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從不會哭,變得會哇哇大哭了,它會用小手抓住抱她的每個人,像是在求救,本該凋零下去的小生命,卻如此頑強地在和他們抗爭。


    戚容說:“小殿下或許很像陛下,都是不服輸、不認命的性子。”


    裴朔微微動容。


    不服輸,不認命。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一定的,何況因為朝局而對帝王血脈判下死刑,更是荒謬至極,這個孩子不是一生下來就注定要死,隻是為了大局,他們都選擇放棄她。


    可是不服輸之人,往往可以破局。


    裴朔迴宮之後,將此事也稟報了薑青姝,她望著他,說:“聽裴卿的口氣,似乎想讓朕留下這個孩子。”


    裴朔說:“小殿下身上流著趙氏血脈,亦流著薑氏血脈,她是君後的孩子,亦是如今趙三郎的孩子,臣相信陛下的內心深處,也是想要留下她。”


    她微微沉默。


    “不瞞你說,朕怕弄巧成拙。”


    她與裴朔很有默契,也總是無話不談,裴朔就像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她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說道:“朕無論將孩子交給誰,都好像把自己的軟肋交了出去,即便對方值得信任,朕也會心中不安。”


    裴朔聞言微微笑了,因為她這樣說,就是代表他是她唯一值得托付軟肋的。


    他說:“陛下也很怕把軟肋交給趙三郎嗎?”


    她點頭。


    情情愛愛,並不能阻擋她的理智。


    裴朔卻緊接著說:“可趙三郎的軟肋,卻是陛下。”


    她沉默。


    她還是無法邁出這一步,就算她完全信任趙玉珩不會傷害她,也總是擔心有一日,他見到趙家落難,用這個孩子來要求她做出讓步。


    裴朔也不再勸了,目光望向那簇放在她案前數月的梅花,隻道:“陛下若有時間出宮,可以去看看他。”


    裴朔就是這樣的人,凡她所想,他皆體察;凡她要求,他都辦到;她若認真,他便佯裝漫不經心;她若為難,他便暗中籌謀。可旁人為了利益權勢金錢,都有所圖謀,他卻總是顯得那麽無欲無求,讓人猜不透他到底想要什麽。


    就像他一直不曾告訴她,這一簇梅花本是他的東西。


    薑青姝後來就出了宮。


    看到趙玉珩的那一眼,她或許有些明白裴朔的意思了。


    【姓名:趙玉珩,身份:布衣】


    【年齡:21】


    【武力:40】


    【政略:92】


    【軍事:45】


    【野心:0】


    【聲望:0】


    【影響力:0】


    【忠誠:100】


    【愛情:100】


    【特質:體弱,溫和,生病】


    他已是徹徹底底,是她一個人的趙三郎。


    第132章 何去何從3


    一個人能勇於割舍,需要的勇氣難以估量。


    趙玉珩舍棄什麽,似乎從來不猶豫,自己的命也好,腹中的孩子、君後尊崇的地位、趙家子弟的責任,總是能毫不猶豫地割舍。


    光明磊落,又問心無愧。


    是以,行走於世至今,他幹幹淨淨,不曾沾染半分汙穢。


    世人或貪婪膽怯、或能力不足,都無法擁有像他這樣的底氣。


    裴朔也正是從他身上看出這一點,才動了救那孩子的想法,人生於世,總歸是要無愧於心、不忘初心,若非到了不可破的死局,皆不要選擇這樣極端又違心的做法。


    以趙玉珩的身體,今後他再也不會有孩子。


    那孩子也無辜。


    裴朔不希望屬於至親的鮮血染上陛下的手,那是一雙幹淨的、仁慈的手,隻需要用來勵精圖治、造福百姓,更不希望將來終有一日,陛下會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所以,裴朔深思熟慮之後,還是勸了她。


    薑青姝來探望趙玉珩,瞧見的便是已經野心影響力已經清零的他,她與他的初見還記憶猶新,那時他的身份後麵有很長的後綴,是誰之子,是誰之孫,皆清清楚楚。


    現在都沒有了。


    一介布衣,前塵盡滅。


    薑青姝被他牽著手,跟著他進了屋子,屋內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便別無其他,她有些愕然地四處打量,說:“怎麽什麽都沒有,我再讓他們添置些東西來……”


    “金玉堆砌不過虛有其表,這些已經足夠。”


