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苑的路她大致明白,趁著謝安韞現在看起來還沒緩過來的樣子,她悄悄遛出閣樓,誰知王楷早就猜到她會如此,提前讓人在門口捉她。


    薑青姝:“……”


    草。


    這個b陰得很。


    王楷自個兒心裏也打著算盤,他感覺表兄方才心不在焉,結合方才的樣子,八成還真是衝這小娘子來的,雖說不知道是什麽事,但依表兄的性子,一旦這小娘子被抓到,隻怕放人都難。


    王楷當然不會讓表兄抓到她。


    鮮少遇到個對胃口的小娘子,已經打定主意要弄明白這小美人的身份,這迴能碰見,下次又不知要何時了,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待下屬迴稟說捉到了他,他便借口尿遁出來,不緊不慢地走到假山後頭,看著薑青姝。


    “怎麽樣?跑不掉了吧?跟小爺我躲,我看你往哪兒躲去。”


    王楷得意洋洋地撩開她的冪籬,“別怕,有你阿兄在外頭,本世子當然不為難你。我今日倒是奇怪得很,你未免也太惹眼了,怎麽我表兄那麽遠看你一眼,就對你這麽在意?他一眼就能認出你是誰?”


    薑青姝:廢話,讓你爹來認我,保證你爹也能馬上認出來。


    薑青姝鎮定且冷靜地看著他,“我不會食言,你現在跟我一起去找我阿兄,我馬上就告訴你我是誰。”


    王楷見她冷臉,笑道:“別生氣啊小娘子,迴頭咱們若是門當戶對,沒準兒我能讓我爹上你家提親,屆時與我王氏一族結為姻親,何樂而不為呢?”


    薑青姝倒是被他這句話給逗笑了。


    “好啊。”


    既然他這麽想要,她可以勉強給他封個妃子當當。


    王楷此刻上頭得很,哪裏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腦子裏已經開始幻想著提親娶佳人的夢了,所以當他把薑青姝帶迴到霍淩跟前時,他對霍淩的態度也變得分外友好且客氣,畢竟這以後可能就是他的內兄了。


    霍淩:“?”


    霍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少年將軍剛剛聯係上巡城的金吾衛,也跟宮門那邊打過招唿了,此刻雖然不解,但也隻是皺著眉頭不曾多問,也不想搭理王楷這種紈絝。


    他已在外頭備好了車駕。


    走出杏園,他恭敬地撩開車簾,見王楷還緊跟不舍,不由得皺眉,“你做什麽?”


    瞧這王世子的架勢,難不成他也要跟著一起迴宮不成?


    薑青姝倒是無所謂,她踩著杌凳上車,迴首瞧王楷,“世子怎麽這般猴急?當真要隨我歸家?這可不合禮數,世子可要三思了。”


    霍淩壓低聲音,“陛……小妹,他……”


    少年很是不解,但當他抬頭,瞧到女帝在西墜的赤烏下的一雙笑眼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陛下這迴是沒有任何利益考量的。


    十八歲的女帝還青春年少,她不過玩心大起,想收拾這個橫行霸道的紈絝了。


    叫他色膽包天。


    叫他隨便擄人。


    正在上頭的王楷毫無所覺,很是大方地登上了美人的車駕。


    他還在想孤男寡女同乘不便、有辱名節,結果這小娘子比他開放多了,顯然也是喜歡他的。他還頗有點兒沾沾自喜,殊不知和可使男子懷孕的天子同乘,有辱名潔的該是他自己。


    馬車緩緩行駛。


    王楷近距離地看著揭了冪籬的美人,她拿著帽簷扇了扇風,姿態優雅,眼風掃他一下,說:“世子總是這般輕浮,隨便拉著個女郎便想著求親麽?”


    王楷笑道:“哪裏,本世子也不是個隨便之人,實話告訴你吧,平日我雖出入那尋芳樓,那可都是為了辦正事,並非一直在尋歡作樂。”


    “哦?那還真是稀罕,我頭一迴聽說青樓也能辦正事的。”


    “那是你不懂這其中關竅,能辦的事可多了。”


    “是麽。”


    她手指一勾,揭開了麵紗。


    王楷瞧到她臉,先是小小驚豔了一下,隨後便覺得有一絲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卻想不起哪裏見過。


    他遲疑著問:“我以前……可是哪裏見過你?你到底是誰家女郎?”


    話正說著,馬車已停。


    她朝他莞爾一笑,不緊不慢地起身撩開車簾,一邊將手遞給車駕下守候的秋月,一邊淡淡道:“世子出來瞧一眼便知道了。”


    王楷麵露疑竇,跟著她出來,誰知一抬首便是巍峨皇城,和肅然林立的宮人。


    攙著少女的秋月低眉道:“陛下。”


    陛下?


    王楷呆若木雞。


    在薑青姝轉身看過來之前,他已經下意識“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陛陛陛……陛下?!”


    第24章 求不得3


    想不到這人平時挺囂張,居然是隻禁不起嚇的紙老虎。


    薑青姝被秋月扶著手,緩緩轉身,看著地上抖若篩糠的王楷,故作疑惑地問:“你不是要跟朕迴家嗎?還想向朕提親?朕倒是在苦惱,給你封個什麽位份好呢?”


