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酸菜魚都還給司機單獨留了一份。


    司機那邊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


    被眾人掛念的沈美雲,在送完了飯菜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叮囑,季長崢把吃完的鋼精鍋給拿迴家了。


    但是,想來以季長崢的聰明,應該不會弄不見鋼精鍋吧?


    畢竟,這可是家當!!


    正當沈美雲胡思亂想的時候,陳會計過來喊人了,“沈知青,快輪到我們交糧了。”


    這可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沈美雲應了一聲,便跟著過去了,前麵排隊的人已經排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是麵帶土色。


    應該說是不管什麽時候來交糧,大家心裏都是心痛的。尤其是今年更為心痛。


    沈美雲看到這,心裏歎口氣,朝著老支書走過去,“老支書。”


    “沈知青,你來了就好。”


    有了沈知青,老支書總覺得主心骨,也會全一點。


    他指著前麵,“你注意看下。”


    沈美雲嗯了一聲,順勢看了過去,就見到收糧員在批評,康莊大隊的大隊長和會計。


    “你們怎麽迴事啊?今年交糧才交了六百斤?這連去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要知道康莊生產隊,可是比前進生產隊還大啊,他們的地也足足是前進大隊的兩倍。


    康莊生產隊的大隊長,聽到收糧員的話,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在這一刻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大隊要是有糧,我們也不至於不交糧啊!”


    “是,我們大隊的是地多,可是淹的也多啊,淹沒了,全部淹沒了啊。”


    “就這六百斤的糧食,還是社員們在山上開荒山唯一僅剩的糧食了。”


    “都在這裏了,你要不要?”


    這讓收糧員怎麽接話?


    要?


    這六百斤夠幹嘛啊,不要的話,可是六百斤的糧食也是糧食。


    收糧員一下子為難了起來。


    旁邊其他生產隊的社員們幫忙說話,“收糧員,你就收下吧。”


    “是啊,康莊生產隊這次是受災最嚴重的一個隊了,他們這也是沒辦法。”


    “但凡是有糧食,也不至於不交糧食啊。”


    實在是康莊生產隊的大隊長,哭的太慘了,中年漢子大個頭,本該是傲骨錚錚的,但是這時候卻是鼻滴眼淚一大把。


    真是聞者傷心。


    收糧員也為難,“我也是有任務啊,收不來糧食,完成不了任務,我也要被我們站長罵。”


    “我罵你什麽?”


    糧站的站長剛好下來視察,萬萬沒想到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收糧員的臉色當即如土,難看的要命,“站站站,站長。”


    連帶著說話都跟著結巴起來。


    “是是是——康莊大隊的糧食不合格,他們隻上交了六百斤。”


    到底是把話說明白了,而且也繞過了,之前罵人的話題。


    “哦?六百斤?”


    糧食站的張站長,看向康莊大隊的康隊長,“據我所知,你們大隊的地在整個公社,都是排在前三的。”


    “怎麽今年隻交了這一點?”


    這讓康隊長怎麽迴答?


    勝利公社受災嚴重,又屬康莊大隊受災最為嚴重。


    他擦了擦眼淚,“被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


    這話一問,張站長,“可是那麽多大隊都被淹了,隻有你們大隊交的糧食是最少的。”


    人人都有任務,張站長也不例外,他收完勝利公社的糧食後,還要往市裏麵上報啊。


    若是任務完不成,張站長也要被挨罵。


    康隊長,“我們康莊大隊來不及搶收。”


    這下,張站長也陷入沉默,“下一個吧,你先站在旁邊。”


    “等收糧結束後,在想辦法。”


    康隊長覺得有些難受,他像是以前讀書的時候,沒寫作業被班主任特意單獨拎出來,站在講台上一樣。


    每一個進來的學生,都會用著另類的眼光,看著他一眼。


    康隊長低著頭,看著腳尖,尷尬的厲害。


    康莊大隊結束後,就是前進大隊了。


    老支書走在前頭,陳會計拉著牛車,把一袋一袋的小麥,全部都給卸了下來。


    一共二十一袋,當這些袋子的糧食堆成小山的時候,一下子成了最靚的風景。


    畢竟,之前交糧食的大隊,各個都是幾袋子而已,連帶著一個小山包對堆不起來。


    哪裏像是前進大隊這樣,竟然堆成了一個高山。


    張站長,“你們是前進大隊的?”


    老支書點了點頭,“我們今年的糧食都在這裏了。”


    “不錯。”


    張站長難得誇了一句,“你們大隊沒有被淹嗎?”


    老支書搖頭,“被淹了。”


    “那你們還有這麽多糧食?”


    這些糧食比起去年是不多,但是和今年的其他生產隊比起來,不知道好到哪裏去了。


    眼見著老支書要實話實說,提前了半宿起來收糧食,沈美雲頓時搶過了話。


    她笑了笑,“糧食不多,但是這不是想著糧站收糧收不上來,任務完不成,我們下麵的社員也過意不去,所以寧願自己紮進褲腰帶,也要讓糧站的領導們,把糧食收完任務完成。”


    “咱們這是上下一心為組織。”


    這話說的漂亮。


    張站長也忍不住鼓掌起來,“好!”


    “這位同誌的思想覺悟高,你是?”


    沈美雲,“我是前進大隊的社員。”


    “這次陪著老支書一起過來交糧食。”


    “領導,我們大隊的糧食都在這裏了,您讓幹事們都點一點,若是沒問題的話,我們就要提前迴去了。”


    許是看出了張站長的疑惑,沈美雲主動解答。


    “這不是糧食上交了,大家不夠吃嗎?老支書便打算帶領著全生產隊的社員們進行上山開荒,重新多種糧。”


    “盡量達成自給自足的狀態,不給組織添麻煩。”


    聽聽這話,這話說的真是讓人通體舒泰。


    張站長就是,“像是你們這種思想覺悟高的人,可不多了。”


    “大家都聽著點,都像前進大隊的社員們學習啊。”


    周圍生產隊的社員們,大家都跟著沉默了下去。


    他們也想學啊,但是手裏沒糧食啊。


    沈美雲歎口氣,“領導,今年大家都難,咱們當老百姓的盼著組織好,組織也盼著我們老百姓好不是?”


    “大家也不是不交糧食,隻是落了水災,糧食沒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不知道組織這邊能不能,給大家想一個折中的法子?”


    每一個交糧食的人,都被罵一頓,顯然是不現實啊。沈美雲這話簡直是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裏麵。


    “是是是,領導,我們也不是不想交糧食,是沒糧食可以交。”


    “對啊。”


    “有糧食的話,我們肯定願意交的。”


    “就是,往年我們從未拖欠過糧食。”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的張站長,也跟著沉默下去,“上麵領導也是知道,今年咱們這邊遭災了,所以我來之前,對方給了通知,說是今年交糧減半。”


    這話一說,幾家歡喜基金哀愁。


    因為就算是交糧減半,他們也拿不出來啊。


    當然,這裏麵除了前進大隊。


    “減半的糧食已經是極限了,這樣吧,今年沒達到任務的,全部給糧站寫個欠條,明年還,你們看怎麽樣?”


    這已經算是雙方互相包容的情況了。


    這一次,大家相互對視了一眼,倒是沒有反對。


    別的大隊都寫了欠條,除了前進大隊,等交糧結束後。


    老支書忍不住道,“我們今年是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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