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天,張瑾清淨了,隻是有一日路過紫宸殿時,突然聽到有兩個宮人在說話。


    “陛下這幾日不是召侍衣,就是召蘭君,你覺得陛下更喜歡哪個啊?”


    “侍衣隻是個傻子,陛下召他時連彤史都不叫,但蘭君就不同了……陛下肯定更喜歡蘭君。”


    “有道理,陛下今日還賞了很多綾羅綢緞給蘭君,昨天一整夜都在聽蘭君吹竹笛呢。”


    “對,趁著這幾日陛下高興,我們好好表現,說不定也能討賞。”


    那兩個宮人說笑著,拿著掃帚去另一處掃雪了。


    張瑾:“……”


    他原平靜好幾日的心情驟然下跌,眼神冰冷下來,因為一口氣深吸過猛,肋下的傷口好像又被撕裂,再次滲血。


    第176章 巡察使5


    張瑾的忠誠度,在得知她寵幸了別人時,跌為了0。


    他的愛情度也驟然下跌到20。


    初次心動,最為熱烈,也最是不安,越是年長成熟的人,顧慮則越多,稍有風吹草動,則會立刻及時止損。


    哪怕心裏還在迴味。


    【司空張瑾迴想著和女帝親密的種種,一想到她對自己如此無情,內心便一陣無法說出的酸楚糾結,想逼自己忘掉她。】


    得了。


    從單方麵冷戰,變成了單方麵分手了。


    這個遊戲的人物愛情度雖然會隨著事件發生漲跌,但每個人漲跌的幅度和原因不同,舉個例子,當初謝安韞被晾在一邊不管,愛情度都會斷斷續續地漲,因為他沒事就會想她,每想一點,就漲一點,非常白給。


    且因為這個人很大男子主義等問題,他的愛情度越漲,忠誠度越跌。


    張瑜是她稍一主動就能漲愛情度的,趙玉珩是她怎麽主動都刷不起來的,可這二人的共同點是,愛情度隻要能漲起來,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再跌了。


    張瑾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他要麽完全保持距離,一旦下定決心,愛情度就會一口氣飆升個七八十。


    可一旦想要抽離,愛情度又立刻猛跌。


    隻有極端值,沒有中間值。


    大起大落,反複無常。


    可見他有多麽矛盾,內心好像有兩個靈魂在天人交戰,一個逼他繼續當冷漠到底,一個逼他憐取眼前人,二者選一,絕不將就。


    他要是真能抽離,薑青姝還看高看他一眼。


    可惜這是乙遊。


    人人都長了顆戀愛腦的乙遊。


    後宮的人都鉚足了勁兒地找女帝,朝堂的人都聞風而動,私底下議論得火熱朝天,甚至在討論哪位侍君的肚子最先有動靜。到了春日,結親的人家也陸陸續續多了起來,朝中的大臣們一個比一個急著嫁女,婚宴的請柬一封封往張府裏送,堆積成了小山,壓倒了案牘。


    大臣們忙著結親和公務,女帝忙著操心馬政和左擁右抱,漠北的使臣離京複命,平北大將軍段驍預備帶著部屬啟程迴燕州。


    人人都有自己的事做。


    隻有張瑾形單影隻。


    他坐在書房裏,又仰頭飲下了一碗避孕藥。


    苦澀湯汁入喉,味道熟悉又惡心,令他一度想作嘔,但他還是緊緊閉著雙目,用盡全力咽了下去。


    “郎主。”


    周管家敲了敲門,隔著門說:“車馬已備好,您該去尚書省衙署了。”


    “嗯。”


    張瑾平靜地放下碗,起身換上官服,推門出去。


    尚書省內,六部官員都在各自忙各自的事,到了新的一年,去年的許多案卷都需要重新整理匯報,兵部忙著戰後撫恤將士統計軍餉,右仆射鄭寬正與工部尚書尹琒談論屯田司之事,餘光瞥見張瑾進來。


    鄭寬尚未有所反應,尹琒倒是殷勤得很,先一步中斷和鄭寬的談話,連忙朝張瑾問候,“司空今日怎的沒入宮?您身子最近可還好?”


    張瑾頷首,“尚可,多謝尹尚書關心。”尹琒還想繼續套近乎,張瑾目光卻沒有看這邊,徑直過去了。


    那邊,尚書左丞正在捧著文書等候,與他低聲交談起來。


    鄭寬不動聲色。


    在尚書省做右仆射以來,鄭寬就一直受到這些人明裏暗裏的不尊重,同為宰相,有張瑾壓他一頭,有時候分明該是鄭寬職權內的事,那些人都會越過他,主動將案卷條陳送到張瑾那去,以致於張瑾包攬事務占據七成,鄭寬就算是女帝欽定,能接觸到的也是雜碎小事。


    但,這口氣隻能忍,官場一直如此,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


    鄭寬自是沒有直接挑釁張瑾,以前他或許會不安,但這段時間,陛下與召見小兒子灼鈺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那小子雖呆蠢,但在陛下跟前卻不發瘋,甚至異常聽話。


    昨日鄭寬進宮奏事,那小子還躲在屏風後,悄悄地磨蹭。


    陛下也沒有惱。


    還笑著讓他出來,耐心教他怎麽研墨,鄭寬始終盯著眼前的地麵,心裏卻明白,陛下此番行徑是有意讓他看見。


    對於灼鈺的身份,君臣之間沒有直接戳破,但鄭寬卻越發胸有成竹,張瑾害他和趙家結怨,無法送兒子入宮又如何?


