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殺盧永言那麽幹脆。


    可惜對方太飛蛾撲火。


    宮女端來新煎好的藥過來,打算給灼鈺喂藥,薑青姝轉身退到簾帳外,繼續聽戚容匯報。


    灼鈺就是這時候醒的。


    他頭暈得厲害,覺得五髒六腑還隱隱作痛,喉嚨幹澀發痛,四肢沉如千斤,稍一吸氣,連肺裏都好像充斥著鐵鏽味,讓他覺得唿吸都痛。


    很難受。


    少年痛苦地蹙起眉,模模糊糊地喝著藥,偏頭,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隻有立在簾外的那一道凜冽影子,讓他一眼就看見了。


    她就在那。


    戚容跟女帝說:“陛下,恕臣直言,侍衣這情況……隻怕不是長命之相。”


    “說清楚。”


    “侍衣先天便營養不夠,常常忍饑挨餓受凍,本就比別人……體質上要弱許多,這其間應該還受過許多虐待,再加上經常吃不幹淨的食物,先前也已經中過一次毒……便是一個正常人,這樣折騰個幾迴也受不住……”


    她稍稍沉默。


    戚容又壓低聲音說:“這幾日,臣用的都是最好的補藥,但就算如此,臣方才給侍衣把脈,發現侍衣的脈象依然虛浮無力,若是好好養著便罷,但若再有什麽意外,隻怕就……”


    戚容沒有把話說全。


    侍衣的脈象,讓她想起另一個人,但不同的是,這少年是硬生生把自己作踐成這樣的。


    才十七歲啊……


    多可惜……


    正闔眸喝藥的灼鈺,聽到那個女醫的話,睫毛輕微地顫了顫。


    短命麽……


    其實他並不在乎自己活得久不久,那些人隻會欺淩他,好像他隻是一個應該匍匐他們在腳下的垃圾,他活著的每一刻都在忍,惡心得想吐。


    除了在她身邊……


    與其苟延殘喘一輩子,作踐自己,至少能短暫地得到她。


    短命?灼鈺才不在乎。


    他早就活膩了。


    這少年努力偏頭,望著薑薑的背影,又在她轉身時飛快地閉上眼睛,燭光下的眉眼精致脆弱,如雕琢精美的琉璃,漂亮得甚至帶著些許女子的柔感,若過幾年再長開些、五官沉穩立體些,應該更好看。


    她的目光久久落在他臉上,好像被蠟燭的火炙烤著,灼鈺不敢動,甚至不敢唿吸。


    “好好照顧他。”


    她吩咐完,轉身離開。


    ——


    後宮的煩心事暫時告一段落,後來,鴻臚寺卿的調查結果出來了,確定那匹馬被人下了藥,董青急急忙忙進宮稟報,覺得終於可以證明不是自己失職了,卻見紫宸殿外的鄧漪搖了搖頭。


    “鄧大人可否……跟在下說明白些?”


    董青小心翼翼地問。


    雖然鄧漪隻是個內官,但這些日子已經被提升到了少監的位置,儼然已經徹底替代了當初的秋月,成為了天子身邊的第一人。


    除了朝中最有權勢的那幾位,幾乎沒有大臣不敢給她麵子,甚至對她萬般客氣巴結。


    因為天子的想法,她是最明白的。


    女帝甚至沒有避諱她接觸一些政務。


    鄧漪麵對董青的詢問,並沒有直接迴答,隻是隱晦地問了一句:“這幾日陛下政務繁忙,沒有主動召大人來詢問調查進度,董大人覺得呢?”


    陛下沒有主動詢問——那日陛下雖然要他調查,也不過是場麵話,實際上陛下才不關心結果如何。


    陛下政務繁忙——陛下最近很忙,你查出是有人下毒,陛下又要分心去處理這件事,陛下不就更忙了。


    鄧漪又微笑道:“陛下器重大人,上迴才親自去獵場,別的事且不論,陛下對大人的信任可是獨一份兒,可不要辜負陛下的期望呐。”


    ——言下之意:陛下上次沒有當場斥責你,就說明陛下並沒有覺得你失職,你與其在這著急自證清白,還不如好好去忙馬政的事,陛下知道了還會很欣慰。


    這話外音,董青立刻聽出來了。


    董青醍醐灌頂,立刻後退一步,抬手拜謝:“多謝鄧大人提點,是我魯莽了。”


    鄧漪笑著還禮,董青立刻轉身出宮。


    等董青走了,鄧漪獨自站在殿外,透過鬥拱朱瓦望著天空,歎了一口氣。


    這一天天的煩心事可真多,別說陛下了,就連她都覺得煩,打從裴大人不在門下省任職、搬到尚書省衙署之後,陛下連閑暇之餘插科打諢的人都沒了,紫宸殿內也變得壓抑了一些。


    陛下以前偶爾還挺貪玩愛笑的,最近都有些不苟言笑了。


    看人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凍成冰渣子似的。


    鄧漪還怪想裴大人的,雖然他在的時候,鄧漪常常被他懶散隨意的態度給嚇到,至少那段時間,紫宸殿的氣氛還輕鬆些。


    正想著,鄧漪就看到遠遠的,一抹身穿深緋官服的挺拔身影出現。


    哎呀。


    這不就是裴大人嗎!