    他在床邊坐下,微微抬頭,望著站在麵前的她。


    他眼睛微微一彎,清潤的雙眼好似月下湖水,清冽而溫柔,“七娘,坐過來。”


    薑青姝低頭注視著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的掌心微微鬆開,滑到她的腕間,朝自己的方向輕輕拉拽。


    她上前一步。


    “坐到我的腿上來,好嗎?”他又問。


    她又上前邁了一步,猶豫著側過身子,小心翼翼地坐過去,像是怕壓著生病的他不敢用力,他卻按著她的肩,輕聲在她耳側安撫。


    “別擔心。”


    她漸漸放鬆下來。


    “做得很好。”


    她被表揚,抬眼望著他,他傾身吻了吻她的耳朵,又問:“嚇到你了麽。”


    “……沒有。”


    “隻是還想更親密些,在外頭讓人看到不好。”男人攬緊她的腰,微微抬頭,她可以看到他滾動的喉結,像是隱忍般地吸了一口氣,隨後手臂收緊了些,頭偏下來,又貼著她的臉頰,說:“瘦了很多。”


    “還好。”


    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淡哂一聲,“君後死了,你是不是在宮裏沒少哭?”


    他話中帶了淡淡笑意,她有些赧然,隨後理直氣壯道:“趙家這麽麻煩,我需要裝樣子的時候當然要哭,但也不是要時時刻刻哭。”


    “可我想七娘,想得哭了。”


    “誒,你怎麽……”


    他怎麽能一臉笑意地說這話?薑青姝用力捏了捏他的臉,可惡,怎麽捏都長得這麽好看?他垂睫定定地望著她,抬手握住她亂捏的手,十指交叉著握住。


    他把她的手拉到跟前,冰涼的唇輕輕貼著她的手指。


    ……輕輕碰了碰。


    她指尖癢癢的,睫毛因為癢意輕輕撲簌了一下,定定地望著他親吻手的動作,纏綿溫柔而愛不釋手。


    她指腹微抬,在他的唇瓣間摩挲而過。


    惹得他扯動唇角,笑了聲。


    她說:“我看出你想我了。”


    今日的他,簡直是對她親了又親,又是親耳朵又是親手指的,甜到發膩,真不像他。


    她又認輸般地說:“其實我也很想你。”


    從前他在的時候,其實和現在差不多,二人隻是隔三差五地見一次,最長的一次是快一個月未見,但他總歸是在那,永遠都在,她遇到任何煩心事都可以去見他,他總是很有耐心地聽著她說。


    現在,鳳寧宮已經空了。


    她再也不會去了。


    斬斷留念和依賴,大概是走上無情帝王之路必須經曆的,薑青姝固然難過於離別,並不會因此而沉湎其中,她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又如常地上朝理政。


    見到趙玉珩,反而是有些後知後覺的,突然就意識到,以後他真的不在身邊了。


    他似是看透她在想什麽,眼角微動,低聲道:“七娘不再需要我了。”


    “……”


    她沉默。


    可是不需要,才是最好的啊,他做了這麽多,差點連命都丟了,不是想讓她不需要他嗎?他又溫聲在她囑咐道:“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記得要按時吃飯,不許不睡覺,也不要太操勞,若是遇事不決,你身邊也有了可信之人,他們都能為你分憂。”


    “麵對張瑾不要衝動,切勿與之針鋒相對。”


    “若是趙家讓你頭疼,盡量以黨派之爭挾製,讓張瑾出麵,霍淩與元瑤你可以放心用,他們雖在趙府長大,卻是受我庇護才沒被趕走,與趙家聯係並不深。”


    他交代仔細,又從枕頭下拿出早已寫好的名冊,“這是我所知一部分可用之人,這些人大多為武將,雖各有各的關係,秉性卻忠誠剛直,陛下僅需以明君姿態令他們信服,無須特意拉攏。”


    薑青姝接過名冊,卻沒有看。


    她抿唇看著他,“那你呢?”


    “我隱居於山林,撫琴作畫,讀書練字,偶爾再想想七娘。”


    “萬一我老是不來呢?”


    那他隻好想一輩子。


    趙玉珩沒有說話,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天光被窗欞割裂,映得他眸底的光清潤明亮,“不若,七娘送我一個信物,發簪或玉玨,令我睹物思人。”


    薑青姝抬手想去拔發間的玉釵,指尖碰到釵子,頓了頓,卻又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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