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沁兒臉上的笑容迅速收斂下去,在杜嬤嬤的攙扶下起身。


    “望舒,你先自己坐會兒,別再一直瞧那賬冊了,等會兒讓扶光陪你出門走走。”房沁兒開口叮囑。


    蕭望舒起身送道:“孩兒曉得的,母親快去吧,父親那邊還等著。”


    房沁兒朝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她走後,蕭望舒又坐了迴去,心不在焉的撥弄著賬冊書頁。


    拓跋部落,不好辦啊。


    書中,也是在今年冬初之際,拓跋使臣進京朝貢,聯姻蕭府。


    至於為何不聯姻她們大魏皇帝,是因為拓跋部落是蕭鴻北上征討下來的。拓跋部落慕強,自此納入魏國版圖,歸順於宰相蕭鴻。


    在拓跋首領的心裏,這大魏天下遲早盡歸蕭氏,所以前來聯姻的王子公主也都是和蕭府的小姐公子聯姻。


    原劇情裏,拓跋三王子本欲聯姻蕭望舒,但蕭望舒當時愛穆雲澤愛得如癡如醉,直接拒絕了拓跋三王子。


    那段時間穆雲澤對蕭望舒的態度出奇的體貼,讓蕭望舒看到了希望。蕭望舒甚至還為此將拓跋三王子羞辱了一番,諷刺其出自貧瘠部落,肖想她無異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蕭鴻知道此事的時候險些被她氣病。


    事已至此,聯姻作罷。


    不止拓跋三王子沒有和蕭府小姐聯姻,原本準備聯姻房綺羅的拓跋二王子也作罷了,就連準備嫁給蕭平南的拓跋小公主也含怒離去,兄妹三人閉口不提聯姻之事。


    此番出使過後,拓跋部落雖然仍舊聽命於蕭鴻,但他們心中和蕭鴻必然也已經生出間隙。


    蕭望舒想到這些,手上撥弄賬冊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加大了點。


    聯姻,她必然是不想的。


    倒也不是因為什麽情愛不情愛,如果利益足夠,她並不介意配合蕭鴻和拓跋部落,完成一場政治婚姻。


    但就是因為利益不足,讓她覺得不值。


    原身說話雖然難聽,但有一句話她沒說錯——拓跋貧瘠之地。


    這樣的土地,配上這樣的時代,沒有高科技器械開路,任她如何拚命,也難以再造一個屬於她的商業帝國。


    就此聯姻,她不甘心。


    但要是讓拓跋部落和蕭家生隙,把蕭鴻的忠實追隨者變成蕭鴻的隱患,這樣更加不智。


    為今之計,也隻有從拓跋使臣那邊下手,讓那位拓跋三王子主動放棄聯姻。


    想著,蕭望舒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小姐喝杯茶吧,可是看得累著了?”書夏上前詢問,為蕭望舒倒了一杯茶。


    蕭望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從練馬場上掃過,隨意道:“無礙,看阿弟他們也累了,先給他們把茶水送去吧。”


    書夏聞言屈膝應下:“是。”


    等書夏端著茶水點心下去之後,蕭望舒拿起手邊的賬冊,繼續翻看她還沒看完的那幾頁。


    陣陣微風拂過,時不時撩起她耳邊的碎發,卷著發梢在空中飛舞浮動。


    跑馬場上的人喝著茶,偶爾抬起頭看她一眼,隻看見陽光鋪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光。


    華美高貴。


    “陳將軍,七哥身子有些不適,我先帶他去休息。”蕭扶光遠遠說著,和仆從一起扶著蕭鎮西往場外走。


    陳褚轉頭看向他,朝他們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並未言語。


    第22章 總是要露出尾巴的(2)


    大半個時辰過後,今天的訓練提前結束。


    因為陳褚今天有事在身,另一位教導蕭扶光他們武術騎射的陸序陽將軍也有事,所以今天蕭扶光他們輕鬆了許多。


    訓練結束後,蕭扶光和蕭鎮西道過別,直接陪著蕭望舒出了相府,陪她去瞧瞧房沁兒給她的那兩間鋪子。


    ——


    房沁兒那兩間鋪子的地段都還不錯,都在京師的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的,熱鬧得很,就是留不住什麽客人。


    而且蕭望舒坐在鋪子裏看了會兒,進來花銷的都是些官商家的夫人小姐。


    這些人不像是進來買東西的,倒像是進來花錢套近乎,想要攀上蕭府這棵大樹的。


    實在有趣。


    “姐姐你笑什麽?”


    蕭扶光問著,手裏拿著一支步搖,在蕭望舒頭上比劃了半天,然後搖了搖頭,“怎麽看都和姐姐不搭。”


    這步搖不太好看啊,完全襯不住姐姐的樣貌。


    店鋪掌櫃在旁邊低頭哈腰,賠笑道:“鋪子裏賣的都是些普通首飾,小少爺是見過各種金貴東西的人,這些俗物哪裏能入得了少爺和小姐的眼?”


