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闖皇宮都幹得出來。


    這也是她贈劍給他的原因——當初在河邊,阿奚親口對她說,他願意闖皇宮逼皇帝收迴賜婚聖旨,也正是這樣的話,讓她預示到了未來阿奚可能真會做這樣的事,這才將瑩雪劍賜給他。


    既然或早或晚,他都會知道真相,那她便也提前做個準備吧,為那少年的坦蕩正直,也為他日複一日地為她寫信。


    見瑩雪劍,如見天子。


    宮中禁軍不得貿然射殺。


    如果某一日,他因得知真相而要闖皇宮見她,她也會赦免他私闖皇宮之罪。


    不過也僅限於阿奚了,除了阿奚以外,任何人都別想放肆。


    一個時辰前,實時再次刷新——


    【兵部尚書謝安韞得知了江湖俠客張瑜的身份,認為自己被女帝欺騙了許久,憤怒和悲傷席卷著他,決定入宮當麵質問。】


    謝安韞知道了。


    憤怒和悲傷?有什麽好憤怒和悲傷的呢?她本來就不屬於他,她想對誰好、和誰走得近,都是她的自由不是嗎?不過或許也恰是如此,他才那麽想奪她的帝位,將她永遠囚禁起來吧。


    她瞧著眼前男人精致俊美、卻陰鷙憤怒的臉,覺得好笑。


    “朕知道你想問什麽,你沒有必要問,朕也給不了你什麽迴答。”


    “陛下喜歡他?”


    “還行。”


    “那臣呢?”


    “不喜歡。”


    “他不知道劍的來曆,陛下這麽激怒臣,就不怕臣告訴他?”他雙眸泛紅,咬牙問。


    她淡淡反問:“哦,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阿奚知道又如何?


    她抬手掩唇,因為剛睡醒,還有點困困的,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才道:“你可以去試試,不過,可要帶夠高手,小心他殺了你。”


    又是這樣。


    她又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謝安韞最恨的就是她這副慢條斯理、心安理得的樣子,明明罪魁禍首是她,可她永遠擺出這一副姿態,襯得他好像是在幼稚地胡鬧。


    他眸底火起雪融,水色晃動,映著宮室內排列的十二銅燈,恍如一滴淚光。


    但他的神色依然兇狠而冰冷,似乎是用以強撐著瓦解崩潰的心,嘲笑道:“嗬,陛下真是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已經這麽多次了,臣果然不能對你抱有什麽期待。”


    薑青姝:“……”


    哈?


    他還對她抱有什麽期待啊?


    她一時無言,揚起臉探究地望著他,然而謝安韞已經偏過頭去,防止她看見自己眼角流淚的可笑樣子。


    他閉了閉目,那張冰冷的臉再也沒透出過溫情,隻狠戾道:“陛下,臣真是後悔喜歡了你。”


    然而,困獸猶鬥。


    他已經掙脫不出來了。


    薑青姝覺得他現在很不對勁,她真的很想說你冷靜冷靜,現在禁軍都在外麵守著,隨時能衝進來,雖然他現在動手的話她就有借口抄謝家了,但她還沒做好準備呢。


    她也不是故意要氣他的。


    她就是不喜歡他啊,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種事怎麽可以勉強,他與其在她這一棵樹上吊死,還不如去找喜歡他、會對他好的人。


    何必呢。


    薑青姝其實很費解。


    每次她一有什麽事,他比任何人的反應都來得強烈,其實真的沒必要,他要是不這麽戀愛腦,她抄王家也不會這麽順利。


    她在警惕他突然衝過來要殺她,謝安韞上前一步,她立刻繃緊了脊背,他盯著她的臉,像是恨不得把她這副樣子烙印進骨頭裏,隨後轉身說:“臣告退。”


    他就這麽走了。


    隻是背影看起來很是蕭索狼狽,許是因為他冒雨而來,官服上還是未幹的水漬。


    冒雨而來,報恨而歸。


    大雨滂沱,拍打在男人俊挺的麵頰上,衝刷過了一切痕跡。


    雨霽之時,同一時刻,清淨的素雅小院內,兄弟二人相對而坐。


    弟弟問女帝是個什麽樣的人,兄長沉默很久,才緩慢地開口說:“陛下無情擅權,比之先帝,謀略雖少,卻擅偽裝,絕非善類。”


    少年似懂非懂,關切道:“那阿兄要小心,我聽說朝堂危機四伏,你更要小心。”


    尤其是不要再那樣徒手握匕首,不要命的護駕了。


    兄長不會武功,就算身體強健,阿奚也很擔心他,如果那不是高不可攀的皇帝,他說不定真氣得要闖皇宮出出氣。


    反正女帝也不是什麽好人,阿奚猜的。


    張瑾受傷的掌心還在隱隱發疼,他微闔雙目,輕輕應了一聲,“不必擔心。”


    “我就知道,這個皇帝肯定不怎麽樣。”


    少年聊了許久,最終笑著彎起一雙漂亮的眸子,非常驕傲地得出一個結論:“果然我的七娘才是最好的。”


    嗬,是嗎?