    他終究算漏了。


    灼鈺,就是這隻漏網之魚。


    ……


    紫宸殿內,少年還緊緊抱少女的胳膊不放。


    “你放不放開?”


    少年可憐兮兮地睜著一雙濕潤的眸子,故意望著她不動。


    “放。”


    她曲起手指,彈他腦門。


    他下意識閉了一下眼睛,眉心有輕微觸感,一點也不痛,她果然沒有很舍得,灼鈺心頭滾著一團火,用力抱得她胳膊更緊,“……抱。”


    她故作嚴肅,“朕要生氣了。”


    少年嚇得一下子鬆開手,睫毛嚇得不住地抖動,怕她真的生氣,又悄悄扯她衣角,小聲笨拙地哄,“不氣,不氣……”還把臉頰湊過去,在她掌心輕輕蹭,眼睛睜大望著她。


    小心又殷勤。


    就像隻膽小的貓主動幫大貓舔毛。


    薑青姝被他弄得直沒脾氣。


    一邊的鄧漪忍俊不禁,注意到陛下的目光,連忙低頭憋著笑。


    薑青姝費勁地把胳膊抽出來,在對方又要貼過來之前,先一步後退喝道:“不許動!”他被她嚇得一愣,呆呆地看著她,遲疑著不動,就看到少女很無奈地說:“朕要批奏折了,別添亂……”


    灼鈺:“……哦。”


    他耷拉下眼皮,看著她沒動。


    薑青姝覺得他這樣委實可憐,忍著不看他,轉身出去。


    她批奏折到很晚,燭燈燃盡後,她擱筆起身,走到後堂暖閣,剛一進來,卻看到灼鈺抱著枕頭蜷縮在最靠近門的地方,好像在等她。


    她的影子將光遮蔽,從上方投落下來,完全蓋住了他。


    少年睡得迷迷糊糊,一仰頭,看到了上方神色莫測的少女,就像望著執掌他命運的神明,高高在上,好……不可侵犯。他迷迷糊糊地伸出冰涼的手指,鼓起勇氣揪住了她的裙擺。


    她蹲下來,落地燭台的光才從她的頭頂穿過來,絲絲落入他的烏眸深處。


    灼鈺癡迷地望著她。


    她蹲在地上,支著額角端詳他,笑容明麗:“你這樣睡著,是在等朕?”


    他飛快點頭。


    似乎還急於告訴她,自己真的很想她,“我——”


    “可手腳都睡冷了,還怎麽給朕暖手。”她突然說。


    他笑容愣在臉上,好像才想到這一層,飛快地攥緊手指,發覺自己的手腳真的都是冷冰冰的,好像雪一樣……他慌亂地朝後挪了挪,無措地蜷縮成一團,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我……不上床了……”


    不能凍著薑薑。


    反正他從前,時常跪在石子路上,睡在柴房裏、雪地裏,甚至睡過馬坊狗窩,他什麽地方都可以睡,帶著這一身耐打抗凍的賤骨頭。


    這個暖閣這麽暖和,就算睡在地上,那也是他睡過最暖和的地方了。


    灼鈺認真地這樣說著,不住地往角落裏縮,她愣了一下之後,朝他伸出手來。


    他眼睜睜看著那隻手越伸越近,不想碰到她,下意識偏頭,卻在那隻幹燥溫暖的手指碰到臉頰時猛地一抖。


    “這麽認真幹什麽,朕逗你的。”


    她玩味般地挑起少年的下巴,端詳著這張漂亮似水妖的臉,穠豔得好像胭脂著色,卻不顯女氣,烏黑水潤的眼珠子藏在睫毛後,在燭火下波光瀲灩。


    他瞳仁裏倒映著的女帝,華服秀美,笑意明麗,好像蒙著一層春水。


    “朕今天帶了手爐,可以反過來暖你。”她摸了摸他的臉,手感真好,笑著說:“好了,快起來,別裝可憐。”


    她把懷裏的手爐扔給他,拍拍手起身。


    灼鈺抱著這手爐,好像捧著一團燙手的火,全身都快被燒起來,耳根和脖頸酥麻發燙,眼尾如薄暮洇紅。


    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小聲開口。


    “……沒有……裝可憐。”


    每次都是在故意裝,就是想要薑薑多可憐他一點,但睡地上,是真心這麽打算。


    他最怕的就是讓她不舒服。


    薑青姝背對著他,腳步一頓。


    她沒有迴頭,笑著說:“知道了,朕讓向昌帶你去洗澡,不洗熱乎不許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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