    說曹操曹操到。


    鄧漪一看到他,就眉開眼笑地迎了上去:“裴右丞來啦。”


    裴朔依然還是那副懶散悠閑的樣子,笑著抬手和她見禮,問:“陛下這幾日可安好?”


    鄧漪:“陛下龍體康健,隻是心煩得很,最近這亂七八糟的事兒不是挺多的嗎,裴大人快去和陛下說說話吧。”


    裴朔聽到鄧漪說她心情不佳,微微皺眉,倒是聯想到了申超說的話。


    最近求賜婚的人太多,全都跑去找她。


    據說獵場之時,雲安郡主還當眾提了他,想求陛下親自來問他的心意。


    如今,市井街巷裏又在流傳著最新的八卦,“雲安郡主大膽求愛,公然在禦前求賜婚裴郎,裴郎遲遲不應,究竟是看不上雲安郡主,還是在幾家之中猶豫不決?”“二位尚書為爭女婿當街大打出手,風流裴郎究竟花落誰家?”


    荒謬。


    都是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夥。


    裴朔不眠不休地忙了幾天,原先,他並不將這樣的事放在心上,他自清淨,何必在意世人言語?但鬧到禦前還如此不依不饒,已經打擾到了陛下。


    裴朔忙完了最後一件事,便擱下筆,親自進宮。


    他這次,就是來解決這件事的。


    據說,那一日裴右丞前腳剛進宮,後腳臨王又追著也進了宮,就是想看如何在禦前表態,就算要拒絕,那也得給個心服口服的說法。


    裴右丞筆直地站在女帝和臨王跟前,不卑不亢道:“多謝臨王殿下和諸位大人抬愛,臣一心社稷,無心娶妻。”


    臨王瞪眼,冷笑道:“裴右丞已經二十五歲了吧,這個年紀別人家的兒子都會背三字經了,裴右丞還不娶妻,還要等到什麽時候去。”


    裴朔始終保持著恭敬的姿勢,平靜道:“臣終身不娶。”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被驚了一下。


    可是臨王還是不信,“裴右丞這話可別說的太滿,你還年輕,焉知不是在故意找借口拖延?日後萬一反悔了要娶妻,豈不是在欺君?”


    許是對方過於咄咄逼人,非要他給一個讓人信服的說法來,裴朔終於抬起眼,淡淡笑了。


    男人的麵容清俊白皙,被殿外投落進來的陽光照著,被緋色的官服一襯,更像無暇的白玉。


    風姿特秀,爽朗清舉。


    也無怪乎人人見了都喜歡。


    他沒有看臨王,隻望著上方的薑青姝。


    一字一頓道:“臣已心有所屬。”


    “隻是她已嫁與他人為妻,生活平靜安定,臣不願、更不忍打擾,便是再動念一分,便是對她的不尊重。”


    “故,臣願終身不娶,身付社稷,至死不悔。”


    第188章 有孕1


    裴右丞已心有所屬。


    這話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京中的達官貴人們這幾日都在吃瓜,本想著看一出強取豪奪的戲碼,誰知當事人以一句心有所屬,將所有人都噎得啞口無言。


    他的心上人早已嫁娶,所以他終身不娶?


    這麽癡情?


    又是哪家小娘子,能讓事事都顯得漫不經心的裴右丞如此喜歡?


    假的吧。


    有人覺得這是裴右丞的推辭,誰叫臨王步步緊逼,若不胡謅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來,怎麽能躲過這次賜婚?


    但有些人的八卦程度簡直超乎想象,很快就查到裴右丞剛入京考試的時接觸過的女子,發現時常出現在他身邊的人……是長寧公主。


    長寧公主,曾多次設宴款待裴朔,連裴朔現在住的宅子都是她送的。


    ——裴右丞的心上人已成婚。


    公主已經有了駙馬。


    ——對方生活平靜安定。


    公主和駙馬感情很淡,公主愛怎麽玩就怎麽玩,駙馬該裝瞎就裝瞎,但雙方還挺和諧。


    這不就對上了!


    就是這樣吧,裴右丞的心上人就是長寧公主吧?畢竟長公主殿下那樣美麗高貴,聰慧又有手腕,裴右丞或許還真瞧不上其他閨閣裏的小娘子,隻喜歡公主呢。


    隻是礙於公主的駙馬,才把這份感情埋在心裏吧。


    旁人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迴事,於是,京城八卦再一次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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