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尤為能克製自己的情緒,但此刻,他卻失去了一部分冷靜和克製,臉色黑沉。


    南瑾早慧,自幼就很優秀。沒入圈之前,他就是被無數人仰望崇拜的天才學神,從來都是他人仰頭看他。


    入了娛樂圈之後,他也很快就爆紅,未曾感受到任何壓製。


    即便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輩,在麵對他時,因著他的人氣和家世,也不會擺架子,態度很是平和。


    這是第一次,南瑾感受到了一種徹徹底底的壓製。


    ——或者準確的說,是一種無視。


    不錯,正是無視。


    即便那位隋老師與他說了話,目光也曾看向他,但南瑾就是覺得,這個男人根本沒有正視他。


    這讓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


    情緒有一種隱隱的失控。


    這個姓隋的男人與陳妙到底是什麽關係?他憑什麽對他說那些話?


    陳妙自然不知道南瑾心裏的百轉千迴,見隋老師離開了,她就低下頭繼續吃飯了。隋時安帶來的雞湯分量不多不少,她一個人吃完也不會撐。


    正好她現在來了胃口,心情也不錯,暫時顧不上‘男朋友’的小心思。


    “你喜歡喝雞湯?”正吃著,南瑾走了過來,忽然開口,“我讓人去買。”他的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語氣也聽不出不對,隻視線掃到那基本沒被動過的食物時微微一滯。


    陳妙搖了搖頭:“不用了,隋老師帶來的這些就夠了。”


    而且這可是隋教授親手燉的,外麵買的怎麽比得上?光是這份心意,就很珍貴了。陳妙珍惜這份心意。


    聽她又提起那個男人,南瑾眸色冷了冷。


    “我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這位隋老師?”他看向病床上開心吃飯的女孩,忽然開口問。


    陳妙隨口迴:“你以前也沒問啊。”


    一句話就把南瑾堵了迴去。


    因為從未在這段關係中付過真心,所以他當然從未在意過陳妙的事情。


    “你放心,隋老師不知道我們的關係,我沒有告訴他。”陳妙像是想到什麽,又補充了一句。


    南瑾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不上不下,很是難受。


    “你吃了飯了嗎?沒有的話,一起吃一點吧。”陳妙不想與南瑾談隋時安,正如南瑾不想她插手他的私事,窺探他的隱私,她也不想一個客戶過多的談論她的私生活,是以立刻換了話題。


    他與陳妙的關係早晚會結束。


    哪怕陳妙這次救了他,他也不可能與她做一對真正的情侶。


    正如經紀人的提醒,他不能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當初他之所以找陳妙,不過是因為寂寞,因為內心的情感需要一個宣泄的渠道,因為他需要一個工具。


    陳妙隻是早晚會被放棄的替代品。


    既是無關緊要的替代品,他當然不應該在她身上浪費心神和時間。


    所以陳妙與那位隋老師是什麽關係,與他無關。


    南瑾很理智的分析著,但心情卻無法平靜。此刻,他欺騙不了自己,他有些在意那個隋老師。


    他到底是陳妙的誰?


    “我不餓,你吃吧。”他眼眸低垂,淡聲迴了一句。


    陳妙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麽,繼續專心幹飯。她也不想與南瑾分享隋老師的雞湯呢。


    南瑾看了一眼,陳妙隻顧著吃飯,根本沒看他。


    他忽然覺得有點不滿和煩躁,終是忍不住說:“那位隋老師看上去不像是什麽好人。”


    陳妙夾菜的動作一頓。


    她終於抬起了頭,看向他。但臉上沒有了平常甜美的笑,意外的麵無表情,眉目間帶著一絲隱約的不滿:“你憑什麽這麽說?”


    陳妙在他麵前,從來都是百依百順的,即便偶爾鬧點小別扭,最後還是她自己乖乖向他低頭。


    這是她第一次向他露出這樣尖銳的神色。


    隻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隋老師。


    南瑾的手不受控製的收緊,眉目像是染了霜雪。


    “隋老師是個很好的人,他每年用於慈善的錢就至少有九位數。”九位數,上億,以個人的名義。


    試問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


    至少南瑾自己沒有做到。


    莫說是九位數,除了出席一些必要的場合,他從來沒有主動捐過一分錢,幫過一個人。


    所以他有什麽資格評價隋時安?


    南瑾臉色更加難看。


    陳妙本來是不想與他起衝突的,畢竟這關係到她的業績。但是南瑾在她麵前貶低隋時安,她也做不到不聞不問、置之不理。


    她現在還在喝隋時安親自送來的雞湯呢。


    陳妙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但至少她還沒壞到忘恩負義,也沒冷漠到薄情寡義。無論隋時安因何幫她,但這確實是第一次,有人光明正大的給她撐腰。


    她領這份情。


    “好了,我知道你有點介意隋老師方才的話,但他不是故意針對你。”陳妙不想再與南瑾談論隋時安,換了個話題,“對了,調查結果出來了嗎?知道幕後是誰做的嗎?”


    “阿瑾,這件事你一定要仔細調查。背後的人可是想要你的命。”女孩一臉的擔憂和關切,“所以必須要重視,一定要查出兇手。我不想看到你再受傷了。”


    她伸手,拉著他的衣袖,眼中滿滿的都是他。


    沒有那個隋老師。


    南瑾手動了動,下意識張開想要握住女孩的手,但還未碰到,女孩恰時收迴了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水。


    他的掌心落了一個空。


    那一瞬間,他的心似乎也如掌心一般,忽然空了一下。


    ……


    再說隋時安這頭。


    出了病房,他徑直往醫院出口走。結果剛走到拐角,就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身形高大,身姿挺拔,但此刻弓著腰,小心偷瞄著四周,像是要去幹什麽壞事似的。


    “江欽。”


    隋時安頓住腳步,聲音冷淡的喚了一聲。


    江欽正背對著他,陡然聽到身後有人出聲,還是叫他的名字,自然嚇了一跳。他忙轉身,看清背後的人是誰後,臉色更是變了變。


    “小……舅舅。”看到是隋時安,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欽臉色卻有點發白,下意識立正,“您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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