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站在門外,望著緊閉的門板,隻覺額上青筋跳了跳,扶著額頭歎了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郎主為何那麽生氣,這就算是個身家清白的普通女子,小郎君如此緊張地護著,也頗有種自己家大白菜被人拱了的感覺。


    而跑入屋內的少年緊張地掀開簾子,發現正在咳嗽的少女已經沒有咳嗽了,她微微抬起頭,清澈的眼睛望著他,“阿奚,方才……是誰來找你?”


    張瑜:“你別怕,隻是府上的管家。”


    她眼睫落了落,輕聲道:“我一介女子,來你家中留宿,實在於禮不合,我一夜未歸,家人尋不到我也難免著急,況且你家中還有兄長,實在是太……”


    張瑜知道她的顧慮,立即道:“你放心,昨夜之事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等你好些了,我就送你迴家。”


    她說:“我現在就好了很多。”


    可是現在還太早了。


    天色不過微薄的亮,窗外一片暗沉沉的,才五更而已,隻有上朝之人才需要起這麽早,張瑜覺得她大可以辰時以後再起身。


    但薑青姝有急事。


    真要睡到辰時,後續會有大麻煩。


    秋月那邊,也不可能拖到那麽晚,既然張瑾已經在她昏迷時見過她了,再加上薛兆肯定已經向張瑾匯報過公主府的異動,她就根本沒必要跟張瑾打太極了。


    事實證明,有些事情上的敏銳度,張瑾和她是一樣的。


    她尚在思索怎麽跟張瑜說,就聽到外間的腳步聲遠去。


    片刻後,周管家再次折返。


    這一次,對方的態度不如方才輕鬆隨意,而是萬分拘謹地隔門道:“小郎君,郎主來了。”


    張瑜一僵。


    這少年的背脊幾乎是瞬間緊繃起來,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緊,垂眼看著眼前的少女。


    七娘雙眼清亮,無辜地迴望著他。


    像是毫無防備。


    或許她以為……他的阿兄,不過是一個尋常人家的普通兄長吧,她不知道那是權傾朝野的張相,不知道阿兄有多冷酷嚴厲。


    張瑜也不知道怎麽說。


    他自詡瀟灑隨性,今夜讓他焦頭爛額的事卻太多了,琢磨半晌,笨拙地對她說:“七娘,你別緊張,有我在,等會無論我阿兄說什麽,你隻需要躲在我身後就好了。”


    薑青姝心裏有些好笑。


    “好。”


    她說。


    張瑜稍稍放心下來,就轉身去開門了。


    薑青姝攏緊外裳,安坐在床榻上,望著少年的背影,無聲地挑了一下眉梢,看著那一道凜冽挺拔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


    張瑾轉身,抬眼。


    一刹那。


    目光交匯。


    男人穿著一身淡紫色的朝服,一如上朝之時冷淡孤傲的模樣,靜靜地看著她,雙眸漆黑,無聲帶著壓迫感。


    仿佛此時此刻,不是在少年的臥房,而是在紫宸殿。


    而床榻之上,少女安靜如初,在看到他時眼裏微微流露出訝色,仿佛才知道張瑜的身份。


    但她依然鎮靜。


    她毫無畏懼地迴視張瑾的目光。


    仿佛在反問“張卿,他居然是你的弟弟?你的弟弟怎麽來招惹到朕了?你是怎麽管教你弟弟的?”


    好個賊喊捉賊。


    好個反客為主。


    張瑾目光越來越寒冽,盯著她,袖中的指骨再次攥緊,仿佛恨不得掐死她。


    眼前的君王卻冷靜地看著他,甚至還掠唇笑了下,輕聲說:“原來你就是阿奚的兄長。”


    張瑜迴身,發現這二人在對視。


    怎麽說呢……


    氣氛很是詭異。


    特別是阿兄,怎麽直勾勾地盯著七娘看,目光鋒利如刀,活像是盯著個犯人,恨不得活剮了她一樣……


    張瑜快步上前,大剌剌地擋在二人跟前,直接介紹:“七娘,這就是我阿兄,我阿兄是朝中的尚書左仆射張瑾……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姓張,單名一個瑜字。”


    張瑾突然開口:“你叫她什麽?”


