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樣抓著,他略顯徒勞無力。


    張瑾垂目看著,俊美的麵容依然冷冰冰的,讓人看不出他的腦子裏此刻是怎樣的念頭。


    “好了。”


    她收好藥瓶,又掏出自己隨身的絲帕,慢慢折好纏上他的掌心,用力打結。


    但因為勒得太用力,他皺緊了眉。


    她抬頭問:“疼不疼?”


    “……”


    “朕問你話。”


    “不疼。”


    他氣定聲寒,冷漠地看著一邊。


    就算是疼,他也不會說疼,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堅持和倔強,他自己不敢深思。


    她專心地包紮著,並沒有多想,聽他說不疼,就幹脆勒得更緊些——沒辦法,絲質的帕子麵料過於輕滑柔軟,不勒緊就會散開。


    張瑾又被她勒得眼角輕輕一搐,他忍著疼偏頭看她,見她鉚足了勁用力拽著帕子,生怕把他勒不痛一樣。


    隨後,她靈活地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大功告成。”


    張瑾:“……”


    他指尖動了動,稍稍合掌,便無意間將掌心的那隻蝴蝶收於掌心。


    碰到蝶翼的瞬間又迅速張開手掌,他抿緊唇,將手臂放下,以袖子遮住。


    “好了,該迴宮了。”


    她利索地拍了拍手,轉身要走,走了兩步,迴頭嫣然一笑道:“記得別讓阿奚發現,還有,傷口別碰水,不然會變嚴重的。”


    說完,她就頭也不迴地離開。


    宮人遠遠地守候在遠處,始終不曾抬頭朝這邊張望,隨著女帝離開,他們也如潮水般陸續跟上。


    張瑾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方向。


    目光晦暗,難以言明。


    “張大人。”


    薛兆過來,輕聲提醒他該走了。


    他迴過神來,淡淡“嗯”了一聲,拂袖轉身離去。


    —


    女帝將一個王氏罪奴帶迴宮的事,並不算什麽大事,起初也隻有禦前行走的人知曉。


    隻是這罪奴,身份實在是太特別了。


    這可是……曾經的小侯爺啊。


    早在去年年關之事,他還在宮宴之上談笑風流,氣度雍容,高貴又灑脫。


    雖是閑散王侯,但年輕又俊美,不知有多少京中閨秀想嫁給他做侯夫人,就連宮中的女官們,當時都頻頻看著他。


    誰知一夕之間,就如此了呢?


    皇宮這種地方,王璟言其實已經來過無數了,再熟悉不過。他叔父本是先帝後宮的一位侍君,王璟言幼時時常入宮玩耍,後來又做了三皇子伴讀,與皇太女薑青姝雖完全不熟,卻也見過好幾麵,算得上半個一起長大的。


    昔日的皇子伴讀,如今的罪奴。


    故地重遊,還委身於新帝,王璟言極為屈辱,但這樣的屈辱已是家常便飯,他從以前的激烈反抗、尋死覓活,到如今,已徹底麻木。


    刺殺已經用盡了他最後一點反抗的力氣。


    無論那些宮人用什麽樣的目光打量他,他都始終低垂著眼睫,逆來順受,任由擺布。


    所幸的是,他一路而來,並沒有看到那些認識他的故人,禦前的人除了少監秋月,其他都是嶄新的麵孔,三皇子也早已就藩,不會再看到他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內官帶他去沐浴更衣,隨後,便將他帶去了紫宸殿。


    “奴叩見陛下。”


    他雙膝跪地,雙手在身前交疊,緩緩俯身行大禮。


    “抬頭,看著朕。”


    薑青姝懶洋洋地靠在坐榻上,正在看書,見他進來,這才不緊不慢地出聲。


    王璟言伏在地上,緩緩抬頭,四周八盞琉璃雕龍銅燈光芒粲亮,照亮男人幹淨清俊的臉,縱使姿態卑微,依然難掩自小養成的清貴氣質。


    他望著她,目光濕潤,已經沒有了在郭府時的那股不屈倔強。


    她見了,悠然問:“你想好了嗎?”


    “迴陛下,奴……已經想好了。”


    “既已被赦免死罪,朕若是你,之後寧可遠離京城,而不是進宮。”她擱下手中的書,審視著他此刻的樣子。


    真屈服了?


