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怎麽來了!


    他趕忙迎了上去。


    “張……張大人!下官拜見張大人,您怎麽親自來了?若是有政務,您直接派人來便是,這親自光顧下官的京兆府,委實有些突然,下官這……”


    京兆府尹素來是更換作為頻繁的官員,因為所處理的事最容易得罪京城顯貴,最後丟掉烏紗帽,而李巡作為新任京兆尹,朝廷中無論是哪個黨派,爭取每邊都給麵子,哪頭都不得罪。


    此刻李巡恭恭敬敬地對著張相行了一禮,邊說邊不住地幹笑,背後卻直冒汗,不知道是這位得罪不起的大人是為何來。


    還一個人都沒帶。


    看來不是為了公差?


    李巡悄悄抬眼,看到眼前人的張相並沒有看自己,而是看向那邊還在纏鬥的少年。


    他連忙解釋道:“您看這並不是不巧嘛,小官正在處理個小案子,這臭小子做賊心虛不肯配合調查,下官這才……”


    “阿奚。”


    張瑾突然朝那少年喚了一聲,冷聲道:“過來。”


    李巡:“???”


    那少年動作一滯,扭頭看到張瑾,眼神還有些迷茫,隨即立刻露出個欣喜雀躍的笑來,立刻一腳踹開眼前的人,輕功一掠,就像隻滑泥鰍,一溜煙兒地躥到了男人身後。


    所有人頓時停住。


    隨後,這少年悄悄從張瑾身後探出個頭,又衝著李巡做得意挑了挑眉,像是在說“你來抓我啊”。


    李巡:“……”


    見鬼了。


    李巡心道,他運氣沒這麽背吧,這小子居然是張相的人?


    張瑾神色平靜,縱使不迴頭,單看李巡複雜的神情,也知道阿奚正在身後得意,他平靜出聲道:“幼弟頑劣,不知輕重,聽說他犯了事被帶來京兆府,我便順路來看看,不知是犯了何事?”


    李巡“啊?”了一聲,沒聽說張大人何時冒出來個弟弟啊,他登時有點發懵,緊張道:“原來他是您的……弟弟?”


    張瑾攏著雙袖,微微頷首,側身看向少年,“阿奚,你來說。”


    少年立即道:“他們誣陷我偷竊,還非要奪我的劍,我不給,他們就來搶。”


    張瑾又看向李巡:“請問李大人,不知是否有此事?”


    “誤會,誤會。”


    李巡反應極快,登時換了個態度,彎著腰賠笑道:“是有人好端端報官,說茶樓有人鬥毆滋事,隨後又有人這小郎君懷裏的劍是什麽宮中之物,我隻是想拿來檢查一二,也不是非要為難小郎君……”


    少年抱著劍,嗤笑一聲偏過頭去。


    “無恥。”


    他最討厭這群見風使舵的官。


    方才還在一口一個“本官”,非要拿下他叫他好看,現在他兄長一來,這群人瞬間就成了夾著尾巴的哈巴狗,改口說是誤會了。


    一群欺軟怕硬的東西。


    要不是在京城,他就真把他們全揍一遍。


    張瑜很是來氣。


    張瑾道:“阿奚,不得無禮。”


    少年一僵,又扭頭過來,又密又長的睫毛一落,眼睛盯著腳尖,反正就不吭聲。


    張瑾又看向李巡,冷淡道:“你有所不知,我弟弟常年四處遊曆,皆靠武藝傍身。武者交付武器,等同於交付性命,此道理是我親自教於他,今日他不肯配合,責任在我。”


    “張大人哪裏的話。”


    李巡連忙抬起雙手,彎腰一拜,壓低聲音道:“交付佩劍著實不妥,是下官考慮欠周,今日有張大人親自出麵解釋,足以證明小郎君清白,本來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不行。”


    “大人的意思是……”


    張瑾朝著少年抬起手掌,示意他把手中的劍給自己,張瑜猶豫了片刻,還是乖乖把劍遞給阿兄了。


    張瑾朗聲道:“我張家子弟,不擔汙名,今日之事如此了結,傳出去便是我以勢令你李巡徇私包庇。此劍你今日看好,到底是否為盜竊之物。”


    他右手一握劍柄,緩緩一抽,劍光如秋水映目,蕩得人瞳孔一縮。


    李巡看得極其清楚。


    這把劍……這把劍還真是……


    不會吧……


    張瑾盯著李巡:“此乃阿奚好友贈他之物,意義重大,李大人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麵仔細看看,到底是何來曆,是否為失竊之物?”