    “七娘啊。”


    “……”


    張瑾的臉色越發冰冷。


    她喚他阿奚。


    他喚她七娘。


    這二人還真是濃情蜜意!


    七娘,真虧得這小子喊得出口,天子行七,普天之下唯有君後敢叫她七娘,這女帝和他到底到了哪一步?!


    張瑾冷聲道:“能下地麽。”


    這話卻又是衝著薑青姝問。


    張瑜眉頭緊皺,側身擋住身後的女子,不讚同道:“阿兄,你別這麽兇,不要嚇到她。”


    張瑾:“……”


    張瑾嗓音陡厲:“我沒問你。”


    張瑜張了張嘴,腦袋往下一耷拉,哪怕是他,也此刻怕極了這樣的兄長,但即使是怕,他還是悄悄地往七娘那邊挪了挪,把她護得更緊。


    被護在身後的薑青姝心裏想笑。


    張瑾啊張瑾,原來你也有沒轍的時候。


    就問你氣不氣。


    趁著張瑜背對著她,她悄悄歪了一下腦袋,衝張瑾飛快地眨了下眼睛,又很慫地縮了迴去,繼續可憐巴巴地躲在張瑜身後,還伸手牽住張瑜的衣角。


    張瑜察覺到七娘的小動作,耳根紅了紅,低聲說:“別怕。”


    “……”


    張瑾閉了閉眼睛。


    若說昨夜,他氣得快要失控弑君,經過一整夜的冷靜考量,他便不該再如此失態。


    再如何,她都是君,他是臣。


    是他疏忽。


    他算盡一切,唯獨算漏了變數最大的阿奚。


    他冷靜下來,目光微微轉開,平聲道:“來人。”


    外間有侍女緩步而入。


    “服侍她更衣。”


    張瑾拂袖,負手轉身出去,“衣服換好之後,再來前堂見我。”


    他振袖走出了屋子,夜風兜頭而來,卷起寬大的衣袍,隻遺留下一片冰冷的風。侍女紛紛上前,薑青姝裹緊身上的外裳,看向一側站著的張瑜,“阿奚,你先出去一下吧。”


    張瑜看她神色鎮定,並沒有被阿兄嚇到,這才道:“好,我在外麵等你,然後陪你一起去見阿兄。”


    說完,他就出去,抱著臂守在屋外。


    ……


    另一邊。


    張瑾穿過庭院拱門,來到前堂,薛兆依然一動不動地半跪在那裏,聽到腳步聲,再次急切地抬首:“大人……”


    今日天還沒亮,薛兆就立刻來了張府。


    他這迴還算反應敏銳。


    從女帝醉酒離席時就察覺異常,後來把守在那暖閣附近不久,收到張相指示,便直接橫衝了進去。


    結果,正好逮到幾個鬼鬼祟祟的賊人,直接將其拿下。


    誰知如此一來,徹底打草驚蛇。


    對方並不是少數賊人,人手是出乎意料地多,並且,有很大一部分刻意扮成了長寧公主府兵,直接與千牛衛動手。


    本朝公主,儀比親王。


    非但招募府兵,府中親兵甚至能逾千人之數。


    如此一來,儼然便是一副長寧公主要謀逆的架勢。


    薛兆當時還真不知道什麽情況,他見公主府府兵出動,直接認為長寧公主打算弑君篡位,又見暖閣燃起了大火,當即不顧被火海吞噬的風險,一腳踹開了暖閣的門。


    裏麵沒有人。


    何止無人。


    不遠處的草叢裏還發現幾個一刀斃命的屍體。


    當時薛兆隻覺得腦海內如驚雷炸開,轟然一聲,震得他神魂俱飛、手腳冰涼。


    與此同時,外麵提前蟄伏的神策軍衝了進來,迅速封鎖整個公主府,以雷霆之勢將府中亂象迅速鎮壓,拿下所有作亂之人。


    當日宴會上所有人,無論身份貴賤,一律收押。


    而薛兆,則迅速生擒內侍省中鄧漪等人,以酷刑向其逼問天子下落。


    無人知道天子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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