    她並不覺得。


    這屬性麵板上,可一點愛情都沒有,還是負忠誠。


    王璟言再次伏跪下來,斷開與她的眼神交流,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低聲道:“奴吃不得苦,去哪裏都是受人打罵的命,隻有跟著陛下才有榮華富貴,何況……陛下樣貌好看,又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奴怎麽也不虧。”


    他這話太直白了,讓她微微挑眉。


    “榮華富貴?”她支著額角,慢慢點頭,“嗯,的確有可能,不過也可能是萬劫不複。”


    “那也比苟延殘喘好。”


    王璟言又再次抬頭,清潤的眸子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好像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奴一定,會伺候好陛下……”


    薑青姝笑而不語。


    她覺得這個人變得太快了,與其說是現在認清了現實,她覺得更多的是下定了一些決心,又或許有些圖謀。


    說真的,他是她計劃範圍之外。


    純粹是因為他與趙玉珩一樣被家族所累,又那麽拚命地拋棄尊嚴哀求她,還總是令她想到一些曾經的遺憾,她也不會在鴆毒快喂下去時,又決定放過他一條命。


    反正他的確無關緊要,哪天她反悔了,想殺了他也輕輕鬆鬆。


    至於帶迴宮……主要是沒想好怎麽安置,她都跟郭家人放話了,也不能收迴,如果她不把人帶走,郭家人也會殺了他。


    那就先帶迴來再說吧。


    反正皇帝嘛,乙遊裏的皇帝嘛,帶個男人迴來也不是很大的事。


    隨後幾日,王璟言皆在禦前伺候。


    雖掛了內官的名,宮中禮儀上也絕對無可挑剔,但到底還是奴隸身份,他和鄧漪她們不同,天子在前堂見朝臣之時,他都不得露麵,隻有在後堂休息時,他才可以近身侍奉。


    但即使如此,有關於他的流言也陸陸續續傳了出來。


    刺殺之事並沒有聲張,有人說他是趁著陛下去郭府主動邀寵獻媚,想借機攀附皇帝東山再起,而皇帝或許是對他念有舊情,又或許是很滿意,才將他帶迴了宮中。


    帶迴宮中之後,還貼身侍奉,大有狐媚惑主的跡象。


    眾說紛紜。


    甚至民間傳起了流言,寫起了話本子,茶樓酒肆裏也有人在悄悄討論女帝的風流韻事,甚至有人傳謠——


    “聽說啊,小侯爺被人打得遍體鱗傷,一聽說陛下來了,就冒著生命危險衝撞禦駕,他是想求助,結果被咱們陛下拐到床上去了。”


    “不對不對,我聽說的明明是,小侯爺隻是無意間碰見陛下的!是女帝一看見他這麽落魄可憐,就立刻心生憐意,臨幸了他。”


    “聽說小侯爺寧死不從,但迫於陛下淫威……隻好從了。”


    “你們幾個和我聽的怎麽不一樣?明明是對方主動勾引女帝……”


    茶樓裏,幾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說得頗有些得意忘形了。


    破天荒地應人邀請來喝茶的謝安韞衣著華貴,路過那張桌子時微微一滯,隨後危險地眯起眼睛,表情陰沉。


    “陸方。”


    “在。”


    “把這群嚼舌根的東西拖出去,狠狠地打。”


    “是!”


    第97章 忍無可忍11


    陸方一揮手,一群打手直接一擁而上,把正在喝茶聊天的幾人按住,在對方驚恐的目光下把他們拖了出去,動靜之大,幾乎引起整個茶樓的客人側目。


    “幹什麽啊?你們要幹什麽!?”


    他們驚恐地掙紮,被幾個壯漢往大街上一推,茶樓外來往的人群立刻朝這裏看了過來,那幾人掙紮著要爬起來,“你們是誰……啊!”


    一拳狠狠砸在了臉上,那人發出一聲慘叫。


    隨後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啊!不要打了!我們無冤無仇,你們是不是認錯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怎麽敢打人,還有沒有把王法放在眼……啊!”


    “好漢饒命!饒命啊!”


    那些人起初還在喋喋不休,後來被打得抱著頭在地上亂滾,語無倫次地求饒,鼻涕眼淚一起流,好不淒慘。


    陸方抱臂站在不遠處,冷笑道:“王法?便是那京兆府尹在此,他也不敢管我們大人。”


    人群一片嘩然,周圍的人一邊驚懼地看著,一邊悄悄議論。


    見這架勢,這打人者來頭勢必不小,也都不敢上前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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