    李巡瞬間又冒出一身汗來。


    張相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就是他想的那樣,這就是那把象征著天子的佩劍。


    見此劍者,如見天子。


    上可安疆定土、鎮守河山,下可斬殺奸佞、除暴安良。


    這是當年某一任女帝把此劍贈給當時的大將軍時,親口所說。


    雖然過了這麽多年,此劍已經很少被拿出來,也很少被人提及這一層隱晦的含義,但這把劍出現在張相弟弟手中,絕對不可能是張相偷竊來的。


    畢竟張相如今位高權重,非但天子下達政令要經手於他,便是軍機大事也由他牢牢把持,連皇帝都忌憚他幾分,剛剛張相說的又是“好友所贈”,並未直接說是陛下,這或許就是陛下為了拉攏張相又想不讓禦史置喙,而私下裏賞賜的。


    李巡後知後覺,開始一陣後怕——方才他若真奪了這劍,隻怕是要立刻綁了這少年寫折子上奏禦前,到時候直接沒眼力見地衝撞到陛下跟前,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現在張相讓他好好看清楚。


    隻怕是有另一層意思。


    李巡腦子轉得極快,忙又恭敬道:“下官看清楚了,小郎君的確清白,是方才那人誣告,下官這就秉公處理。”


    一邊的少年還毫無所覺,單手接過兄長拋來的劍,冷聲道:“我早就說了,我才不稀罕偷別人的東西,你們偏不信。”


    張瑾道:“既是誤會,下次就不必鬧得這樣大,畢竟刀劍無眼,容易誤傷無辜。”


    “是是是,是下官這次考慮欠妥……”


    李巡立刻送著這兄弟二人,活像是送著兩尊菩薩。


    等他們離開了,他才鬆了一口氣,摸了摸額角的汗。


    左軍統領劉奕站在李巡身後,方才看了全程,很是不解:“大人,那把劍明明就是……”


    “你懂什麽!”


    李巡迴頭道:“方才張相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這把劍就是陛下親自送的,他讓我看清楚,隻怕就是明晃晃提醒我,得罪他,無異於不敬天子!你們記住方才那張小郎君的樣子,日後一個個都機靈著點兒,若再碰上他,千萬別聲張什麽,也定要繞著走,切莫得罪。”


    眾人沒想到是如此,經這麽一提醒,慌忙應下,心裏都緊張了起來。


    而另一邊。


    張瑜跟著兄長跨出京兆府衙,就看到那停在外頭的馬車,他並未多想,十分熟稔地一掀簾子跳上去。


    誰知這一跳上去,少女鮮亮的容顏映入眼中。


    兩人正好對視上了。


    兩雙眼睛,一雙笑得彎如天邊的月牙兒,一雙漂亮卻又瞪得圓溜溜的,互相一瞬不瞬地瞅著對方。


    少女微微一怔,正要對他打招唿:“阿——”


    “唰”的一聲,簾子又被放了下去。


    張瑜又退下了馬車。


    眼睜睜看著弟弟衝進去又嚇出來的張瑾:“……”


    少年使勁地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臉,像是要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最後又深吸一口氣,再次跳上車。


    這一次,他的手緊緊抓著簾子,像是要緊張地去瞧什麽寶貝一樣,認真地看過去。


    所幸。


    那少女沒有消失。


    還是七娘,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鮮活又好看,正安靜地望著他。


    “七娘。”他怔怔地看著她。


    她說:“我今日來找你,卻聽說了茶樓的事,才把你兄長叫來解圍,你沒事吧?”


    張瑜搖了搖頭。


    “我沒事,他們傷不了我。”


    他一下子鑽進馬車裏,下意識想坐在她身邊,但隔了這麽久不見,越珍愛、越難得,便越易生畏,他竟然開始有一點點不敢靠近她了。


    便還是,與她保持了一點距離坐著。


    薑青姝注意到了,心裏在歎息。


    張瑾還是沒有攤牌。


    她在實時裏看得清楚,張瑾進去之後,直接借她之名向李巡攤牌,令李巡誤以為瑩雪劍是她賞賜給張瑾的東西,並提醒李巡,見此劍如見天子,日後再看到阿奚,不可再動他分毫。


    然而她送阿奚這把劍隻是為了讓他在日後保命,並無這一層意思,張瑾此舉,這無異於假借她的名義,直接給予了阿奚肆意妄為的特權,實在膽大包天。


    但……


    罷了。


    阿奚三次與官發生衝突,第一次是為百姓洗清冤屈伸張正義,第二次是為了幫她查大理寺案,第三次則是為了護她的劍。


    他不會亂來的。


    張瑾其實可以完全可以借這次攤牌。


    她猶豫,是因為不忍心辜負阿奚的感情,那張瑾,又是在逃避什麽?


    隻是這樣下去,她不知道還能瞞多久。


    很快,張瑾也上了車。


    車夫一揚馬鞭,開始驅車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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