    你的七娘騙了你啊,傻孩子。


    這傻孩子,整天恨不得抱著七娘送給他的劍睡覺,一天寫書信七八封,即使心愛的女子遲遲不來見他,他也可以自我安慰說是她不方便、她太忙了,然後繼續開心地傻等下去。


    他從來不會以最壞的角度去想他的七娘。


    按他自己的話說,便是:“我既然都喜歡她了,當然是要完完全全地信任她,如果我對她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我何必喜歡她?”


    天真的理由。


    偏偏這樣坦蕩的話,張瑾一輩子也說不出來。


    張瑾偏首看向外麵飄搖的雨幕,一時之間心緒起伏,煩躁難耐。


    第99章 眼前人1


    謝安韞走後,薑青姝就沒什麽心情繼續打盹了。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雖然係統並沒有提示她有什麽重大數值變化,但這或許是因為謝安韞的忠誠已經是最低了,在已經降到底線的情況下,他接下來的心境變化就已經不能用數值來呈現了。


    他不對勁。


    如果單純跑到她跟前來發泄抱怨一通倒好了,但最後他克製住了。


    越克製,越易反彈。


    薑青姝覺得自己要做好一些嚴密的準備,防著謝安韞暗中發瘋,至少在西北戰事上,不能給他任何動搖自己決策的機會。


    她披好外衣,對站在一側的王璟言說:“去把秋月叫來。”


    “是。”


    王璟言微微一笑,轉身去了,片刻後,秋月入內行了一禮,溫聲道:“陛下有何吩咐?”


    薑青姝走到案前坐下,一邊翻起那堆涉及軍情、被她著重挑選搬到後堂批閱的奏折,一邊淡淡道:“朕記得,前幾日南方又進貢些了夏季的果蔬?”


    秋月滯了滯,似是在迴想,片刻後點頭:“是,是一些化州橘紅、黃岩蜜桔、西瓜荔枝等,依照往年慣例,給諸太妃、君後以及宗室各送了少數,還剩多數,內府局都給陛下留著。”


    這些被古人視為貢品的珍奇水果,薑青姝倒是不太稀罕,而且運輸過程中大多口感喪失,味道簡直是和現代差遠了。


    她道:“再備一些,加絹帛五十匹,分別為左右二位尚書仆射送去,便說是近日戰事緊張,太傅和張卿師長百僚,定天下綱維,不可有失,凡事耗費心神,朕加以關懷。”


    “是。”


    秋月領命,轉身就要去辦。


    送賞賜這種事不同於頒旨,如果皇帝沒有私下裏對臣子的吩咐,讓底下的內官去做就可以了,但秋月卻親自動身,薑青姝稍微留意到了,叫住她問:“鄧漪呢?”


    秋月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鄧漪先前攔謝尚書,被推了一下,雖然沒有跌倒,但腳卻崴了。”


    薑青姝皺眉。


    “讓她進來,再去太醫署召個太醫過來,要女子。”


    “是。”


    片刻後,鄧漪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神色頗為窘迫,抬手一禮,“陛下。”


    薑青姝揮了揮手,命女醫過去給鄧漪上藥,鄧漪有些受寵若驚,但陛下所給的恩典臣下也不能拒絕,隻好僵在那兒任由擺布。


    女醫讓鄧漪坐下來,給她脫去鞋襪,仔細按揉扭到了的關節,並上了些藥,鄧漪重新穿好鞋襪,一言不發地跪到了薑青姝的麵前,垂著頭一動不動。


    薑青姝好笑道:“阿漪怎麽了?”


    鄧漪小聲道:“臣方才沒有攔住謝尚書,陛下非但不怪罪臣,反倒體恤臣這輕微的扭傷,臣心裏有愧。”


    現在鄧漪在禦前是愈發越發受人尊重,但越是如此,她越記得是誰讓自己能有今日的,但凡陛下當初不提拔她、不給她重新改過的機會、不讓她讀書,她也不會有今日。


    所以,越是被重用,越感念陛下對她的寬容和仁慈,這次她沒攔住人,結果陛下還讓太醫給她瞧傷,她哪裏還顧得上扭傷,滿心隻有愧疚。


    她要是此刻能做些什麽,彌補一下也好。


    她突然說:“臣想代陛下去送賞賜……”


    秋月站在一邊,輕聲嗬斥:“你身為內官,行走在外象征天子威嚴,這一瘸一拐的成何體統,要丟陛下的臉麽?!”


    鄧漪被斥得瑟縮了一下,伏在地上道:“是臣考慮不周。”


    薑青姝卻微微一笑:“是朕的人,就算是一瘸一拐,也無人有資格嘲笑。那派向昌去張卿府上,你去謝府一趟,太傅年事已高,你記得要替朕當麵問太傅安。”


    鄧漪心下一喜,連忙道:“臣遵命。”


    “迴來以後就好好歇兩日,若是行走不便,就差人扶著,別讓傷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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