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說給裏麵的人聽的。


    “表妹啊,我不是說了,今天家裏沒人,你怎麽過來了?”


    待說完這話後,看了一眼供銷社,發現大家都忙著,她便壓低了嗓音。


    “多少,帶來了嗎?是細糧嗎?不摻一點粗糧?”


    “細糧,富強粉做的掛麵。”沈美雲小聲說,“不多就十斤,你要的話,我明天就帶過來。”


    她之所以來問售貨員,是做了準備的。


    這裏的售貨員手裏有錢,而且也買得起,是個體麵人。


    賣給他們,也比去黑市風險低一點。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對方是端鐵飯碗的,如果真鬧開到那一步,雙方都是拿著對方的把柄。


    換句話來說,沈美雲根本不帶怕的。


    她既然出來打探消息外加賺錢,自然要做完全的準備。


    那售貨員姓徐,叫徐鳳梅,她聽到沈美雲說沒帶過來,頓時有些失望。


    “那表妹你明天帶過來,我家還是沒人,你就送這裏就成。”


    甚至,連價都沒問的,因為現在黑市,也不好買到富強粉做的掛麵。


    無他,誰家這麽奢侈啊。


    連富強粉都是舍不得吃的,更別說做成掛麵了。


    那是在想屁吃。


    沈美雲意外了下,“你不問價格?”


    徐鳳梅笑了下,眉宇間透著幾分精明,“你能來找我,顯然是覺得黑市風險大,我這裏安全,既然這樣,你價格肯定不至於高出黑市。”


    沈美雲也笑了,她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聰明人打交道,雙方都知道對方的底線。


    她要安全和口風緊,對方要便宜和實惠。


    剛好互利互惠。


    “那成表姐,明天上午十點半,我來找你。”


    “噯。”徐鳳梅眉開眼笑道,“我等你好消息。”


    沈美雲嗯了一聲,離開了供銷社。她買東西的袋子是麻袋,能夠遮住裏麵裝的東西。


    她提著麻袋,一路走到了郵局。


    這會,郵局人不多了,排隊也沒那麽長。隻是,她剛去排隊的時候。


    哪裏料到。


    前麵的季明遠朝著她招手,“沈知青,這邊。”


    他在冷風裏麵站久了,這會臉色也有些被凍的發白。


    沈美雲愣了下,她提著袋子過去,“季知青,你還在這裏啊?”


    顯然是有些驚訝。


    季明遠點頭,“我剛寄完,順帶幫你排了一個隊。”說完,他便從隊伍裏麵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你快去寄信吧。”


    他的語氣太過輕描淡寫。


    以至於沈美雲差點相信了,還是旁邊寄信的同誌,忍不住說道,“同誌,你可別聽你朋友瞎說,他都在這裏排隊一個多小時了。”


    弄的人家寄信的幹事,都認識他了。


    這話一說,季明遠頓時有些尷尬,他挺直的鼻梁上被凍的發紅,精致漂亮的下巴也跟著收緊了幾分。


    他語氣溫和,“我先去等拖拉機了,你在這邊寄信。”


    雖然是溫和的語氣,但是若是細看他的步伐,卻是帶著幾分淩亂的,顯然有些落荒而逃。


    沈美雲哪裏還不明白呢。


    對方說了實話,季明遠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才直接離開。


    待季明遠離開後,旁邊排隊的同誌,忍不住和沈美雲嘮家常。


    “同誌,這種肯為你花心思的男同誌,可不多了,你可不能錯過啊。”


    對方是以過來人的語氣說的。


    沈美雲聽到這,心裏像是被羽毛拂過一樣,但是那一絲羽毛,很快就被黑省,這唿嘯的冷風給吹沒了。


    少年的一腔赤誠和熱烈,固然打動人心。


    但是,可惜的是她不需要!


    沈美雲垂下眼睫,細密挺翹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在抬頭的時候,便是一片冷清和理智。


    她笑了笑,沒接對方的話。


    很快,前麵郵局寄信的人便排到她了,她把要寄出去的信遞給了對方。


    那郵局的幹事,照例問了一句,“寄平信還是掛號信?”


    這沈美雲還真不知道。


    她之前在北京的時候,都是直接投遞到郵筒裏麵去的。


    但是,黑省這邊不一樣,需要單獨來郵局寄信。


    待弄明白後,她便說了,“我寄平信。”


    她沒有介紹信,怎麽去寄掛號信,介紹信這玩意兒可不好弄。


    “那成。”


    郵局幹事接過她的信,看到她寄信的地址,咦了一聲,待沈美雲問過來。


    她搖搖頭,笑了下,“我隻是好奇,今天寄到漠河駐地的竟然有兩封信。”


    以前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有一封。


    沈美雲,“是嗎?”


    並沒有追問的意思。


    那郵局幹事見她並不好奇,便把剩下的話給咽迴去了。


    這邊,沈美雲花了八分錢買了一張郵票,貼上去遞給對方後。沈美雲便準備離開的。


    隻是,在離開的時候,意外看到那桌子上的郵本。


    她愣了下,“同誌,能把那上麵齊白石郵票,拿給我看下嗎?”


    這——


    那郵局的幹事,也意外了,“你還要寄信?”


    一般來說,隻有寄信的時候,才用得上郵票。


    沈美雲隨意地嗯了一聲,“我想買迴去了,自己寫完信便把郵票貼上方便一些。”


    這話一說,那郵局幹事便明白了。


    她把郵本上麵的齊白石郵票給撕了下來,“你要幾張?”


    “有多少,我全部要。”


    這下,郵局幹事忍不住抬頭看她,提醒道,“同誌,齊白石郵票一毛二一張,一組六張就是七毛二,你確定要嗎?”


    在這個寄信八分錢都嫌貴的年代。


    一口氣買七毛二的郵票,在郵局幹事來看,實屬於浪費了。


    沈美雲點了點頭,遞出去一張一塊錢,“我都要,麻煩幫我包起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後世的齊白石郵票,被炒到了天價。


    既然她遇到了,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


    見她如此果決,那郵局幹事也不在勸說,直接把那一組六張的齊白石郵票給全部撕了下來。


    用了一張褐色信封,單獨裝了起來,遞給她,“都在這裏了。”


    沈美雲道了謝,這才拿著郵票離開。


    她一走。


    那郵局幹事忍不住和同事八卦道,“真有錢剛那位,一口氣買了一組齊白石郵票,眼睛都不帶眨的。”


    “七毛二啊。”


    這多貴啊。


    “我知道這種人,我之前聽人說,條件好的人家有特殊愛好,例如集郵,我估計剛那位女同誌就是。”


    “你看她長得跟花一樣,皮膚細白,身段柔軟,那一身皮肉,一看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得起的。”


    “說到這,在看咱們,哎,人比人真是氣死人了。”


    說完這,那幹事便整理起來今天收來的信,打算一起交給郵差的。


    在收拾的時候,這才注意到,“咦,這兩封寄到漠河駐地的信,竟然是——”


    同一個人這幾個字,剛要說出來,她便再次咽了迴去。


    “哦,不是同一個人,一個是季幺,一個是季長崢。”


    “這是兩個人。”


    “我還說呢,天底下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情。”


    這話一說,那郵局幹事便被同事給取笑了,“我看你是收信太多,收糊塗了。”


    “就算是一個人,也不能同一時間寄過去,你忘記了,一個是掛號信,一個是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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