    王楷伏在地上,簡直是想哭,“不……不必了……臣有眼無珠,沒認出陛下,還衝撞冒犯……”


    他服了。


    他真的服了。


    這小娘子是皇帝?哪個皇帝跑到尋芳樓砸尚書的啊??怪不得以表兄那睚眥必報的性格,事後居然都沒提那事了。


    他還以為傻乎乎的以為,表兄是好麵子不想提。


    原來他早就知道是陛下啊?


    王楷覺得自己要被坑死了,這絕對是他自作聰明跌的最慘的一次,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碰到女帝,還會被帶到皇宮裏頭來。


    他還能迴去嗎?不會真的要被扣下來當侍君……吧?


    別吧。


    他爹非得打死他不可。


    雖說嫁給皇帝對家族好,但是因為女帝的侍君要懷孕,很多世家子弟都覺得麵子上無法接受。


    短短這一刻,王楷心念百轉,簡直是萬念俱灰。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薑青姝笑盈盈地看著他,彎腰湊近:“別緊張啊,朕又不吃人,世子先想想要什麽位份吧,齊國公勞苦功高,朕不會虧待你的,朕去同君後商量商量,明日就給你封怎麽樣?”


    王楷大驚失色:“不不不,多謝陛下厚愛,臣——”


    “知道感恩就好。”


    薑青姝打斷他,直起身來,冷淡吩咐身後侍立的內給事:“暫且給世子安置一下,朕去梳洗更衣,晚間讓王楷來鳳寧宮一塊兒用晚膳吧。”


    王楷伏在地上抬頭,隻看到女帝離開的背影。


    他張了張嘴,還想急著說什麽,但一看到周圍這些肅然而立的宮人,又硬生生把話咽了迴去。


    ……


    暫且安置這位齊國公世子,是鄧漪和向昌被擢升為內給事以來接到的一個任務。


    陛下方才出宮去了,這是機密,隻有他們這少數幾個近侍知道,誰知道帶迴來一個看起來很傻的國公世子,齊國公這爵位並不低,還是很有幾分影響力的。


    鄧漪很伶俐地吩咐宮人給王楷整理儀容,以免晚膳時禦前失儀,見王楷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好似還沒迴神,不由得出聲:“陛下仁慈,世子不必擔心。”


    “當真?”


    鄧漪說:“陛下若真要為難世子,方才便為難了。”


    反觀向昌,卻一直默不作聲地安排其他事。


    像鄧漪這般擅自揣測上意,還隨口說出來,早晚惹禍上身,向昌膽小,但更多是見慣了宮廷隱私之後培養出來的謹慎小心,斷不會像鄧漪這般隨意。


    他本來不欲理會鄧漪,但看她有些沒了分寸,此事是他們二人一同負責,屆時他也要受累,不由得暗中用手碰了碰她,示意她噤聲。


    待到出來後,向昌道:“以後做事便是做事,不要亂嚼舌根子,陛下仁慈與否絕非你我能妄自胡言的。”


    鄧漪不悅道:“我說陛下仁慈,是在旁人跟前讚揚陛下聖明,這也說不得?”


    “當然說不得。”


    說話也要忖度好時機,向昌低聲道:“你當著陛下的麵讚揚陛下聖明,陛下自然龍心大悅,但在別人跟前如此說,萬一陛下是想敲打那人怎麽辦?你壞了陛下的事,明天就腦袋落地。”


    鄧漪被駭得噤聲了。


    向昌說:“你我既然被陛下親自提拔,但也不可因此沾沾自喜,越是侍奉陛下,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謹慎小心,你別看秋少監在陛下跟前暢所欲言,那是因為秋少監是先帝留下來的老人了,陛下對她自然信任非常。”


    鄧漪仔細想了想,開始懊悔方才的言行,又對眼前的向昌有了一絲意外的改觀——她本以為向昌那日麵聖時唯唯諾諾,完全比不上她,還不理解為什麽陛下要把他和自己放在一個位置上,今日卻發現此人也很聰明。


    如此一想,陛下看人果然比她厲害多了,早就看出向昌也可靠了。


    她問:“你為什麽要提醒我?”他們非親非故的。


    向昌說:“你我共同侍奉天子,當事事以天子為先,而不是以勾心鬥角為先,你做錯了事,我又豈能吃到好果子?你好好想想,我言盡於此。”


    說完,向昌便轉身出去了。


    —


    紫宸殿內。


    薑青姝正在更衣。


    聽到秋月稟報說了向昌和鄧漪的動向,她笑了一聲,“這個鄧漪急著往上爬,太過急功近利,以為逢人就拍朕馬屁就好了,的確不如向昌更通達。”


    秋月說:“陛下聖明,把他們二人放在一起,正好互相比較,彌補缺點。”


    薑青姝當時想的其實很簡單,這兩個人雖然在宮內做了很多年,但官階太低了,突然提拔會導致二人野心滋長,說不定會沾沾自喜做事浮躁,能力上也不能立刻就適應內給事的位置。


    所以,她挑選了野心高忠誠高的鄧漪,和忠誠中等野心低的向昌,讓他們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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