    蕭扶光沒說什麽,隻是把手裏的步搖放下了。


    雖說他不喜歡這肖掌櫃捧高踩低的做派,但這好歹是外祖母分給母親的人,也為母親打理了這些年的鋪子,他不好多說什麽。


    蕭望舒笑了笑,道:“肖掌櫃這嘴真會說,難怪母親說讓我不必操什麽心,把事情交給肖掌櫃去打理便是了。”


    那肖掌櫃臉上褶子都笑出來了,連忙又彎腰道:“小姐過獎了,全靠老夫人和夫人提拔,老奴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過。”


    “肖掌櫃不必謙虛,你為鋪子付出的心力我們都看在眼裏,以後還得靠肖掌櫃多多操勞。”


    蕭望舒嘴角上揚,抬手在店鋪賬冊上輕叩兩下,又道:“母親如今把鋪子交給了我,她也不指望我做出多大成就,隻盼著我有個地方打發時間,在鋪子裏折騰一下,不四處胡鬧就好。”


    說到這裏,蕭望舒嘴角笑意加深,意有所指。


    那肖掌櫃眼珠子一轉,接道:“既然鋪子已經過到小姐名下,小姐您想怎麽折騰,盡管吩咐老奴就成。”


    反正就算這位千金小姐把鋪子給折騰垮了,她母親也有的是錢補這個小窟窿,怎麽都不會少了他的工錢。


    蕭望舒拍了拍賬冊,誇著:“還是肖掌櫃上道啊!”


    肖掌櫃又忙道:“小姐過譽,老奴萬不敢當,今後這鋪子裏的事全憑小姐吩咐。”


    反正他的工錢不會少,油水也不會少。


    不管這位祖宗想折騰些什麽,都會有那些想要攀上蕭家的人來買單。


    “那好,那這幾日就先停市吧。咱們先換換這鋪子裏的裝潢,再換換這鋪子裏的貨品。”蕭望舒說得輕鬆。


    一旁的蕭扶光和肖掌櫃都驚了一瞬。


    “小姐,這、這鋪子裏的貨品換起來就費時費力,更別說裝潢了。若都換上一遍,這花銷就大了去了,沒個三五百兩銀子是收不了場的。”肖掌櫃開口勸著。


    他剛才還不覺得蕭望舒接管鋪子有什麽問題,現在覺得問題大了去了。


    本以為蕭望舒就是無聊時才會來鋪子裏鬧一鬧,沒想到蕭望舒剛來就要幹一仗大的,這得是多大一筆支出啊!


    而且停市,意味著鋪子這段時間沒有收入,他也就沒有油水撈了,每月都要守著那筆死工錢過日子。


    “前期不投入,後麵如何能好看呢?”蕭望舒反問著,在肖掌櫃開口之前繼續道,“肖掌櫃隻管聯係營造工匠就是了,剩下的事情讓他們來相府找我。”


    肖掌櫃心裏有話不敢罵,隻敢彎下腰道:“老奴明白了。”


    ——


    離開鋪子之後,蕭扶光迴頭看了一眼。


    見他們身後無人,他也終於能放開說話了,開口便勸道:“姐姐剛接手鋪子就這麽大改,會不會有些著急了?”


    蕭望舒笑道:“怎麽會,要改就要趁早。”


    蕭扶光蹙了蹙眉,見蕭望舒態度堅決,他也沒再提鋪子大改的事,又問:“那姐姐之後還要沿用母親給你的人嗎?”


    “阿弟何意?”蕭望舒笑盈盈的反問一句。


    蕭扶光斟酌著,道:“我隻是覺得那肖掌櫃打理鋪子多年,一直經營的不溫不火,或許是能力有些欠缺。”


    聽到他這話,蕭望舒眉梢輕挑,又問:“那阿弟覺得,既然他能力欠缺,又是如何在鋪子裏留到今日的呢?”


    蕭扶光被她問住了,想了想,答著——


    “外祖母不知是上了年紀還是什麽別的,人也仁慈,極少趕走身邊的老人。肖掌櫃跟了她有些年頭,外祖母不動他也正常。


    “那肖掌櫃隨著鋪子過到母親名下,母親在相府掌管中饋,本就事多,更沒有閑暇來管外麵的鋪子。


    “即使她覺得肖掌櫃能力不足,看在外祖母的麵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罷了。隻要肖掌櫃不出大錯,能留下來暫時管一管事,為她分擔一些。”


    聽了這些,蕭望舒彎起眉眼笑了笑,毫不吝嗇的誇讚:“阿弟小小年紀能想到這許多,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那姐姐還要用肖掌櫃嗎?”蕭扶光繼續問著。


    蕭望舒點了點頭,“當然要用。”


    見蕭扶光一臉不解,蕭望舒繼續解釋——


    “阿弟剛才說的很對,但你還忽略了幾點。


    “首先,外祖母仁慈與否先不談。光說這肖掌櫃是跟了她多年的老人,先追隨外祖母,後為我們母親效力。隻談這個,我們都不能輕易辭退他,否則容易寒了老輩家仆的心。


    “再一個,現在他雖說無功,但也無甚大過。若是因他無功就將他給換了,無功便是過,這也未免太嚴苛,以後還有多少人敢為我們蕭家效力?”


    非黑即白,非功即過。


    哪怕是軍營裏,亦或是戰場上,再怎麽獎賞分明,也不敢這樣一棒子打死。


    不立功便是過錯,這要嚇退多少人?


    這樣辦事,短期確實可能帶來非一般的效益。但長期執行下去,又會引起多大的暴亂?


    蕭扶光想著,微微點了點頭,又問:“既然辭退不得,母親名下還有不少莊子,不可將他安排到莊子裏去幹活嗎?”


    “那些莊子現在雖然沒人去住,但日後我有大用,豈能把他放進去當蛀蟲?”蕭望舒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見蕭扶光還擰著眉頭思考,蕭望舒笑道:“阿弟其實也不必太糾結,我隻說暫時用他,沒說會一直用他。”


    老狐狸偷了腥,總是要露出尾巴的。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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