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葉突然覺得她媽媽好可憐啊。


    她低聲說了一句,“我以後不想成為我媽媽那樣的人。”


    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這話一說,銀花也跟著說了一句,“我也是。”


    綿綿愣了下,“為什麽?”


    她下意識地去順著她們兩人的目光,去看廚房就見到她們的媽媽,正在廚房滿頭大汗的忙活洗碗刷鍋。


    “你爸爸不幫忙嗎?”


    她媽媽在家就從來不洗碗,因為有爸爸。


    銀葉搖搖頭,“我爸爸才不會給我媽媽幫忙呢。”


    這話一說,銀花也跟著說,“就是,我爸爸隻會吃。”


    “所以我以後才不要過我媽媽那樣的日子。”


    她到底是大一些,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若是沒見過綿綿,沒見過綿綿的媽媽,她或許就覺得這是正常生活。


    但是見過她們以後,銀花就好像突然開竅了一樣,原來人還可以活成這樣啊。


    那麽如果有選擇的話,她絕對不想成為媽媽那樣的人。


    “可是要怎麽做呢?”


    銀花有些苦惱,“在過幾年,他們就要給我說婆家了,我肯定要過我媽媽這樣的日子了。”


    好像在這些女孩子的眼裏,到了年紀就要說婆家嫁人了,去男方的家裏當牛做馬了。


    銀葉聽到這,臉色頓時白了,“我不要嫁人。”


    綿綿看著她們,想了想,“那就多讀書好了。”


    這話一說,銀花和銀葉同時看了過來。


    綿綿攤手,“我媽媽說了,女孩子想改變自己的命運,那就讀書。”


    “讀書是普通人家愛女孩子的唯一出路。”


    當然,也會是她的。


    她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就和她說過,要好好讀書。


    銀花和銀葉本來有些惶恐的,但是聽到綿綿的話,下意識地頓住了,她們意外地看著她詢問。


    “真的嗎?”


    “自然啊,讀書好了,就能考出去呀,考個好大學呀,就能找個好工作呀,就會賺錢啦。”


    這是綿綿根深蒂固的思想,她笑了笑,“會賺錢能養活自己,就可以選擇不用嫁人啦。”


    當然這是媽媽說的呀。


    綿綿的話一落,銀花和銀葉兩人的眼睛,就跟著亮了起來。


    “真的嗎?”


    “自然了,我媽媽從來不騙人的。”


    “這樣啊。”


    銀花和銀葉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打定主意要好好讀書啊。


    綿綿不知道的是她今天隨口的兩句話,卻如同種子一樣,在這兩個迷惘的小姑娘的腦子裏麵,生根發芽。


    對她們的影響更是極為深遠。


    一直到了十年後,兩人竟然成了前進大隊唯一的大學生。


    隻是,這些都是後話。


    *


    在前進大隊待了幾天後,沈美雲便開始忙活了這次來的正事。


    趁著這次季長崢沒來,她要和綿綿去一趟黑市,打算把泡泡裏麵的東西,給清理一批出去。


    畢竟,季長崢沒一起跟過來,這可是一次好機會!


    一大早吃完飯,沈美雲便領著綿綿一起出了門子,坐了前進大隊的拖拉機。


    直奔供銷社。


    她一到便去找徐鳳梅,也就是當時她曾經和對方做過生意的那一個。


    徐鳳梅還在櫃台上織毛衣呢。


    趁著夏天時間多,多織兩條毛衣,冬天的時候家裏老的少的,才能保暖又漂亮的毛衣穿不是?


    “表姐,你在上班啊?”


    沈美雲進了供銷社後,便直奔徐鳳梅的櫃台,打招唿。


    驟然聽到一聲表姐,徐鳳梅愣了下,下意識地就要去嗬斥,對方不要亂喊。


    隻是在抬頭看到是沈美雲的時候,徐鳳梅頓時愣了下,話到嘴邊,又全部咽了迴去。


    “害,表妹啊,你怎麽才來找我啊?”


