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雖然隻讀了個小學三年級,但是他的智慧,不比那些高材生差。


    喬麗華也確實把他的話聽了進去,於是她點了點頭,“我省得,您煩心。”


    待沈美雲和喬麗華離開後。


    胡奶奶忍不住朝著自家老伴問道,“老頭子你是也的,既然去公社那麽好的機會,還能端鐵飯碗,你怎麽不讓咱們家孩子去?”


    隨便他們家孩子去了哪一個,那也是一個體麵人啊。


    老支書聽到這,抽了一口旱煙,吐了出來,“咱們家孩子,哪個讀書好?哪個夠細心?你以為我說那工作好做,真就那麽好做了,如果那種豬真出了啥問題,你覺得咱們家賠得起嗎?”


    這話一說,阿牛爸就忍不住說道,“那不是還有沈知青出頭嗎?”


    這話一說,老支書就忍不住拿著煙槍杆子,砸了兒子頭上,“你好好的一個大男人,你說得出這種話,沈知青出頭,沈知青今年才多大?人家丁點大的一個小姑娘,你好意思讓她出頭?”


    “你好意思,我不好意思。”說到這裏,他神色一肅,“在我們家,但凡是我還活著的一天,你們都別給我打歪門邪道的注意,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少飯,最好這點自覺還是有,別一不小心貪心,把自己給撐死了。”


    “都聽到沒有?”


    家人們頓時不服氣,稀稀落落的答應下來。


    老支書擰眉,歎了口氣,到底是沒在說什麽,他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這些後輩的造化了。


    但是,他活著的時候,他們想翻天,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裏。


    老支書憂心忡忡,他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他希望自己廣結的善緣,在自己百年之後,多少能幫助下他的家人。


    哪怕隻是一件小事,也許就夠了。


    隻是,這些心思,老支書從未和家裏的任何人說過,甚至是連老伴都沒有。


    *


    沈美雲陪著喬麗華一起迴了一趟知青點後,收拾了東西,便去了公社大隊部。


    臨出發前,喬麗華不放心候東來,囑咐了又囑咐,幾乎就差把衣食住行全部都給候東來給安排好了這才行。


    看的沈美雲忍不住說道,“麗華,你對候知青真好。”


    是真心實意把對方當做另外一半來看待的。


    喬麗華背著小行李包,聽到這話,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候東來,她跟著笑了笑,眉眼帶著幾分坦然。


    “我這個人,算不上大公無私,我現在對東來好,那是因為曾經東來對我好過十倍,如今我算是還了一倍迴來。”


    她第一年當知青的時候,那時候感染了腦膜炎,高燒快四十度。


    大隊裏麵是無法對她進行救治的,想活命必須去大醫院。


    而當時情況又是深更半夜,大雪封山,連路都不通。喬麗華那麽一個情況,真的就是等死了。


    等著高燒燒到四十度以後,變成一個傻子,或者說運氣好,勉強活下來,但是成瘸子。


    不管是哪一個,這都是足夠大的後遺症。


    但是,好在喬麗華運氣好,遇到了候東來,當時候東來隻是不忍心她這麽一個年輕的姑娘就廢了。


    於是,背著她,跋山涉水,走過了大雪封山的路,淌過結了冰層河,就這樣一步一個腳印,走了整整大半夜,終於在淩晨的時候,到了公社借到了拖拉機,送她去了大醫院。


    有了大醫院的盤尼西林,她這才活了下來。


    所以——


    “美雲,我和候東來之間,我對他心生愛慕,同樣的,他對我也有,我們之間是過命的交情。”


    提到這裏,她語氣同時黯然了下去,“但是也僅限於在漠河,在勝利公社,在前進大隊,在這個特定的範圍內,我們才是過命的交情。”


    她的表述有些亂,但是沈美雲卻模模糊糊的聽懂了。


    “你是說,出了這個地方……”


    她的話還沒說完,喬麗華便斬釘截鐵的點頭,“出了這個地方,候東來是首都鋼廠廠長家的小兒子,而是我八大胡同大雜院出生的窮姑娘。”


    這就是兩人身份的天差地別。


    候東來的父母不會允許她進候家,就如同她的父母,巴不得她巴上候東來,好拚命吸血一樣。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這都不是喬麗華想看到的那樣。


    這個點,她看明白了,候東來也看明白了。


    所以,兩人這麽多年來,就這麽不清不楚的僵著,哪怕他們之間有過命的交情,但是他們清楚的知道,也僅限於漠河,僅限於這個地方而已。


    他們雙方都有自己的考量和退路。


    說白了,他們愛對方,但是他們同時更愛自己,他們都驕傲,也都自私自利。


    他們誰都不願意低頭的同時,他們有都在對方的身後,互相支持者對方。


    說起來,也挺可笑的,人真是一個複雜的動物。


    喬麗華擦淚,“算了,提這些事沒意思,有琢磨男女關係這點功夫,我還不如跟著你好好琢磨下,事業怎麽弄,等我事業紅火了起來,說不得到時候可以做的選擇也就多了。”


    她和候東來之間最大的問題,便是雙方身份的差距,家庭的差距。


    以及,觀念的差距。


    說白了,候東來太強了,而她喬麗華還是太弱了。


    沈美雲聽完這些,她揉了揉眉心,感歎道,“真複雜。”


    相愛的人之間,怎麽就這麽多的顧忌呢,怎麽就這麽多複雜的事情呢。


    喬麗華想了想,她說,“說複雜吧,也複雜,說不複雜也不複雜,你看我這個人運氣好的很,家裏人不喜歡我,但是我下鄉遇到了候東來,後麵又遇到了老支書,再接著遇到你。”


    “我覺得吧,就挺幸運的。”


    “姑且先這麽著吧,我換了一份工作,和你一起幹活,總歸是一個好的開始。”


    沈美雲嗯了一聲,說這話,便不再去提喬麗華傷心的地方。


    路上,她倒是提起養豬的不少細節和訣竅,這讓喬麗華聽的炯炯有神。


    甚至,還拿了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給記錄了下來。


    “總歸就是這些了,這幾天先觀察下種豬的情況,合適的話,我便要安排這兩隻豬的配種工作,先配太湖豬和長白豬,在接著在把本地的公豬和母豬,陸續安排起來。”


    “本地的公豬和母豬,到時候的來源都是從各大公社推薦過來的,他們推薦過來的這些配種的豬,我們在從裏麵挑選最出挑的一批,來進行雜□□種。”


    說起來專業知識,沈美雲侃侃而談,這讓喬麗華看著的她的眼睛,忍不住閃著光,“美雲。”


    “嗯?”


    “將來,我也要成為你這種人。”


    她篤定,自信,沉穩,運籌帷幄,這裏麵每一個地方,都是喬麗華所羨慕的。


    她也想成為美雲這樣的人。


    沈美雲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你以後肯定會的。”


    她所擁有的不過是閱曆而已,等喬麗華到了那個年紀以後,自然而然,也就沉穩了起來。


    聽到這,喬麗華忍不住笑了,“那我還要努力。”


    兩人到了公社大隊部後,沈美雲便領著她,先去見了一下公社的劉主任。


    這新人來報道了,自然要和上麵的頭頭先打交道。


    劉主任瞧了一眼喬麗華,便朝著她說道,“你是沈知青推薦過來的人,我自然是信任的,好好跟著沈知青幹,公社的未來肯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不得不說,領導就是領導,不管是說話誇人,還是畫大餅,都是一流的。


    沒看到喬麗華都激動的恨不得,現在就表功心好。


    沈美雲看了,也就笑了笑,沒有說話,待劉主任說完後,她便提出,“我先領著喬知青去熟悉下環境,在帶她去豬圈檢查一下情況。”


    劉主任,“你去吧!”


    沈美雲嗯了一聲,領著喬麗華去看了一遍養豬的資料後,她便拿著最新的記錄表格,去了豬圈。


    當然,自然是沒有把喬麗華給落下的。


    為了給太湖豬和長白豬一個好的環境,連帶著豬圈都是新修的,幹幹淨淨,沒有一丁點的臭味,甚至是一有了臭味,還有專門的人來負責清理。


    這就讓喬麗華驚訝了,她小聲問道,“咱們不用清理豬圈這些嗎?”


    沈美雲笑了下,“自然不用,我們負責記錄最基本的數據就好,這些喂養和清理,我們隻負責監督就好。”


    如果,她還要清理豬圈喂養種豬的話,那她時間就不夠了,實在是忙不過來。


    聽到這話,喬麗華默默的在心裏感歎,這份工作是真好啊。


    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好。


    沈美雲在帶著她去看了這太湖豬和長白豬後,她便拿著表格出來紀錄了最基本的數據。


    “你看,每天三個小時記錄一次,我起個表頭,你以後就按照這個來往下登記。”


    這話一說,喬麗華忍不住看了過來,“美雲,你這表格做的真好,一看就明白。”


    怎麽說呢,要不她怎麽是大學生呢。


    沈美雲心想,這哪裏是她做的表格呢,這是後世的一些常用的表格,隻是這些也沒法和喬麗華解釋。


    她便說道,“很簡答的,你想學我教你。”


    “等兩天觀察下長白豬和太湖豬的情況,然後我們就進行選種配種。”


    喬麗華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眼瞧著,長白豬和太湖豬沒有水土不服的樣子很是精神,沈美雲便把配種的工作安排下來。


    這天挑了個好日子,一大早沈美雲便讓人,把這兩頭豬給趕到了一起去了。


    顯然是打算讓太湖豬和長白豬,先進行洞房花燭。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兩隻豬不配合,互相不對眼。


    一到擠在一個小屋子後,兩隻豬都拚命的往外逃,還真讓它們給逃出來了。


    這——


    現場頓時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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