    這一句話真的是喊的真心實意的。


    自從和對方做完了那一單生意後,她可是太想那掛麵的滋味了。


    富強粉做的掛麵,不摻一丁點的粗糧,放在鍋裏麵煮開了以後,在撒上一把綠色的小蔥花,那就是不放油煙,光白水煮麵條,都是吃著帶著一股甜甜的滋味。


    別說她了,就是家裏的老人和孩子,都念那一口,念的厲害。


    但是,自從那一次後,她就在也沒看到過自己,這個表妹來找她了。


    以至於,她連找人都找不到啊。


    沈美雲沒想到,徐鳳梅這麽熱情,上來就抓了她的手,見周圍人都望了過來。


    沈美雲笑著,不動神色的把她的手給扒拉了下去。


    “這不是家裏農忙嗎?實在是沒時間出來,這段時間稍微閑點了,就來找你了。”


    “走吧,出去說?”


    她換上了老土的棉布衣服,還帶著好幾個大補丁,連帶著臉上也被特意化妝過。


    黑乎乎的,唯獨一口牙潔白,一看就是在鄉裏麵刨食的農村人。


    明顯就是鄉下來打秋風的親戚。


    徐鳳梅的同事,隻是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給收了迴去。


    這也正如了徐鳳梅和沈美雲的意。


    “走吧,走吧,出去說。”


    “我都好久沒聽到我那三大爺的事情了。”


    等出了供銷社,徐鳳梅一改之前熱鬧的神色,“同誌,你怎麽這麽久就沒來啊?”


    沈美雲自然不可能和她說實話。


    便笑了笑,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家裏有事耽誤了過不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不,有了空就第一時間來找你了。”


    徐鳳梅多精的人啊,自然明白沈美雲沒說實話,不過聰明人就是要學會裝糊塗。


    她笑了笑,“那好,不知道你這次來找我,還有沒有掛麵?”


    她搓搓手,眼裏帶著期待。


    “有。”


    “姐,我跟你說,這次我手裏的掛麵還不少。”


    “不少是多少?”


    “一百斤吧,前提是你能吃得下去這麽多嗎?”


    這話一說,徐鳳梅頓時一凜,“這麽多啊,我一個人可吃不下去。”


    “這樣吧,我愛人也是吃供應糧的,你要是信得過我,跟我一起去一趟職工宿舍樓怎麽樣?”


    “我們職工宿舍樓肯定能吃的下。”


    沈美雲想了下,“我過去肯定不方便,畢竟是一百斤的東西呢,背著出去太紮眼了。”


    “這樣,咱們約個中間的地方,交易如何?”


    兩人極為親近,起碼在外人眼裏,絕對是想不到,她們是在談買賣的。


    徐鳳梅想了下,“成,聽你的。”


    “就我們職工宿舍樓外麵的榆錢林怎麽樣?那個地方是個死角,而且平時也沒啥人,還是四通八達的,萬一真出點啥事,咱們雙方都能跑。”


    沈美雲不信任她,同樣的,徐鳳梅也不放心沈美雲啊。


    畢竟,這是可是私底下做買賣呢,是投機倒把,那被發現了,可要被抓起來的。


    沈美雲嗯了一聲,“就這樣說定了。”


    看著徐鳳梅轉身利落的請假去了。


    沈美雲也沒閑著,走到不遠處,把藏在牆後麵的綿綿給拉了出來。


    綿綿小表情認真,“媽媽好了嗎?”


    沈美雲點了點頭,“我和人約定了去前麵的榆錢林,綿綿一會和媽媽一起去,瞧著人要是到了,你就偷偷的把那掛麵,給放到榆錢樹後麵,知道了嗎?”


    綿綿嗯了一聲,“我曉得。”


    沈美雲這邊在叮囑的時候,那邊徐鳳梅迴到家屬樓後,迅速招唿了,三個關係平日比較近的同事。


    “胖姐,老虎,老吳,我這邊有個表妹又來賣掛麵了,你們要不要?”


    “就是你家上次吃的那個掛麵?”胖姐嘴饞的要命,上次去徐鳳梅家喝過一碗掛麵湯。


    連帶著掛麵湯都是甜滋滋的,一點都不刺嗓子不說,還絲滑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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